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绝望
林伯却是没功夫想这个事情，他此刻想的是这张银票或许是两个少年郎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先报官！
利用官兵吸引住山贼，完全指望官兵是不可能的，但是哪怕官兵出工不出力，只要能吸引住山贼的注意力一时半刻，他到时候仗着自己的身手，便有很大机会救出两兄弟。
林伯强打起精神，辨别了方向，迅速离去了。
这里属于齐国梁兴省治下，靠着最近的是梁志县，他要去报官，只要找到梁志县知府，送上银子打点一下，官府那些人看在银子的份上，跑一趟应该没问题，到时候见机行事救出少爷和自己孙子！
梁志县衙前，一老者佝偻着身躯举着双手咬着牙，拼命的敲击着衙门口的那只鸣冤鼓，他头发散乱，满脸尘土，开裂的嘴角溢出血丝，但他全然不顾。
林伯敲了不过几下，便被几个衙役拽了下来。
其中一个衙役瞪着眼睛吼道：“敲魂啊？这么大力，你是家里人都被人宰光了还是怎么的？”
这衙役的一句话差点让林伯暴走，如果是平日里，这个衙役怕是要身首异处了，只是现在林伯有求于人，不得不压住心里的怒火和杀意，耐着性子从怀里摸出了些银子，这一套他太清楚了，几十年了依然是这个套路，所以他很有把握，这个衙役会带他见知府大人。
衙役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溜了一圈，两只眼睛只看到银子，然后脸色缓和了许多道：“既然有冤情，那等着，我去汇报给他人知晓！”
“升堂！”
没过多久，林伯就这样来到了知府大人的堂前，随着明镜高悬下面那身穿青衣官服的知府一声令下，林伯连忙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这老汉所说之地是在何处？可是我梁志县地界？”那梁志县知府，沉吟了下转头问身边站着的一人，此人一身褐色文衫，一双小眼，给人一种满是精明的感觉，身材不高，微胖，腰间插了柄扇子，此人是梁志县的师爷。
“回老爷话，如这老汉所言不假，那地方应该是野猪岭，那处地势险要，树木繁茂，平时少有人去，倒是有条官道从那处路过，不过嘛”
“嗯？不过什么？”
“是这样的，老爷，那野猪岭一面临近洛水湖，另外三面分别与三个县相邻，所以才会有一条官道从那处路过，平时最多也就是往来通驿偶尔会走，其实就是个三不管的地方，所以”那师爷大有深意地小声说道。
但林伯耳力不错，却是听的一清二楚，心中顿时明白了些什么，不觉低头沉思起来，眼中厉色一闪而过，果然如他所料，不会这么爽利。
就在梁志县知府找理由欲推脱的时候，林伯突然笑着说道：“草民还有一些消息，很是要紧，但不能对别人说，只能对大人一人说！”
知府看了看，发现见林伯用一种莫名的神情，冲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知府大人心中一动，横竖不过一老头，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他还想要表现出亲民的样子，于是一本正经道：“你们暂时回避下吧！”
林伯待衙役和师爷下去后，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一张一千两，一张五百两，塞到了知府大人的案头，梁志县知府连忙一手按住，口中却问道：“老汉，你这是何意？”
“什么？什么事也没有啊！”林伯笑道：“老汉我只是感念府衙的官爷平日里奔波辛苦了，特意送上五百两，感谢下！”
后半句话林伯说的尤为大声，外面的官差都听的一清二楚，一个个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而梁志县知府却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将那张一千两的塞入袖口，然后捏着那张五百两的将师爷招呼了进来。
“这个既然有天大的冤屈，就让衙役和官兵们辛苦跑一趟，我等为官一方，自然要保一方安宁，不然如何对得起这头顶的四个字？”知府大人伸手一指头顶那张“明镜高悬”的牌匾，继续说道：“这强盗占山扰民，着实可恶，尔等速速组织官兵围剿！”
众衙役盯着那张五百两的银票，躬身应答：“我等遵命！”
“哪里有那么多山贼，我看着老汉八成是救人心切，故意夸大其词罢了，本官在此地为官虽然不过一年半载，但此地情况还算清楚，料想不过是了了几个想钱想疯了的泼皮无赖而已，劳烦师爷操办下吧！”等林伯出去后，知府大人拉过师爷和一干衙役说道。
师爷微微一笑，躬身道：“大人英明！”一干衙役也满面的笑意。
一看此时大半落实，林伯悬着的心却并未落下，就在衙门口等着，只是一个时辰都过去了，却不见有半点动静，不由又焦急起来，就在他急着要再次敲那张伸冤股的时候，师爷一手摇着扇子，悠哉悠哉地出来了。
林伯尚未开口，这师爷却先开口问道：“咦，你这老汉，为何还在这里，怎得不回家等去？”
“啊？！”
林伯心中犹如被人强行塞了一千头草尼玛在脑子里，来来回回的在奔腾，却强忍着怒火咬着后槽牙道：“师爷有所不知，那贼人可是说了时间的，时间一到，见不到银子，我那两个可怜的孙子八成是要被剁碎了包肉包子的，还请师爷可怜可怜我老汉！待到我孙儿回来，老汉我必然加倍答谢！”
林伯将最后几个字加重了语气，同时又是一张百两银票不动声色的递了过去，那师爷嘿嘿一笑道：“如此着急？好，我这就安排！”
林伯楞在门口，他这算是明白了，明面上的要拿，暗地里还要拿，这是不把他的血吸干，不会动手啊，如果只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那还好，就怕钱拿了，最后根本就不出兵！所以林伯刻意说只要事成，必然加倍答谢。
这种人，你跟他说感谢他一辈子，什么来生做牛做马报答之类的话根本没半点用处，只有让他们看到实打实的好处，才会有反应。
果然没多久，师爷带着百十来个官兵和衙役，从府衙出来，在林伯又递过去一张银票之后，为首那个官兵大手一挥，浩浩荡荡的就向着野猪岭奔去，也亏得他提前将银票兑换成了数十张面额不等的银票，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林伯看了看这百多个官兵，心底冷笑，幸好不指望这些人真的动手施救，只要吸引住山贼即可，就凭这百多个官兵，怕是送人头而已。
一大队人到达野猪岭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在银子的作用下，这些人倒是还能跑跑的，当然是骑马跑，两条腿跑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林伯没有马，所以只能两条腿跑，虽然很辛苦，但他心中担心着宋衍和冬生的安危，根本没没在意自己疲惫！
这些官兵到了野猪岭的交界处，便不再往前跑了而是纷纷翻身下马，掏出酒肉，开始大肆吃喝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野游的，更厉害的是有人随身带着色子，和牌九，就地铺开来，点燃篝火，开始玩耍了起来。
林伯有心询问，那领头的官兵却白眼一翻怒道：“你一个老汉懂什么？这一路急行，早就车马劳顿，不歇息一宿，如何有力气与山贼厮杀？”
林伯目瞪口呆，又心急如焚，这都已经是第三天了，明天午时便是约定的时间到了，这些贼人只给了林伯三天多时间，自然是有说法的，通常人三天不吃不一定会饿死，但三天不喝水，渴死的几率非常大，这三天里不会给半点吃的，第四天开始连水都给断了。
所以那山贼叫嚣说挖了心肝下酒可不是光想吓唬他们而随便说说的，乾莽大陆妖魔横行，妖魔食人，很正常！
人，极端情况下食人，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林伯身上已经没银票了，他看着这群兴高采烈地的官兵，连发怒的心情都没有了，这不是一群人，只是一群畜生。
你不能指望一群畜生帮你替天行道，帮你主持正义。
想他年轻时快意恩仇，这等官兵横竖不过是一刀砍了便是，如今却是被逼迫到这等地步，咬了咬牙，林伯满腔的悲凉与无奈，最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意。
这老天太过不公平，想要公平怕是只能靠自己双手去抢，去夺了！
如果被发现就把山贼往此处引，你们不去，只好让山贼过来了！到时候再想办法救人吧！
他悄悄走到帐篷后面，将支棱在一边的两把钢刀偷了过来，用一根绳子捆扎在背上，然后从林子边上绕过去，避开官兵耳目，悄悄的向着夜色里走去。
此刻，山林里的夜色在犹如野兽张开的巨口，正吞噬着大地上的血肉，不时还发出阵阵的吼声，林伯在与官兵驻扎的营地拉开一段距离之后，向着山贼的老巢狂奔而去。
黑沙寨内，一向以凶狠残忍著称的独眼鬼，正小心翼翼的躬着身子，低头哈腰地对一人说着什么。
独眼鬼面前之人身材精瘦，一头红发披肩，颧骨高耸，下巴上流着一缕山羊胡子，约莫四十开外的年纪，双手其大，犹如蒲扇，手指上还留着长长的指甲，模样很是怪异。
而那却人十分倨傲的半躺在一张披着虎皮的太师椅上，眯着眼睛，好似在打盹一般。
独眼鬼居然半点不敢有异议，仿佛此人这样才是非常给他面子一样，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这群山贼百十号人，占据在野猪岭已经有几年光景了，独眼鬼并非真正的大当家，而真正的大当家，平时就算是寨子里的山贼都很少见到他。
此人就是那个神秘的大当家，火灵尊使者！
独眼鬼膂力惊人，还射的一手好箭法，可在火灵尊面前却用一种讨好的神情在低声说话，仔细看去，独眼鬼不止是在讨好，因为从他眼中还能看到一丝恐惧，是的就是在恐惧！
不知道是什么，让如此穷凶极恶的独眼鬼竟然会心生恐惧？
但下一刻便知道了！
只见那火灵尊也没做什么动作，就在他突然一睁眼的时候，就见一道赤红色光芒突然凭空出现，围着大厅内飞速的转着圈，把整个大厅都照耀出一片赤红之色。
飞剑的速度极快，肉眼看去只看到一个红色的光圈在头顶放射着光芒，只有目力极好之人才能看到，那飞舞的赤红色光芒却是一柄细小的飞剑，飞剑上的光芒是包裹着一层火焰。
正是因为速度极快，常人只会看到天空有一个红色光圈在跳动。
火焰乃是火灵气催动，飞剑是由控灵师神念操控，两两相加，威力更是翻倍！临阵对敌，敌人往往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是身首异处，甚至只要这火灵尊想，身体都会被烧成灰烬。
“哈哈，恭喜大当家的，到达了一阶控灵师巅峰，只要稍加时日，便可突破，到时候大当家便是二阶控灵师了，不但威力大增，寿元更加悠长！恭喜大当家，贺喜大当家！”独眼鬼无比谄媚的拍着马屁，天知道他那张满脸横肉，五大三粗的身体，拍起马屁来也是毫不含糊！
“呵呵，你倒是好眼力，行了，行了！”火灵尊睁开眼，眼中精芒一闪，似笑非笑道。
“嘿嘿大当家谬赞了，其实我独眼鬼哪里懂这些，只是大当家几年前说过，就快要到一阶巅峰了，我便是一直记得，现在看着情景也就壮着胆子瞎猜猜，还真让我蒙对了！”
“哈，你个憨货，到是粗中有细啊！说把，有什么事情？”
“哦，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三天前抓了两个少年郎，大概十四五六岁的样子，那个年龄大一两岁的有武艺在身，那个年龄小的，嘿嘿，模样俊俏的紧，当时还有个老头，我看这两少年郎也许家底不薄，便让那老头去拿赎金来换人，明日午时就是约定的时间了，如果不来，那个”
“哦，这来不来的，你还真拿了银子就会放人？”火灵尊似笑非笑的看着独眼鬼。
“嘿嘿，我就说，什么都瞒不过大当家的，我琢磨这大当家已经有大半年没尝过心肝了，所以就没打算放，不过人还是要留到明日午时之后。”
“嗯，有心了，这事你看着办，不过却不可传出半点风声，不然让别的控灵师知道了你们挖人心肝，拿人肉做包子的事情，怕是会麻烦的很！”
“这个咱一定谨记大当家的吩咐，哦，这是这半年的贡银，一共两万两，请大当家收下！”
火灵尊拿过银子掂量了下，然后他手腕上戴着的手环上发出一丝微弱的光芒，光芒一闪而逝，他手中的银子也消失了，发出光芒的却是手环上镶嵌的一颗天青色宝石发出。
这居然是乾莽大陆异常稀少的储物神器！
火灵尊微微一笑，伸手一指头顶道：“让你们在这里盘踞，当个山贼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主要也就是筹集这银两，只要你们好好办事，好处自然不会忘记你们，等到你的贡献度到了，我亲自为你开灵！”
独眼鬼刚还一脸痴迷的看着火灵尊的储物手环，听到火灵尊话，顿时大喜，连忙单膝跪地，十分欣喜道：“多谢大当家栽培，小的必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来报大大当家！”
“哈哈哈哈”
就在火灵尊和独眼鬼说话之时，林伯已经悄悄的摸到了黑沙寨内，不过此时这百多个山贼都防范松懈，今日火灵尊的到来，不只是收取贡银，更是带来上面的犒赏，酒肉管够，山贼们正开心的划着酒令，喝的好生快活。
与山下那群官兵居然如出一辙，当真是讽刺的很！
不过这也正好给了林伯机会，虽然月色明亮，但山寨内的一溜灌木，影影绰绰，还是给林伯提供了许多掩护，辩清了方向，林伯翻过矮墙，倒是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有意避开贼窝里的火光，绕到了山后的牢房，让人意外的是，这牢房居然没有看守，这倒让林伯大大的松了口气。
说是牢房其实就是一处石头堆砌的屋子，四面无窗，除了门，就只有一处巴掌大的透气口，也用来平日日给关押在里面的人送吃的。
林伯扒拉在透气口只是往里瞧了一眼，隐约是看到两个人影，关在这里的也不可能是山贼，十有八九便是这哥两个了，连忙撬开了牢门，摸了进去。
宋衍依稀听到声响，顿时一惊，待发觉这窸窸窣窣的声音绝对不像是山贼的做派，正好奇的看着，虽然他也看不到什么，但随即而来的一声轻声呼喊，顿时让宋衍眼泪直流。
“少爷，是你吗？老奴来救你们了！”
“是，是我，林爷爷，我在这里！”宋衍连忙也压低着声音回应。
此时宋衍和冬生两人被绑在一起，都已经疲惫不堪，都把脑袋歪着坐在一块石锁边，双手被反绑在石锁上，石锁一人来高，看大小怕是有数千斤重。
而冬生的一条腿上更是鲜血淋漓，山贼看出冬生有武艺在身，怕他生事，便在他腿上砍了一刀，宋衍在后面用自己的身子支撑着冬生，这样会让冬生感觉舒服一点。
林伯进入后，除了牢房内的腐臭味道，更是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心顿时沉了下去，不安的问道：“少爷受伤了吗？要不要紧？”
宋衍心中感动，说道：“是冬生哥他伤了腿，我给他包扎了下，暂时止住了血，还是学林爷爷那日的手法，冬生哥现在睡着了。”
“多谢少爷，让少爷费心了！”林伯闻言，一阵沉默，然后才开口说道，但声音有些哽咽。
解开了绳子，林伯在他们二人身上摸索了一阵，眼泪便差点流出，少爷跟孙儿何时曾受过这样的罪，不过几日光景，人都脱相了。
感觉到动静的冬生也醒了过来，刚想说话，便被宋衍一把捂住嘴阻止了，现在可不是说话地时候，先逃出去要紧。
时间紧迫，林伯一边带着两人，顺着月光的阴影往外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