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过继
黑沉沉的云压在头顶。
雨如泼，如倒。
雷声夹杂着闪电在头顶盘旋，仿佛要把这贫穷的村子倒过来清洗一遍。爱云走了，走的悄无声息，留下了五个还未成年的儿子和打她骂她又伺候她的男人。
亲朋好友听说爱云走了，尤其是队上几位老人，硬是拄着拐棍要见见爱云最后一面，其中一位奶奶拉着爱云冰凉的手说:“爱云呀！奶奶活了一把年纪了，该走的是我们这些老人呀！你年纪那么轻，你的任务还没完成呐，你走了，留下五个娃娃，我孙子可咋整啊！”说着说着几个奶奶竟张着没牙的嘴哭了起来，还有一个老奶奶絮絮叨叨的边哭边说“闺女呐！我这把老骨头都没走呢，你怎么就走了呀！”桂珍、马建树、秋月搀扶着两位老人，也在一旁抹眼泪，是啊，多好的人呐，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
堡子村的社员只要说起马德安，没有一个人不叹息，不可怜的。
德龙和毛巧巧结婚后七八年了，毛巧巧的肚子一直没动静。小姐脾气在这七八年里在没有儿女的指指点点中消失殆尽。没了刚结婚时的娇气。德龙由于在学校经常赌博，不给学生上课，领导警告多次屡教不改，被开除了，当德龙背着铺盖回来时，毛巧巧知道她养尊处优的日子结束了。她拿出了撒泼的本领对德龙又抓又挠，没想到平时对毛巧巧唯命是从的德龙大打出手，把毛巧巧打的满地打滚，连一块送德龙回来的毛承芳也拉不住，德龙边打边骂:“你这个泼妇，我娶你是为了给我传宗接代，不是惯你宠你，你倒好竟然抠老子的脸，母鸡都会下蛋，要你能干啥？你还有脸对我大呼小叫”。毛承芳说:“德龙，你不要太过分，她是我姐……”
“你给我住口，正因为他是你姐，我忍了多少年，你看看你，比我结婚迟，都两个娃了，你难道不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要不看在你的脸上我早就把她送回你家了。还能让她在这撒野？”
毛承芳懵住了，他和德龙交往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见过德龙发这么大的火，他沉默了，拍了拍德龙的肩膀，转身走了，毛巧巧撕心裂肺的哭嚎也没能留住承芳的脚步。
毛巧巧由于不生育，她没了往日的飞扬跋扈，连回娘家都要征得德龙的同意。
德龙从小没吃过啥苦，出一次工，玩几天赌。经常和毛巧巧淘神。毛巧巧不要德龙玩赌，德龙说:“你生个娃，我有娃领了就不玩了，你有本事生吗！”毛巧巧心里也暗骂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可是日子还得过，德龙总不能老赌啊！为了不让德龙出去赌，她也没少被德龙打。到娘家诉苦，毛生发和老婆也不敢说啥，巧巧给人家生不出个娃，他们也无脸对德龙说长道短。只能把所有怨气撒在毛承芳的身上，骂毛承芳认人不清，耽误了巧巧的终身。还说他们也知道马承芳和德龙要不是当年赌博，也不会被部队复员，看看那些没复员的人家现在不是县长就是某某局长，毛承芳知道说的是李建军和王宏伟等几个学哥，想当年他和马德龙还在死人堆里找过他们，没找到他们被几个游击队的人给救了，被小鬼子们围进包围圈差点没命，他们参加了解放军并且作战英勇，尤其是李建军，在和敌人的战斗中突出了他的作战指挥才能，王宏伟也表现出他的军事才能，他俩在以后的战斗中是铁打的搭档，新中国成立后，他们也被安排到及其重要的位置，而他和马德龙虽然也参加了红军，而且打仗时他俩也冲在前面，并且还经常被表扬，就在部队大裁员的节骨眼上他俩的一次赌博就被复员回来了，要不是看在他俩作战勇敢的份上，这教师都没得当，不过，他吸取了以前经验，他在学校始终把工作放在第一位，他曾经多次劝过德龙上班时间不能赌博，可德龙不听，现在倒好，由于赌博，他彻底回家。
现在，德龙成了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反倒埋怨毛承芳当初为啥要给他介绍毛巧巧，结婚七八年给他生不出娃。毛承芳没想到马德龙会和他撕破脸，他也没想到她姐姐居然生不了孩子。
毛承芳现在是一只关在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一气之下到土甸子小学一学期都没回来。
德虎结婚后有活了就和师傅出去干活，没活时就在家，日子倒也过的相安无事。只因小菊体弱多病，五六年了，也没有生出一男半女。最近一两年小菊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那么勤快的一个人，做顿饭都要歇几次。尽管这样她对德安和爱云五个娃视如己出。尤其对长富更是宠爱有加。反倒是德龙嫌弃五个娃要吃闲饭。常常背过根生和秋月刁难几个。长林、长贵已经大了能看来德龙的脸色。他就带着弟弟们一直和奶奶待在一起。
爱云入土后，德安就病倒了，那天被雨淋了几个小时，又受了打击。一连在炕上睡了十几天，当他再出门时人已经瘦的脱了型。他摇摇晃晃来到老屋看看爱云给他留下的娃。根生看到瘦的脱了型的德安，说:“你看长林他妈走了，长林、长贵都大一些了，长明还在上学，长忠，长富、都还小，你要出工，一个人养活不了他们，龙龙和虎虎都没娃，他们两的家庭条件都比你好，你就给他们每人过继一个娃吧。”
“不行，我能养活娃，娃他妈走了，我再把娃给人，我咋对得起娃他妈。”德安坚决不给。
“你看看你啥样子，五个娃将来给娶媳妇你有能力吗？”马根生的拐棍把地戳得震天响。
“把娃给你亲哥和你亲弟弟，我还是他们的爷，有啥不行？就这么说定了。你大嫂人懒，就把长忠过继给，小菊人贤惠，就把长富过继给。”根生不耐烦地说道。说完拄着拐棍蹒跚而去。
“就算给，也得问问人家要不要？”德安蹲在墙根哭着说道。
“安安，你不要埋怨你爹，他是为你好，你看你是五个娃的人了，再给你能不能娶个媳妇还不知道，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咋抚养娃？我和你爹老了，帮不了你多少。”秋月边抹泪边说。
德安蹲在墙角，掩面痛哭。他的大哥容不下他还会接纳他的娃？把长忠过继给他，肯定不会对娃好的。至于虎虎他到不怕，小菊人贤惠脾气好，爱云有病时就把长富抱来一直由小菊抚养，小菊对长富视如己出，他是一百个放心。可是父命难违，他不想把娃给别人，哪怕是亲哥亲弟，他也不想给，可他能做主吗？
其实把长忠过继给德龙，是根生的主意，没想到他给德龙和巧巧说时，毛巧巧倒是出乎意料的答应了，德龙却不愿意，根生对德龙说:“我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多一个娃就多了一份责任，你整天混在赌场，啥时候是个头？有个娃，好好过日子。日子也有了奔头。”
德龙说:“别人的娃到啥时候都是别人的，我凭啥给人养娃？有钱还不如我赌了划算。”
“你说的是人话吗？今天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晚上我把娃给你们送过来。”说完他扭头就走。
马根生虽然老了，但是他一家之主，高高在上的气场始终一如既往，在他的眼里德安的娃和德龙、德虎的娃是一样的，而且是一种“我为你着想”的姿态强势的自做主张，强迫德安吧娃过继出去，他这样做真的好吗？
就是因为他的强势和强迫，导致长忠和长富命运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