第45章 最后的意外(二)
就在这时,季恒疯疯癫癫地站了起来,拔出杨媛身上的宝剑架在脖颈,伴随着一道血箭呈抛物线状喷出,其人已抹了脖子!
裴景阳惊呆了,看着季恒,又看向沐似江,手足无措。
严文赋惊呆了,看着陆桑榆,又看向历圆方,脑海里空空荡荡。
五君子惊呆了,看着沐思茵,又看向赵锦,茫然若失。
高婕疯了,看着丈夫袁晓钟,又看向丫鬟,又哭又笑。
至此,花间六魁,四人丧命,一人病逝,一人发疯。
……
深夜,夜风习习,赵锦、严文赋、裴景阳站立在运河河岸,一言不发,眺望天际。
千言万语,不如一默。此时无声,胜过有声。
运河上,一艘低调的官船飞速地朝着海虞码头驶来,严文赋、裴景阳对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
夜色深沉,纵有万家灯火,却依旧看不清船头飘扬的旌旗。
赵锦问道:“严大人,时值夤夜,海虞码头为何出现官船?”
“是锦衣卫,快,应该是京城来了消息。”
“锦衣卫?不会又是假的吧?”赵锦惊疑不定,严文赋、裴景阳快步朝着码头走去。
官船很快靠岸,船上接连地走下来数十人,井然有序地站立成两排,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军容严整,一举一动尽显皇家亲卫风范,看这架势,确实是真锦衣卫。
最后走出来两人,一人头戴三山帽,身穿蟒服,手持拂尘,看样子是个太监;另一人头戴乌纱帽,身穿大红飞鱼服,腰缠云鸾带,看样子是个锦衣卫头目。
严文赋、裴景阳似乎和锦衣卫头目很熟,热情地迎了上去。
“哈哈!”裴景阳寒暄道:“我说是谁,原来是纪长恭纪佥事啊!”
“裴大人,严大人,别来无恙!”
严文赋道:“纪佥事,您带着这位掌印太监夤夜前来海虞县有何要事?”
纪佥事道:“严大人,裴大人,江南连环案数日即破,圣人龙颜大悦,你们两位可谓是劳苦功高!”
“纪佥事说笑了,我等为圣人分忧,既是职责所在,又是我们的荣幸,哪里有什么功劳?”
“纪佥事,官话就不必说了吧?”掌印太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尖声道:“两位大人,长话短说,咱家是来传递圣人的口谕的!”
“公事要紧,田掌印所言极是。”纪佥事尴尬一笑,似是很敬畏这个太监。
“什么,圣人的口谕?”严文赋大惊,语气瞬间恭敬起来:“海虞驿就在前方,公公这边请!”
裴景阳强行忍住心底的恶心,走在前边带路。
“这位是?”纪长恭看到了裴景阳身后的赵锦。
“哦,这位是吴中县淄衣捕头赵锦,江南一案,他可是出了不少力呢……”
太监阴阳怪气地道:“咱家是带着圣谕来的,可不是甚么阿猫阿狗都能听的,裴巡行,你让他下去吧!”
裴景阳脚步一顿,拳头攥紧,脸色铁青,还好有夜色的遮掩,那太监没能看清,否则,真不知要出甚么变故!
严文赋赶忙拉住裴景阳的衣袖暗示他不要冲动,并对赵锦道:“时飞,去船上等我们。”
“是。”
以赵锦的性情,面对这种小人得志的太监,直接选择无视。
窥一斑而知全豹,仅从裴景阳和太监暗藏的机锋就可以看出,如今朝堂,党争激烈到何种地步。
却说赵锦回到船上,和历圆方、陆桑榆聊了几句,便呼呼大睡。
连日奔波,他是身心俱疲,一躺下便进入了梦乡。
光怪陆离、星移斗转,恍惚中,他看到了四根高耸入云的大柱,每根大柱上都拴着一根铁链,铁链层叠延伸直至相接——那是一口金光灿灿、与众不同的棺椁,棺盖不知怎么打开了,里边躺着的,是一道一袭大红丝裙的魅影……
“师弟,快醒醒,快醒醒!”
赵锦猛然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历圆方和陆桑榆那关切的眼神。
“师弟,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你刚才张牙舞爪的,可把陆师妹给担心坏了!”
“哪,哪有。”陆桑榆腻声应道,不自觉地垂下螓首,脸颊通红。
历圆方萎琐一笑。
就在这时,展二贯来报:“头,有人要见你!”
“见我?”
“是的,来人指名道姓要见你。”
“好吧,有请。”
须臾,舱内进来一人,年近不惑,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赫然是锦衣卫。
历圆方和陆桑榆交换一下眼神,便退出了船舱。
那人如青松般立在原地,打量着赵锦,并不发言。
赵锦只得率先开口:“不知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那人的语气异常低沉,“你就是赵锦?”
“唔,是的,我就是赵锦赵时飞。”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那人点头,后大马金刀地坐下,“在下雷阳,忝为锦衣卫后千户所千户。”
赵锦飙起了演技:“哦,原来是雷千户啊!久仰久仰!”实则他根本没有听说过此人。
“到底是年轻人,说个话都这么幽默。”雷阳嘴角一咧,笑起来非常难看,
“赵捕头,雷某是来给你道喜的。”
“何喜之有?”
“赵捕头,你是个聪明人,就不要再装了。江南一案,你可以说是居功至伟,你的大名已经传到圣人和今上的耳中了!”
自雍启帝登基,“圣人”一词便成为太上皇的尊称,“今上”专指皇上。
赵锦赶忙谦虚道:“哪里哪里,若不是严大人高瞻远瞩、运筹帷幄,裴大人深谋远虑、事必躬亲,此案焉能在短短数日就告破?赵某也只不过是沾了一点儿光罢了……”
“呵,你个小滑头。”雷阳调侃了一句,气氛顿时轻松起来。话锋一转,道:“赵捕头,外面这些人是……”
赵锦心中了然。雷阳的意思是,历圆方、陆桑榆、展二贯三人能不能信任。
他眸光微闪,道:“雷千户有话直说。”
雷阳低声道:“赵捕头,我朝虽承袭明制,以八股文取仕,但太祖时期,江湖出身的官员亦有不少。实不相瞒,雷某手里有一个翰林院的名额,你若答应我两件事,我就把这个名额给你。”
赵锦心中一惊,翰林院!这可是一个天大的诱惑!这意味着,他可以不用参加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省去了十年寒窗苦读;这意味着他可以直入翰林,距离内阁更近一步;这意味着鱼跃龙门,一步登天!
前明时期,选拔官员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科举。与科举制度相伴而生的,是翰林院制度、内阁制度,自此,官场上便有了“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传统。到了本朝,太祖皇帝为了提高江湖人士的地位,文武科举并立,至此,“非(文)进士不入翰林”埋葬在历史的长河里,但“非翰林不入内阁”仍然保留。
随着天下平定,战事减少,江湖人士的竞争力愈来愈弱,太宗继位后,翰林院再也没有过江湖人士。
若雷阳真有翰林院的名额,并把这个名额给一个江湖人士,满朝文武、举国士子必然会对他口诛笔伐,可谓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是谁给他的勇气?
但是,这个诱惑太大了,大到没法拒绝。
赵锦的表情雷阳看在眼里,不禁暗暗一笑。
赵锦压下心底的激动,严肃道:“雷千户,谁给你的名额?”
雷阳反问:“你说呢?”
赵锦道:“甚么条件?”
雷阳道:“沐似江临死前对你说了什么?”
赵锦道:“这是第一个条件吗?”
“不,不是。这只是第一个条件的前提。”
“沐世伯对我说,让我照顾好他唯一的女儿,沐思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