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莫白
料理了两个碍事的，莫北上到六楼，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是那个熟悉的家，熟悉的家具，熟悉的布局，熟悉的色调，还有那个被他藏在心底，从不愿意主动触及的小姑娘。
莫白正在做作业。
她今年刚升初中，感觉初一的知识也不像姐妹们说的那么难，对她来说甚至有些过于简单了。
此刻听到钥匙开门声，小姑娘猛地合上书本丢掉笔，熟练无比地摸到遥控打开电视，然后整个身子躺倒在柔软的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着电视屏幕。
直到感觉房门打开，确定来人看清自己后，这才偏过头不咸不淡的道：
“回来啦！”
小姑娘鹅蛋脸，身形有些消瘦，唯有一张俏脸还算圆润，红扑扑的皮肤光滑细腻，小巧鼻梁和嘴巴，一双大大的眼睛却没有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活泼水灵，反倒有一丝丝若隐若现的阴郁。
莫北的父母是两年前车祸过世的，妹妹虽然在那一次车祸中幸存下来，但一双腿却伤得极重。
医生说能不截肢已是最好的结果。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定死了小姑娘一辈子的自由。
都说人性本善，然而莫白却感受不到。
事实上，人类也是在残酷的自然筛选中演化出来的动物，其本质和某些先破壳就会把其他没破壳的兄弟姐妹推下鸟巢的鸟类并无差别。
而所谓的善，只不过是人们吃饱了没事干，被各种条条框框后天熏陶而成。
然而这种熏陶对小孩子的影响还不够大。
因此，班上多了一个没了爹妈，又走不动路的瘸子，便理所当然的成了所有人欺负的对象。
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赤果果没有任何修饰的人性。
好在，莫白还有几个要好的姐妹，这才让她鼓足了勇气，拖着伤痛坚持读完了五六年级。
她渴望知识，却更害怕升上初一后，将要面对新的人和事。
然后她选择了退缩。
于是就有了丢掉纸笔假装看电视的一幕。
她想以此表明自己不想继续读书的决心，也是在有意的气自己的哥哥。
或许，也只有哥哥陪着她一起难过，小姑娘痛苦压抑的心才会稍稍得到慰藉。
莫北以前都没发现妹妹的这些小动作，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此刻看着别扭的小姑娘，只有失而复得的狂喜。
莫北鼻尖一酸，下意识地上前，把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小姑娘紧紧抱在怀里。
“莫小北，你干嘛？”
莫家是那种比较传统的华夏家庭，即便是最亲近的亲人，也不习惯这种亲密的表达方式。
所以莫白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有些发怔，有些别扭，不知道这家伙今天是怎么了，无论是穿着还是一身装备亦或是行为举止，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莫北没回话，他也回不了话，因为此刻他早已泪流满面。
莫北以为自己可以忍住的，但看到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听到她的声音，潜藏在心底的记忆与悔恨就这样不设防地冲了出来，让他瞬间就湿了眼眶。
他发不出声音，也不想发出声音。
末世三年，莫北以为自己的心早已随着妹妹的那只手一起埋葬，余下的只有彻骨的寒意与绝望。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原来在心底最深处，还保留着最后的这分柔软。
莫白挣扎了一下，突然感受到颈肩的泪湿，动作一顿。
“莫北，你怎么了？”
或许情绪真的会传染，小姑娘莫名地也觉得难过起来。
许是长久的压抑，又或是对未来的恐惧迷茫，小姑娘身子颤了颤，她也想哭，然后眼泪就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莫北好不容易才止住汹涌的情绪，偷偷抹了把脸，松开小姑娘，看到对方梨花带雨的花脸，有些好笑的道：
“傻，你哭什么？”
莫白俏脸一红，恨恨地白他一眼，怒道：“神经病啊，我还想问你哭什么呢？！”
莫北……
莫北这一下就被骂醒了。
哦，原来乖巧可人的妹妹都是别人家的，自家只有傲娇毒舌不饶人的祖宗。
既然这样，那就好办多了。
莫北算了下时间，唐可人那些家伙已经出来，此刻消息应该是满天飞了。
那么，留给他的时间就不会太多，保不准下一刻就会有大批持枪的武警军人破门而入……
这般想着，莫北连一身装备都懒得下，从口袋中摸出一粒血晶递给妹妹，
“把这东西吃了。”
莫白抹了把泪，有些狐疑地接过血晶，“这是什么东西？”
这玩意就像是红色的石头或者是玻璃，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吃的。
“问这么多干嘛，反正吃了这血晶你的腿就好了，然后我们离开这里。”
莫北说着拿起一件干净的衣服叠好递给她，严肃道：
“痛就咬着这个。”
上一世的莫白是一级进化者，因此莫北也不担心她的安危。
至于其他的现在说了也没用，等她初步觉醒，一切都摆在眼前的时候，解释起来才更有说服力。
莫白看他严肃郑重的眼神，拿着血晶的白皙小手颤了颤。
随即少女长长睫毛垂落下来，嘴角突然弯起一抹动人的微笑。
也罢，她是真的累了。
其实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曾经见到过光明……
小姑娘虽说只有十二岁，但从小看多了各种狗血电视剧，而且十二岁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当然不会天真到相信一颗小小晶体就能治好自己的腿。
从进门到现在，哥哥一系列反常的举动，让本就有些阴郁的小姑娘很自然的想到了一种可能。
虽然莫白不知道哥哥是从哪里拿到这种东西的，不是说现在就连安眠药都买不到的吗？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既然哥哥要这么做，就随他……
莫白顺了顺自己有些干枯发黄的长发，又仔细地整理了下衣服，最后环视一圈客厅。
这是她熟悉的环境，爸爸妈妈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从未离去。
小姑娘笑了笑，举起手，毫不犹豫地把血色晶体放入口中，咽下。
莫北心疼地抚了抚小姑娘的长发。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
莫北突然感觉好似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憋的他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