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的恶果》第四章第一节
《失忆的恶果》第四章 我是凶手 第一节
我不得不承认,画像中的那个男人和我相似度非常高,眉宇间那股独特的气质,就像镜子中的我。
“你没看电视?”阿姨惊讶地看着我。“就刚才——地方频道!”
我摇摇头,装作不知的模样。然后回身看着电视,拿起遥控器把电视频道切换到地方台。刚才插播的那条新闻已不在了,变成某官员沐猴而冠有模有样地在搞市场调研,后面跟着十几个像马弁似的随从。
官员们搞调研往往如此,警车开道,便衣压阵,中间护卫着十几辆高档轿车,风驰电闪,好不威风。这和古代的官员相比,除去鸣锣开道之外,有过之而无所不及。即便是下了车,官员的身边也是鞍前马后簇拥着许多人,调研只是蜻蜓点水走过场。
“刚才······”她指着电视,一副焦虑的神情。“说不定一会儿还会播。你女朋友怎么没来······她没事吧?”闪烁其词的话中,带着明显的怀疑。
“分手后我就没再见过她。”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起那个右脸颊有颗黑痣的女人。
阿姨似乎看出一点蹊跷,因为地方台有两个频道,而我一下便拨到刚才插播新闻的那个频道上,她不由张大了嘴。
“就这个频道——你没看到?”
我摇着头,再次露出倦意,她知趣地离去。
阿姨走后,我愈加忐忑。原单位值班人员说的那些话,以及阿姨的怀疑,像一只十八磅重的大锤,狠狠地砸在我麻木的头上——连邻居阿姨都这么想,说明那个女人的死,和我有着必然的牵连。
坠崖之前在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是我出现在案发附近的悬崖下,身边还有一把带血的匕首,而那个女人又死于刀伤。时间、地点高度吻合,只要是一个思维正常人,无论从哪个方面去猜测,得到的结论都将会是一致的。
更可怕的是那把匕首,倘若上面的血迹就是那个女人的,其中的因果关系不言而喻。虽然我内心极力否认此事与我有关,然而这铁一样的事实,是无论如何也难以驳倒的。
那把匕首?我忽然想起就放在在双肩包里。取过双肩包,拿出用塑料袋包裹的匕首,握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似乎是用锰钢之类的材料铸成。匕体上的血迹早已凝固,附着在刀刃上,像是在无言地述说前不久一场惨案的发生。
我感到恐惧。这把匕首,就在几天前,刚刚捅入一个无辜生命的胸膛,我甚至还能听到刀刃刺入胸膛的撕裂声——如果凶手真的是我——我不敢想下去。
猛然想起回来时穿的那套衣服,上面斑斑点点布满血迹。回来后我不知如何处理,把它藏到了水池下面。
悔恨之际,一个声音让我猛醒。抬头看电视,我的心猛然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似乎要从胸膛中硬生生地扯出——那则通缉凶手的新闻再次出现在荧屏上。
“现在插播一条新闻······”再次听到女播音员那不标准的普通话,我心中升起的不单单是无法言表的恐惧,还有一种四面楚歌的绝望,仿佛我的周围全是警察,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我。
门外传来脚步声——蹑手蹑脚的,犹如一个幽灵,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让人惊憟不已。脚步声来到门前就听不见了,可以想象,这个人正伏在门上听屋里的动静。
我呆呆地坐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能听见女播音员那生硬的、机械的、毫无感情色彩的解说:“如果该男子与此案无关,请速到公安机关配合调查。”
我不知所措,连忙把电视调到静音。须臾,门外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还是很轻,仿佛担心被我察觉。由于脚步声极轻,我不知这个人是谁,不知来自何处,又去往何方。然而,我怀疑这个人还是隔壁阿姨。
稳稳心神再去看电视,上面又变成那种令人厌恶低俗的娱乐节目。我关了电视,不敢再看。
我不知如何应对这个局面,杀那女人的凶手十有八九是我,是我在失忆的情况下,丧失理智的疯狂举动。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杀那个女人?我俩真是一对恋人吗?
把目光投向相框。相片中,那个女人和我依偎在一起,我的右手搭在她肩上,她的左手挽着我的胳膊,头靠在我的肩上,显得十分亲昵——显然是一对恋人。如果躺在壕沟中的那个女人就是相片中的女人,也就是说是同一人,毫无疑问,我们曾是一对恋人。
可为什么会反目成仇呢?难道她真的移情别恋,我哀求无果,才痛下杀手的?
有这种可能。当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爱情这把火会把男人烧得忘记整个世界。同样的道理,曾经海誓山盟厮守终身的两人,一方出尔反尔移情别恋,另一方必然会被这把爱情的火烧得失去理智,做出鲁莽愚蠢的举动——男人尤其如此。
看来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当爱情这把火在对方的心中熄灭后,我却被这把火烧得失去理智,做出了一生追悔莫及的傻事。我把相框面朝下倒扣,不敢再看那张清纯可爱的脸。
我是凶手,在失忆的情况下,杀了那个女人——我曾经的女友。今后的路该怎么走?是投案自首,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观望一段时间再说?
投案自首?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并非易事。倘若警察问我,为什么要杀那女人、以及杀人的一些细节,我该如何回答?
电视中经常看到这样的场面:警察带着凶手指认现场,必须询问其中的一些细节,以免造成冤假错案。
可是我失忆了,当时的情景如何也想不起来。到时如果警察问起,我必定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警察必然会认为我是代人受过,让我说出幕后的主使,那岂不乱上加乱嘛!如此来看,在我记忆还没完全恢复之前,是不能投案自首的。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静静观望这条路可走。倘若有一天,警察忽然出现在我面前,说明他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我再细说为什么不投案的原因。
也不知过来过长时间,听到有人敲门。迷迷糊糊看了一眼窗户,一缕阳光照进屋里,天已经亮了。打开门,一眼见到的依然是隔壁阿姨,在她慈爱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明显的诧异。
“你怎么了?”她问我。“看你的眼睛红红的,好像一夜没睡。”
我一阵慌乱,把脸扭向一边,掩饰似的咳嗽两声。
“你病了?”她一脸的责怪。“你这孩子,怎么说你呢?”她说着,却把目光投向电视。凝视片刻,又说,“要是感冒了,早去看医生。拿着,这是给你买的早点。”
我连连点头,一股热流冲上心头,眼睛湿润了,下意识去口袋里掏钱。她摆摆手,却没有离去的意思。
“刚才在大院门口遇见一个老人,”她又说,“说是找一个叫阿柱的人。说不定是找你的,你的小名不是叫阿柱?”
有人在找阿柱?在悬崖下醒来时,不是有人在山上呼唤阿柱嘛。我就是阿柱,那位找我的老人,很有可能就是我的家人。可是,如果是我的家人,怎么会不知到我住在什么地方,而是向路人打听哪?
“阿柱?难说。叫阿柱的人······啊,很多,不会是找我,要是朋友······或家人,应该知道我的住址。”我猜想找阿柱的人一定是我的家人,可是我不敢承认,因为我是凶手,担心连累家人。
“我跟他说过,院里有一个叫阿柱的,不知是他要找的人不是。”她看我木呆呆地站着,一副否认的态度,又说道,“我也担心搞错了,让他在楼下等着。”
阿姨热心有点过了头,我必须有所表示。
“找我?不会吧,我在这里没有亲人,怎么会是找我的?”
“要不你下去看看?”
“他怎么说?”
“他说这个叫阿柱的人,是他的亲人,快一个月联系不上,他很担心。”
“他姓什么?”
“他说姓许。我说你还是下去看看吧。”
“不是找我的,我姓耿。叫阿柱的人很多,他一定是找另一个阿柱。”
来人说要找的阿柱是他的亲人,而我姓耿,来人姓许,不可能是找我的。再说了,即使真是找我的,我也不想和来人见面。我是凶手,如果哪一天东窗事发,家人很可能会受到牵连。
听了我的话,阿姨楞了一下。可能是觉得我说得有道理,便点着头说:“也是,他姓许,你姓耿,不会是找你的。还是趁热把早点吃了吧。”
望着阿姨离去的背影,我心里生出许多感慨:多好的人啊,我以后要好好报答她。忽然间又生出一股酸楚:我是有罪之人,倘若不被警察抓到,也只能像一只老鼠似的生活在黑暗之中,自己养活自己尚且困难,又怎么报答她呢?
扶着窗台向下望去,楼下徘徊着一位老人,秋风吹拂着他花白的头发,让人心生凄凉。老人踟蹰一会儿,便漫无目的地向楼上张望。这位老人五十岁出头的样子,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有人路过,老人迎上去向他打听着什么。不难想象,他一定是询问这里有没有住着一个叫阿柱的人。
这位老人我没有一点记忆,也不知他是否真是我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