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高人
程明月还小的时候，曾经想过若自己穿越古代，需要做些什么。
结果轮到长大，自己没穿越，自家老祖宗倒真“穿越”到了五百年后的现代。眼睛一闭一睁就是五百年后，可不就跟穿越一样么？
所以古人复活的第一件事要做什么呢？
在老祖宗以为程宅被入侵，差点粉碎突然发声的电视机后，程明月终于有了答案：
要好好学习，没有常识和知识，在这世上真的是寸步难行啊
她把谢玉树当作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看待，张罗起买教材、教授世界认知和生活常识，希望这些能让谢玉树更好的融入社会。
自然了，程明月私心里更期望这花花现代世界能够迷住谢玉树的眼睛，让他彻底忘记妻子的杀夫之仇，最好能在学成之后赶紧离开程家，不然她瘪瘪的钱包就要真的清空了。
虽有祖先遗言要照顾谢玉树，但毕竟她真的不敢留这么一个费钱的定时炸弹一直在身边。
填鸭式“教育”之下，谢玉树果然不负几百年前的盛名，博闻强识，没一个月就将简体字以及现代电子产品的使用逻辑摸了个大概。
就是数理化不大好，但也没办法，要一个古人尤其还是玄门的前辈立刻接受力学光学拉格朗日还很遥远。
只是在谢玉树被她教会如何进行网络搜索的时候，程明月希望他尽早离开程家的愿望很快就落了空。
把电脑交给谢玉树，程明月看了他一眼，就赶紧躲进厨房做饭。
没过多久，地面一阵巨大的灵力波动，让太山都无法抑制地抖动时，程明月撑住墙壁，让自己不至于被这股灵力掀倒在地。
无声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出！
早在谢玉树复活的第一天，程明月就细查过与谢玉树相关的历史。
在历史记载中，五百年前，是他带着玄门高手，与灭天教主同归于尽，挽救了华夏大地覆灭的命运。大战之后，华夏灭亡之命被改，但由于某些原因，天地间灵力高深者多在此时陨落。
谢玉树所在的承天宗是五百年前的玄门之首，在大战后的记载，更是只余“承天宗尽承天之名，宗门弟子尽出，拯救玄门术士与天下百姓，后断绝传承”短短一行。
而望舒，则从未在书上出现过。
这些都与他被妻子所杀的实际情况完全不同。
千头万绪理不清，对谢玉树来说，是被杀之后一瞬的复活；对这个世界而言，却已是五百年的白驹过隙。
现在的谢玉树，除了程家大墓，一无所有。没有了待他如亲子的师父，没有了和乐长大的宗门和朋友，甚至连恨的人，都找不到了
程明月深深叹息，几乎都要可怜起谢玉树来。
谁会在被妻子杀了，又因为所谓的弥补亏欠而复活后不怨？
谁会在复活后，发现自己的宗门断绝传承，自己的亲朋消逝人间时不恨？
然而，现在发怒的正是自家老祖宗，程明月避无可避，只得小心翼翼走到院子里。
一到他的身边，眼尖的程明月立时发现了不对。
谢玉树的身上正不断出现一道道裂痕，就像完美的瓷器徘徊于碎裂的边缘。
程明月一惊，赶忙上前扶住谢玉树：“老祖宗，您怎么了？”
谢玉树淡漠的眸子落在程明月的身上，下一刻，像是极力忍耐之后，他才转开了目光，伸手指着大墓方向：“带我去大墓。”
太山少有人烟，程明月很快扶着谢玉树进了墓中。
大墓中，谢玉树盘膝而坐，冥思入定。
在程明月看来，太山上的灵气，就如水流汇聚成海，不断向他涌去。
她百无聊赖，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将注意力放在谢玉树的身上。
几小时之后，谢玉树身上的裂痕才渐渐消失，他睁开双眼，从入定中醒来。
程明月赶忙放下手里的面包，看着谢玉树脸上苍白的神色，踌躇一瞬问道：“老祖宗，您刚才是怎么了？”
谢玉树理了理身上的衣物，才道：“方才妄动灵力，勾起了体内的隐患。”
哪里是妄动灵力，分明了解历史之后的盛怒。
不过程明月哪敢戳破他的说法，谢玉树身为自家祖宗，虽然才复活没多久，收拾自己一个小辈却绰绰有余。
“那来大墓，是因为对您的身体有好处吗？”
谢玉树淡淡点头，所说的话却让她百感交集：“我也是刚刚发现的。我的身体还很虚弱，恐不能离开大墓太远太久，需找到本命剑才能彻底恢复。在这之前，只能靠着大墓里的阵法和灵药一点点调养。”
说到这里，程明月立刻明白，她想让谢玉树赶紧离开程家是不可能了。
不由在心里苦了脸，传说中五百年前就失踪的剑，怎么找啊？
“可是传说中，您的本命剑不是在战场上断了失踪了吗？难道那剑也是假的？”程明月轻声问。
谢玉树眉目不动，摇头道：“不，应是真的。本命剑本该随心而动，我试过多次它都没有出现，想来确实是断了。”他没说出口的是，在他死之前，本命剑分明就在他身边。
因此，五百年前，本命剑应是被望舒得了去，只是不知为何出现在与灭天教主决战的战场上。
就在程明月被这话说得心中紧张时，他又道：“但我方才入定，却察觉到本命剑若有似无的回应。”
所以接下来，在赚钱给老祖宗买灵药之外，还要帮老祖宗找本命剑？
一瞬间，程明月十分后悔，觉得当时不顾奶奶阻拦执意要回太山的自己肯定是被谁魂穿了！
抱怨归抱怨，撂挑子程明月是不敢的。
况且，程明月虽不知道谢玉树与老祖的姐姐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希望自己所做的事，能够消解他对她的恨。
毕竟前尘往事已成烟云，只有忘记那些伤害，他才能真正融入现在的世界。
程明月只能开始绞尽脑汁，寻找途径开源节流。
之前她告知姑姑梁雅君祖宗复活的消息，等了几天也没有姑姑的回复。还是表弟梁正明偷偷电话过来，程明月才知道奶奶尚未消气，不仅自己不能帮她，连家里人也不能帮她，不然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梁雅君因为给程明月求情，还被奶奶罚跪了一个晚上。
程明月扶额，奶奶向来说一不二，看来这回只能自己单打独斗了。
这一日傍晚，在玄门论坛发布寻剑任务之后，程明月捧着手机渐渐入睡。
“你为什么要骗我？”
“这些年的恩爱不渝，难道都是骗我的吗？”
程明月睡得并不安稳，这样的梦境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出现。只是从十几年前离开太山之后，这些话已经多年没梦到，她还以为不会再做了。
梦中人的声音沙哑又痛苦，让程明月也随之颤抖，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我恨你，我恨你”
声音逐渐模糊，她知道，这是梦要醒的前兆。
程明月从未在梦中有过回应，今日不知怎的，她抬起双手想为那个明灭的身影拭泪：“对不起，我”
梦境倏然破碎。
程明月睁开眼睛，长出一口气。她呆呆地坐了一会，环顾老旧的房子，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了太山。
她顺手开灯，到厨房倒了杯水。
就在她接着琢磨该如何用自己的本事赚钱时，大门外传来重重的砸门声。
刘峰是附近的村民，这天下午刚参加完亲戚的葬礼，因为一些事耽搁，回来的时候就晚了些。
他想着从太山这块抄近路回去，结果不知怎的，走着走着这近路越来越长，而且周围无风无声，静得让人害怕。
太山脚下又没有人烟，刘峰一下子迷失了方向，只有一点月光撒在他的身上在地上映出浅浅的人影。
刘峰一下子就想到了三个字，鬼打墙。
就在脑中浮现这几个字的时候，刘峰在地上的影子突然变成了两个！
种种迹象吓得他毛骨悚然，急忙往前面跑去。
在他要绝望的时候，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栋亮着灯光的房子，简直宛如从天而降的救星！
刘峰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疯了一般跑到房子的大门前重重砸起来。他的身体不断颤抖，甚至能感受到身后突然吹起的风里有什么就要附身上来
“吱呀”一声，门真的在他面前打开。
一张清秀可人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晶亮的眼眸微眯，似乎在仔细打量刘峰。
刘峰愣了愣，随即陷入狂喜：“妹子，有鬼，救命啊！”
太山还能有鬼？程明月的眉峰一挑，挡住刘峰想要挤进门的动作：“抱歉，这里只有我一个，孤男寡女，不好让你进来。”
刘峰打了个冷颤，随即愤怒道：“这时候还讲这些？妹子，你没感觉我后面的风越来越冷了吗？求求你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让我进去吧！”
“风？”
程明月伸出右手，月光倾泻下来，将这只手映照得如同一尊白玉雕像。几息之后，她把刘峰往自己身后一扯，嘱咐他：“关上门，等我来敲才能打开。”
说完，就走出大门，迎向夜风来的方向。
刘峰的脑子里此时已经吓得什么都无法思考，只能唯唯听从程明月的话关上大门，缓缓瘫软在地，也就没有注意站在堂屋的谢玉树。
谢玉树看着程明月离开的方向：“这是天灵道体？”
许久之后，程明月才回来：“是我，开门。”
刘峰颤巍巍打开一条细缝，看见是程明月才出声：“姑娘你刚才”说了几个字后，他才发现外面的风竟然真的已经停了，刚才让他不寒而栗的感觉也彻底消失了！
“姑娘，你是高人？”
程明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对他道：“我已经问明白了，她并不是想伤害你。你的钱包掉了，她想提醒你，谁知你越跑越远，她不得其法，才让你以为是要被附身。”
她的手指了指外面树下站着的人影，在刘峰眼中却是什么都没有。
与程明月天生就有阴阳眼不同的是，这个世界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他们是无法看见或者听见鬼的。但是某些人在某些特殊时刻可以感知到鬼，例如与鬼八字相合，例如阴气太重。
刘峰就属于后者，他刚参加了亲戚的葬礼，身上不自觉沾染了阴气，再加上今天是阴月阴日，因而无意中就察觉到了鬼的存在。
“她让我带你去找钱包。”
刘峰其实根本不敢再去来的地方，但是程明月的姿态太过坦然，毫无惧怕之色。这也让他胆子大了很多，迷迷糊糊就跟在她的身后往前面走去。
走了十几分钟，他们来到一条小路旁，一个褐色钱包落在碧绿的草地上。
刘峰如梦初醒，赶紧上前把钱包捡了回来，然后就陷入了沉默。
程明月无奈摇头，看这里离邻村挺近，只能送佛送到西：“算了，你是隔壁刘村的吧？我送你一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