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衣服
家里不知何时来了一位女人，那女人相貌除了脸上褶皱较少，其余皆与大爷相差无几。
“咱娘身体怎么样了？”她问道。
“吃了药，好些了，回头俺再去镇子找那郎中抓些来。”大爷语气轻松，但脸上的愁容依旧不减。
“好点了就好！好些了就好！”女人叹了口气后，从篮子里的衣服拿出来，掸了掸后递了过去 ，“你托俺缝的鞋，瞅瞅看，成不成。”
那是一套看上去算得上亮堂的补丁衣服和一双翻新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娃娃鞋。大爷看着衣服和鞋子，心里满意的直点头。
“还有这些衣服，是俺家儿穿不下的，你看看能不能穿。”女人又从篮子里拿出一件半新的衣服。
大爷看着那衣服，手指粗略的丈量过后，他点头道：“能用，真是谢谢你了。”
“你这话说的也太客气了，”女人抿着嘴，似是下定决心，她开口道，“俺哥，我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爷眉头一锁，摆了摆手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不能明着说的？”
女人面露为难之色，叹了口气后，她说道：“你也别怪妹子俺不讲情面，可人娃娃毕竟是有娘，这些事情怎么说也轮不到我这个当姑来做，以前俺没成家，你要俺带孩子俺就带了，可现在俺家孩子也大了……哎，实话实说吧，俺是真的顾不上来了！”
话音刚落，院内顿时安静下来。
“行了，俺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俺二嫂多上点心，再怎么说那也是她的娃，你也别多想，没啥事俺就先走了，家里的孩子还等着吃饭呢。”言罢女人拿起篮子出了门。
目睹着女人出了门，大爷转头看向桌上的衣服，心里想着过了这一年后江生又长高了该怎么办，要知道娃娃的衣服，哪怕是个四手货也不便宜……想着想着，他脸上的愁容更胜，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哟，哪里来的衣服，”母亲外出回来，见桌上的衣服后，她眼前一亮，不由分说的上前拿起衣服自顾自的比划起来，“真板正，正好给俺家肚里的儿穿，就是大了些，道也不打紧，回头裁一裁。”
大爷见母亲这个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我托妹子给生儿做的。”他低沉的嗓音道。
“那孩子费，穿不了这么板正的衣服，给俺，俺回头找人裁裁，那剩下的布子换一身补丁衣服给他穿，一件衣服当两件衣服使，多好的事情。”母亲自顾自地说着，随即拿着衣服就要往屋里进。
大爷一把夺过衣服，说道：“明天测骨，俺打算让他穿着一身出去。”
母亲听了这话脸色立马变了。
“测骨？去那玩意干嘛？这孩子我看过了，笨的很，选不上的！”她从厨屋里跑出来，“俺跟村头的街上的铁匠说好了，赶明儿送生儿去当学徒，人铁匠说了，吃住不愁。”她信誓旦旦的说着，全然不提每月给的一枚工钱。
听到母亲的话，大爷脸立马拉了的很长，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岂能不知道这娘们心里的小九九。
“带生儿去试试，万一选上了，这孩子日后就不用愁了，村里老张家的孩子不就是这样吗，从村里的武班考进了武府，每天能领好几两银子，考不上武府也可以跟老冬家的娃一样，出来了去衙门当个差役，每个月照样也能拿十几贯钱，比在家种地好多了。”他将其中的道理一一讲出。
“哎！瞎折腾啥呀？集上来来回回的又要折腾不少钱，又选不上！去了也是浪费钱。还不如去剃头匠那里当学徒每个月还能拿几个子儿……”母亲在旁边嘟囔着那些不着调的话。
大爷见对方冥顽不灵，也是恼了。
“钱钱钱，你整天就惦记着那点钱，你看看你把这个家败的，那么好的一个孩子都给你霍霍成这样，”他铿锵有力的说着，没给对方一点好脸色。
“你要这么说我就得给你掰扯掰扯了，”母亲被这话激起了劲头，她两手叉着腰板，破口道，“要不是你们哥俩没出息，俺怎么会去城里开店？”
“……”
大爷此刻没力气跟这娘们掰扯那些，白了一眼对方后，莫过头去，不在开口言语。
父亲撒完最后一把饲料，拿着碗盆从鸡圈里走了出来。
“咱家穷惯了，再穷点也没啥，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他说道，话语中倒是将这件事情应允下来。
“去那干啥，还不够丢人的……”母亲不停的在旁边挖苦着，但奈何父亲赞同了，她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门推开，江生拎着小妹，一先一后的迈着步子进了门。
“买啥好吃的了？”大爷见状扫去脸上的阴霾，他嘴巴一咧，额头上迭起一座座小山来。
“糖！”江生自豪的从口袋里拿出自己得‘战利品’。那是三张好看的糖纸。
“糖吃多了坏牙，不能多吃，洗把脸去。”大爷担了担烟灰，刚要补货，却见小袋子已经没了烟草，他尴尬一笑，只得把烟枪卷起收了起来。
“去抹抹脸，明天要早起的。”他乐呵呵的笑着，脸上的疲惫倒是少了不少。
江生听话的用手里的毛巾沾了沾那淘米洗菜的水，擦了擦脸，脸上的黑灰被抹去，露出了原本较好的面容。
大爷拿开旱烟，捞开扁担上的破布，从里面拿出。
“来穿上试试，看看合不合身。”他拿起衣服，担了担后递过去。
江生迎来了自己人生中第一件新衣服，新鞋子，嘴里那是笑开了花，急忙脱下身上的破了好几个洞的衣服，脱下鞋底磨平了的破鞋。这么一打扮，江生立马秀气可人了不少。
大爷看着江生开心的模样心里跟吃了蜜似的，甜滋滋的。
“好看不？”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问道。
孩子向来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江生也自然不会例外，他看着水盆里的自己，用力地点了点头，嘴角不自觉得往上扬，道几声’好看‘。
“喜欢就好。”大爷担了担旱烟头子，随即赶忙拉着江生，“赶紧脱下来吧，别弄脏了。”
江生听罢一脸的舍不得。
“俺能不能穿着这身衣服睡。”他问道。
大爷啧了一声，道：“哪有穿衣服睡觉的？快脱下来！”
江生见状立马在床上打滚，一口一个‘我就要穿着睡’。
见江生胡搅蛮缠，大爷眼睛一瞪，江生瞅了一眼后立马安静下来。
“赶明儿还要穿这身新衣服参加测骨，听话，脱下来，别弄脏了。”他带着商量的语气，一遍又一遍的对江生说着。江生这才十分不情愿的脱下衣服。
大爷接过衣服，认认真真的叠好后放在床头，随即整理起床榻，“哎！我不在家都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