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请求
只是出来灌个水，就被突然出现的路嘉年给带到了隐蔽的角落。于思缈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脸上却还是那样的乖巧老实，甚至还很冷静地露出了几分茫然。
她摩挲着手里的水杯，垂眸盯着男生球鞋上的白色系带，轻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闻言路嘉年犹豫了一下，看着于思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他瞥了眼躲在拐角后面冲他加油的几个死党，迟疑地开口道：“我有点事想要问下你，你能不能——”
“？”
于思缈有些莫名地看了他几眼，问道：“你想问什么事情？”
“就——”
看他这副犹犹豫豫的模样，于思缈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最近有什么是跟路嘉年有关的、自己又能帮上的事情。
“你这样为难，看来是挺重要的事情。”于思缈善解人意道，“你想问就问吧。只要我知道的，我就都告诉你。”
然而听见她这样讲，路嘉年看起来却好像更窘迫了。
瞥见拐角处的那几个身影，路嘉年咬咬牙，突然有些小心翼翼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啦。就、就问几个问题而已——”
说到这，他好像觉得还不够，又加了一句：“要是你能帮我这个忙，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到时候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量地满足你！”
于思缈瞅了他一眼，没说话。
路嘉年使劲地点了点头，道，“我说话算话的！”
“没说你说话不算话。”于思缈顿了顿，“只是觉得，你好幼稚。”
“……”
好像只是一瞬间，男生身上的硬气就全部消失了一样。他垮着脸，用甚至有点可怜的眼神瞅着于思缈，说：“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可是很认真的。”
“……”
于思缈与路嘉年那双小狗一样可怜的眼睛对视了几秒，随即便若无其事地垂下了眼。
“同学之间帮个忙而已，不用这样。”
“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就直接问吧。”她又开始摩挲起手中的玻璃杯，说话的语气也极其地冷静。
“好哦。”因为开心，男生的语调也明显地上扬了起来。
“其实我主要是想问下，你知道方程程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摩挲水杯的动作忽地一顿，于思缈缓慢地眨了眨眼，而后抬眸，看向路嘉年。
“你想问我的事情，”她的语气很是轻柔，“就是方程程的事情吗？”
看她这样的表情，路嘉年有些迟疑道：“难道……你也不想告诉我吗？”
“也？”
单单的一个“也”字，却在于思缈的唇齿间辗转了许久，才被她当成石粒一样咽下。
她神色淡淡地看着路嘉年，问道：“除了我，你还问过谁？”
路嘉年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还问过董文丽和陈佳欣她们。但是她们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是吗。
于思缈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怎么会想到找我呢？”
“最近程程不是经常跟你一起玩吗？”
路嘉年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让于思缈握着水杯的手指突然收紧，指尖也因为用力而微微泛了白。
“所以我就想来试试看，要是你——”
收紧的手指又倏地放松，于思缈的眼睫颤了颤，突然笑了一下。
“要是你不愿意，那就——”
“可以告诉你。”于思缈淡淡地说道。
“那就算了——啥？”路嘉年惊讶得忍不住声音大了起来，又在她平静的注视下迅速地变回原来大小。
“你答应了？”
“嗯。”
“那、那……”
“但是，你刚刚说的，”于思缈深深地望进他的眼底，“就是答应我一个要求。这个承诺，还生效吗？”
路嘉年愣了愣，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当然啦。”
“无论……”短短的几个字，却在于思缈的喉间徘徊了许久，才被她扔了出来，“无论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对！”男生很肯定地回答道。想了想他又补充说，“但不要是让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哦。”
“比如说让我帮你打人啊，或者是什么的。总之事先跟你说一声，像这些我是做不到的哦。”
“不会的。”于思缈移开视线，轻声道，“我不会让你做这些事情的。”
“那就ok啦！”路嘉年笑了起来，“其他的只要你提出来，能满足的我都会尽量满足你的。”
一声轻呵从她的胸膛迸出，却又消散于她的喉间。
莫名的阴郁压在心间，然而明面上的于思缈却是弯着唇，笑得乖巧又天真。
无人得以窥见的眸底深处明明笼罩着厚厚的阴霾，可从路嘉年的角度来看，她的眼睛却又盛满了单纯的喜悦。
“行吧，看在你这么豪气的份上。”
于思缈笑着问他：“说说看，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呢？”
路嘉年一时没说话。
对上女生好奇看过来的眼神，他尴尬地摸了摸脖子试图掩饰窘迫：“就、就是那啥，程程最近不是不搭理我吗……”
“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
“这、这不可以吗？”见她不说话，路嘉年也有些忐忑了起来，“那要不——”
“抱歉。”于思缈垂下眼，“不是不可以，是我不知道。”
“啊？”路嘉年愣了愣，“那算了……”
“但是我可以帮你问问。”她又飞速道。
“？”
“我可以帮你去问下方程程。但是她会不会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了。”
“真的吗？谢谢你。”
虽然被于思缈好像大喘气一样的说话方式给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但路嘉年还是很开心地跟她道谢。
想起刚刚她说的话，路嘉年便道：“无论到时候你有没有问来，之前答应你的那个承诺，都算数的。”
“真的吗？”
于思缈扯了扯嘴角，长睫掩盖下的眸底却是一片冰凉，“哪怕方程程不告诉我，你也会满足我一个要求……这么好？”
“那当然咯。”路嘉年得意地挑了挑眉，“我路嘉年别的不好说，但就江湖道义这一点，可是从来不会让人白白帮忙的！”
“是么？”
只是在方程程那里问一句话……
就可以获得一个愿望吗？
哪怕是答应一个不是很熟的人的要求，也可以吗？
于思缈终于微笑了起来。
“那就好。”
这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哦，路嘉年。
仿佛突然之间，她的心中就下起了一场倾盆大雨。
一颗名为“恶毒”的种子，在这样的暴雨中破土而出、茁壮成长，然后迅速地变成了一株攀天大树。
眼眸深处的阴霾变得愈发厚重了起来。
于思缈听见自己用镇定的声音对路嘉年说：“我会帮你去问下方程程。但是那个要求，我还没有想好。能不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你应该不会让我现在就提吧？”
路嘉年愣了愣，然后猛摇头：“不会不会。你什么时候想好，就什么时候提好了。”
“那就好。”于思缈微笑着说，“那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啊？哦，不好意思啊。耽误你这么久……”男生赶忙给她让开身子。
“你是要去灌水是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看着女生离开的背影，路嘉年想起了什么，突然高声叫住了她：“对了于思缈。忘记跟你说一句话了。”
“谢谢你啊！”
握着水杯的手指愈发地用力了。
于思缈没有回头，只平静地扔下一句：
“客气了。”
然后便毫不停留地走出角落，消失在了楼梯后面。
路嘉年站在原地看着女生离去的背影，等于思缈彻底消失以后，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之情，开始对着空气手舞足蹈起来。
“嘿，嘉年！”
几人从拐角后面走了出来，沈琅上前一步揽住路嘉年的脖颈，问道：“怎么样了？于思缈告诉你了？”
“那当然没有！”
“没有你还这么兴奋？”薛源无语道。
“人家不知道嘛怎么跟我说？”路嘉年翻了个白眼，而后兴奋道：“但是她说了，她会帮我去问下程程，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的？于思缈真这么说？”叶翔怀疑道，“她这么好心？”
“喂，叶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沈琅听着就不爽了，“人家招你惹你了啊，你这样说她？”
“是有点过了。”丁泽明也微微皱起了眉头，“人家好心帮嘉年问一下，你没必要这样子说人家。”
“对啊叶翔！”路嘉年也有点不高兴了，“你再这样阴阳怪气的，我就真生气了。”
“行吧行吧。我不说了就是了。”
饮水机就在楼梯的旁边，可是于思缈却目不斜视地路过它，一路朝着厕所的方向前进。
手里拿着的水杯被她放在外面的走廊上，厕所里难得的没有人在，于思缈便半弯着腰双手撑在洗手池的边缘，盯着漏水孔开始缓慢地眨眼。
一滴，两滴，三滴……
不停落下的水渍从洗手池光滑的池壁一路往下滑，直至落在漏水孔的边缘，转了几圈后便落下了下去消失不见。
因为随时可能会有人进来，所以于思缈也不敢哭出声来。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但她真的真的很难过，也是真的真的很不高兴。
其实她一点也不想答应路嘉年的请求，可是她拒绝不了。
尤其是路嘉年还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当场失态，更不要说出那两句禁语。
——“可以喜欢我吗？”
——“可以当我男朋友吗？”
于思缈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她觉得自己好像要完了。
她可能再也无法摆脱路嘉年了。
更可怕的是，她觉得自己还可能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