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末路
三条人影在阴暗处往外逃去，一边逃，林伯一边简单地说了下去找官府的事，最后那群官兵却不愿意上山，就驻扎在山下野猪岭的交界处，他们现在就往交界处跑，倒时候弄出乱子，他们就有机会了。
林伯说的虽然简单，但宋衍知道其中必然是林伯费尽心机才让那群官兵来到了这山下，结果依然无法让他们上山来剿灭山贼，不由怒火中烧。
就在他们穿过灌木踏出黑沙寨范围的那一刹那，黑沙寨内的火灵尊，突然睁开了眼睛，眼中浮现一丝戏谑的笑意，然后一闪身消失在了原地，速度之快让人匪夷所思。
刚打算喝口酒休息下的独眼鬼，猛然发现火灵尊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而且脸色很是阴沉，不由一怔。
“你抓得那两只老鼠，被一个老家伙带走了！”说完，火灵尊伸手一指一个方向。
“他妈的，一定是那老家伙偷摸进来了！倒是没想到，这老家伙还有这一手！”
独眼鬼哪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骂骂咧咧地一脚踹开了贼营，这百多个山贼在里边正玩得高兴呢，独眼鬼踹开大门的时候，都没人理会。
“豹子，豹子，给我出个豹子！”
独眼鬼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满眼厉色地扫过众人，看准了一个人，那人正撅着屁股盯着身前的一只瓷碗，大声的吼着。
怒笑一声，独眼鬼几步上前，一脚踢翻了桌子，拽过那人，狠狠两个耳刮子闪过，吼道：“你他娘的，让你看个门都看不好，人都跑了，你个挨千刀地还在这里喊你娘个魂！”
那个山贼被扇地还有点懵，支支吾吾道：“那门锁着，锁着的，不信你去看！”
独眼鬼被他给气乐了，揪起他的衣领，一把将其拎起来狠狠摜在桌子上，桌子本就被踢翻在地，这一下更是碎的拼都拼不起来了。
不怪他下手重，刚刚还在火灵尊跟前表现了一番，他以后的日子全要依仗火灵尊的，这还没完，就被他给拆了台，如何不让他恼怒，也不管这山贼喽啰在地上挣扎，独眼鬼一挥手道：“他娘的，都跟我出来，追！”
宋衍感觉自己喘的厉害，心脏好像要从胸膛跳出来一样，他紧张的回头看了眼，就见漆黑的夜空里，就看到火灵尊寨方向，一条火龙歪歪扭扭的向着他们这里游过来，那是山贼举着的火把！
“不好！林爷爷，山贼追来了，我们这样怕是跑不掉的！”宋衍估算了下速度，说道。
林伯回头看了眼，脸色就难看起来，正如宋衍说的，这样的确是跑不了！
“少爷，你们先跑，我来挡住他们一下，你尽量跑，别回头！”林伯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解下背在身后的两柄顺来的钢刀，紧紧握在手中。
“不行，林爷爷，如果你也没了，我和冬生哥在这个世上就再也没亲人了！”宋衍急了，带着哭腔说道。
“哈哈，少爷你长大了，真的长大了！少爷把老奴当亲人，老奴就是去死也值得了，只是对不起老爷和夫人的嘱托，本答应过他们要照顾少爷一生一世的，老奴怕是要食言了，如果九泉之下能见到老爷和夫人，老奴再当面叩头谢罪！”说完，将宋衍和冬生二人狠狠一推，厉声喝道：“跑！不要回头！不然老奴死不瞑目哇！”
“啊！”
眼看事不可为，宋衍一声悲切地嘶吼，沙哑吼声显得异常的无奈，然后抹了把眼泪，扛起冬生便向前跑去，他不舍，但无奈。
“爷爷，爷爷”冬生更是满面泪水的嘶声喊了两声，却是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天亮前的那一个时辰，月落而日未出，夜色尤其的浓烈，宋衍无法辨别方向，只能凭着感觉跑，但渐渐他感觉好像跑的不是下山的路，而是在往山上跑，但又不是去山寨的路。
显然，宋衍在慌乱中跑岔了！
林伯一人挡在路中，神情冷冽，浑身气势不断上涨，身躯也从原本的佝偻，渐渐挺直，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他神情一变，全身一震，束发被一股气劲崩断，苍白的头发披散开来。
“啊哈哈哈”林伯突然仰天大笑，须发飞扬，笑的泪水都流了出来，他狂笑道：“林某行走江湖数十年，武艺始终不得突破，只能隐居于市井，本以为这辈子也就如此了，没想到此刻却意外突破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是天意啊，天意啊！”
山贼冲过来就看到他一人两手各握一柄钢刀，犹如癫狂的自言自语，而后将两柄钢刀舞的密不透风，如一个光团，向他们飞速冲杀而来。
“咔嚓，咔嚓”
“噼噼啪啪”
一阵兵刃砍入骨肉的声音和兵刃碰撞后发出的敲击声，伴随着凄惨的嘶吼和惨叫响起，林伯浑身浴血的站在尸体堆里，犹如杀神降临，脚下已经躺了的十多具山贼的尸体，大多残缺不全，尽管林伯身材并不高大，但现在的气势足以让山贼们胆寒！
“他妈的，你个老东西，没想到武艺这么好，当日倒是大意了，早知道当日便该宰了你！”
“呸！”林伯吐了口带血的痰，嘿嘿笑道：“就你个腌臜东西，狗杂种一般的货，也配在我面前嚷嚷，有种你上来，我们一对一，看我不取你狗头！”
“你”独眼鬼心中却是有些顾忌，这老头给他感觉完全不一样，仿佛是换了个人，而且这武艺，甚至隐隐在他之上了，这在当日可是没看出来！
“呵呵！区区一武夫！再厉害也不过如此！”夜空里飘来一声不屑的笑声。
林伯心中一颤，就看到夜空里飘来一人，此人身侧一柄泛着赤红火焰的飞剑在旋转，在夜空中格外显眼。
“啊！控灵师！”林伯肝胆俱裂，不可置信的看着此人，而此人却根本没理会林伯，自顾自地看向了某个方向，然后便不急不慢的向那个方向走去，那正是宋衍和冬生逃走的方向。
林伯一看，暗道糟糕，大吼一声，不管眼前之人是什么人物，双刀刷刷地就向着那人砍去。
“砰”的一声响，林伯手中的一柄钢刀被打落在地，就见那独眼鬼，一手举着牛角长弓，然后又抽出一支狼牙箭，搭在弓上对准了他。
“啪”
一声脆响，却是林伯有了防备，那狼牙箭被林伯用刀格挡了下来，而后林伯不去理会独眼鬼的狼牙箭，瞬间向着火灵尊奔去，那火灵尊看似闲庭信步向前走去，速度却是极快，林伯极力狂奔，居然一时跟不上，二人之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少爷，你把我放下吧，这样你也跑不了！”冬生醒了过来，发觉宋衍居然背着他往一处陡坡上爬。
“闭嘴！”宋衍喝道！
“少爷！”这次冬生声音有些哽咽说道：“一个人死好过两个人死，少爷对我好，我该享的福也享过了，十里八乡我没听说过下人还可以和主子一起吃饭，一起读书的，没有了，我能遇到少爷，是我的福气，真的，少爷，谢谢你！”
宋衍不理睬冬生的碎碎念，咬着牙爬上了一个陡坡，发现已经没多少力气了，不觉颓然坐在地上，惨笑道：“你个乌鸦嘴，真让你说中了，我也没力气了，今日怕是躲不过去了，以后再也别这么说了，我是把你当兄弟，没有你，我怕也早就死了，当年我腿伤了，是你硬把我背回去的，我现在才背了你多远的路，这都算不得什么！”
天已经蒙蒙亮了，冬生仰躺在地上，歪着头看着东方吐出了一片微弱的天光，微笑着道：“能跟着少爷，是我林冬生的福气，希望下辈子还能遇到少爷，我还伺候少爷！”
宋衍挣扎着坐了起来，四下看了看，他们正挤在一个斜坡的边，两边都是密林，巨大的树木密密匝匝的生长在峭壁上，宋衍盯着那些树木看了会，又扭头看着冬生，趁其不备，慢慢的爬了过去。
冬生只感觉脑子一震，便失去了意识。
宋衍将冬生往斜坡下的密林拖了过去，脱下身上的衣服，撕扯成布条，绑在他的身上，将他系在一棵老树根上，然后用枯叶树枝将其掩盖好，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也不会顺着斜坡滚到山崖下，冬生醒过来后，还是有机会逃走了。
做好这一切，宋衍几乎快虚脱了，本就已经三天没吃得下了，又扛着冬生跑了许多里地，冬生本就比他壮实许多，要不是他也开始练武，想要办到根本不可能，就这样，他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了。
做好这些后，宋衍又爬回了悬崖边上，没过多久，便看到一人向他这边走来，步子不急不缓，好似闲庭信步，而远处林伯紧随其后出现了。
“林爷爷！”宋衍喊了声，林伯也同样看到了宋衍，眼中顿时露出无比的焦急的神色。
那人一招手，赤红飞剑出现，围着他打着圈飞舞，宋衍瞪大眼睛看着这赤红的光芒，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少爷，他是控灵师！”
“啊？控控灵师！”宋衍愣住，定眼看去，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控灵师，虽然已经无数次根据林伯的描述幻想过控灵师的风姿，但还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慑住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柄赤红的飞剑吸引，就看到那飞剑速度逐渐变快，最后化作一道残影，在昏暗的晨光里，显得异常醒目！
这就是控灵师吗？当真是神奇，还未等他感慨，那人却又有了动作，只见他随意一指，飞剑立刻改变了方向，向着林伯飞去。
“镪”
林伯手中的钢刀被红芒一扫而过，瞬间断成了两节，而林伯被巨大的力量撞击，一口鲜血如不要钱一样，喷涌而出，整个人倒飞出足足有三丈多，才摔落在地。
“一路追过来，就是为了这少年吧？”火灵尊脸上毫无表情，仿佛并不是在与活人说话！
此时林伯哪里还敢说话，只能咬着牙盯着火灵尊，半节钢刀握在手上，不住颤抖，碎裂的虎口鲜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你就是那山贼的大当家？你别得意，现在官兵已经围了这里，就在山脚下，你杀我也没有用，不过你要是现在离去或许还来得及！”
“嘿嘿”
一阵阴沉的笑大笑后，火灵尊眼神阴鸷的看着宋衍，狐疑地打量了一下，眼中出现莫名之色道：“你觉得这样就能威胁我吗？以为招来了些官兵我就会怕，没用的！”
“可不少，至少两百来个吧，你们才几个人？”
“哈哈，人数多是没用的，我一人便可灭杀他们，你信不信？”
独眼鬼带着数十个山贼喽啰，好不容易追了过来，看到宋衍和林伯都在，唯独少了冬生，便喊道：“还有个小子呢？”
宋衍心中料想他会问起，脸上露出怒意道：“要不是你们我兄弟不会掉下山崖，你们等着，等官兵过来，我就要替他报仇！”
“呵呵，你个小兔崽子，都死到临头了还这么犟，等会挖了你的心肝下酒！”独眼撇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山崖，森然一笑，这山崖这么高，掉下去绝无生还的道理。
火灵尊沉吟了下说道：“你带人去把山下的官兵打发了，不要留活口，现在还不宜走漏风声，不然没法向上面交代！”
“遵命”独眼鬼连忙一挥手，带着追来的众山贼又原路返回，向着山下而去。
看着独眼鬼真的山贼去了山下，宋衍心头的恶气顺畅了许多，这驱虎吞狼的办法并不怎么高明，但谁让这些官兵“吃死人都不吐骨头”！
而且，他们的的确确就是在山下，明面上，他们也的确是来剿灭这窝山贼的，只是到最后，到底是谁杀谁，这就不是宋衍关心的问题了，因为对他来说，哪一方死光了，他都会感觉很痛快！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宋衍逐渐变的睚眦必报，不肯吃亏了，但凡惹到他，哪怕是临死都要啃下敌人一块肉来。
火灵尊看了眼宋衍，脸上毫无表情，眼中却闪现着戏谑与狰狞，他慢吞吞说道：“既然你这么在意这小子，那我就当着你面杀了他，想必会非常有趣，我最喜欢看的就是人绝望的样子，嗯，不行，不行，这样似乎也不怎么好玩，不如，我把你们同时杀掉，这样你们都能看到对方死的时候的模样，岂不有趣，哈哈哈”
说完，火灵尊一招手，那悬浮的飞剑一闪而逝。
宋衍只感觉心口一麻，而后感觉浑身的力气被迅速抽干，同时消失的还有各种感觉，耳中听到的声音变得模糊起来，似乎听到林伯凄厉的嘶吼。
“爹，娘，我来了，终于能见到你们了，这就来陪你们了！”宋衍神情一松喃喃自语，心中浮现一丝解脱之意，爹娘死去后的几年，他过的好累，好难，好憋屈，现在终于不用再烦恼了！
林伯看到宋衍被飞剑穿胸而过，顿时目眦尽裂，双眼两行血泪涌出，凄厉的嘶吼着，他此刻已经万念俱灰了，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但他却无能为力，他怎么也没也想到，宋富贵和杨氏托付给他照顾的宋衍，最终会死在他面前，他整个人心神崩溃，心中一片死灰，只能发出一声无比绝望而惨烈地嘶吼。
穿过宋衍胸膛的飞剑，绕了个圈，速度犹自快了三分，向着林伯的脖颈斩去，速度之快，让人目光难以捕捉，好似同时发生一般。
仿佛穿过宋衍心口的飞剑，和斩去林伯头颅的飞剑并非同一把。
宋衍抬眼看去，模糊中看到一抹红光飞向了林伯，而后嘶吼声戛然而止，林伯的头颅便飞了起来，在天空旋转着喷洒鲜血，那鲜血比朝霞更加红艳。
世界所有的东西似乎在离宋衍远去，天地开始快速的暗下来，就连自己心口喷出的血都失去了颜色，而后脚下一软，就从山崖上跌落了下去。
悬崖很高，谷底很深，宋衍跌落了山崖底下，下面是一个山谷，昏暗不见天日，浓郁的雾气挡住了视线，根本看不到下面。
“噗”
往下坠落的身体好像撞在了什么东西上一样，溅起无数枯萎的树叶，但偏偏身体并不是直接掉落在谷底，而是诡异的停留在半空。
那些枯叶也如宋衍的身体一样，漂浮在半空，并不往下坠，似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托住了宋衍的身体。
鲜血从宋衍的心口渐渐流出，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凭空在半空中画出一朵鲜红色的图案，宛如花朵。
谷底还算宽敞，正中间有一片水潭，水潭似乎很深，呈现一片幽蓝之色，深不见底，水潭周围凝结着一片厚厚的冰霜，水潭里的水却并未结冰。
水潭周围立着五支约两人合抱粗细的石柱，高约十丈，石柱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符纹，石柱顶端有个圆孔，拴着五条粗大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沉入那片水潭之中。
宋衍的身体就悬停在水潭上方，处在五根柱子的中央，远远一看，好像有一片看不见的半圆罩子，笼罩着谷底，以至于整个谷底，包括水潭都没有一片树叶，所有的杂物都被那个罩子隔离开了。
鲜血流淌在看不见得罩子上，嗤嗤的冒着烟雾，似乎将那看不见的罩子融化开来一般，没多久，只听咕咚一声水响，宋衍的身体最终还是掉落进了寒潭之中，溅起一片水花。
半空中的罩子隐隐浮现出来，无数与石柱上相似得复杂符纹一闪一闪，发出金红色的光芒，而后被鲜血融化开的缺口慢慢合拢，片刻后罩子又再次消失不见了。
一片树叶缓缓飘落，和其它树叶一样，也停留在了空中。
宋衍的身体就那么漂浮在寒潭的水面上，沉入水潭底的五条铁链，似乎是受什么力量牵扯一般，缓缓被拉动。
这五条铁链少说也有成年人小腿般粗细，数十丈的长度，要扯动这么粗的铁链，那得需要多大的力气，而此刻五条铁链却被一股怪力带着，轮流着有节奏的一松，再一紧，最后同时猛然绷紧，激起一片寒气。
这时，宋衍的身体上浮起一层幽光，一个虚幻的影子被一股力量生生扯了出来，摔在了水潭的石柱下，那虚幻的身影，与宋衍一模一样，正是宋衍的魂魄！
宋衍有些惊恐又有些迷茫的看着寒潭里漂浮着的身体，又低头打量了下自己，然后便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