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府试

    从仪景县到白石府，快马不过一天，然闵右之一行出发得早，并不想因为赶路影响状态，是以一路上慢慢走着过去，原本再慢三天也能到的路程，生生走了五天，一路上徐秦艽每每往闵右之身边凑，都叫顾怀行一挡，拖着就去读书，这样就罢了，闵右之恶趣味上来，去观摩二人上课，一面看一面指指点点，气得徐秦艽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偏偏顾怀行还一本正经的点头：“徐公子虽长小郎几岁，然对经意的理解却在小郎之下，该好好学学了。”

    徐秦艽日复一日被这样打击下来，竟莫名生出一种想法：顾怀行怎的对闵右之那么好，明明他们先认识，怎么他对着闵右之就和颜悦色，对上自己就凶巴巴的，他要是和闵右之一样学习好，是不是顾怀行就能对他也和颜悦色一些。

    徐秦艽不觉这样的想法奇怪，反而被激起了一股仿佛不在正道上的斗志，日日窝在自己的马车上读起书来哎，闵右之见此，虽不知道这欠儿登吃错了什么药，但总归轻松许多，闲暇时还能下车望望风景。

    这一日，顾怀行正和徐秦艽讲到“芦衣顺母”，说子骞所言“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怎么看，徐秦艽道：“子骞太过软弱，虽是孝，然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再者那两兄弟能对他遭受这样的待遇还袖手旁观，可见对子骞并无兄弟之情，何以要考虑他们的死活。”

    顾怀行颔首：“所言很有自己的想法，但若是考试时这样写，只怕险，”又转向闵右之：“小师弟怎么看？”

    闵右之略一沉吟，道：“我倒觉得这子骞也不全是纯孝，是个有谋算的。”徐秦艽闻言抬头看向闵右之，但这几日的打击已经让他学会了不多嘴，于是闵右之接着道：“时年生活不易，想娶一门妻子并不容易，何况父亲与继母已经孕有二子，感情基础已经建立，他若是坚持休弃继母，气头上的父亲只会心疼他进而满足他，然时日渐长，当这份怒气褪去，父亲发现生活上没有继母而变得十分不便时，难免会觉得他太过苛刻，而两个弟弟毕竟是继母亲生，经此一遭，只怕也会恨上子骞，是以，为继母求情的同时还可挣一个纯孝的名声，何乐不为呢？”闵右之说完，徐秦艽立刻反驳：“那就原谅了继母，自己继续受苦吗？要我说，名声好坏又不会影响自己的生活，管那么多做什么？”

    闵右之看了看顾怀行，顾怀行示意他继续说，闵右之便又道：“‘母闻，悔改’徐公子可是没有好生看书？再者，那继母若是聪明，在此事已经闹大了以后便再不敢了，毕竟名声对男子来说可能没什么，可对女子来说，可安身立命，可顷刻覆舟，在自己已经有了苛待继子的声名传出去以后，她若是聪明，就知道自己不能再消耗丈夫的耐性，而是要把名声挣回来。”

    闵右之一口气说完，徐秦艽还待反驳，但却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来：闵家这小子，心机竟如此深沉，若是他要用这份心机报复自己，恐怕比顾怀行给自己上课还要恐怖几分，说着他便打了个冷战。

    顾怀行也愣怔了一下，这……“二十四孝”竟然还可以这样理解吗？眼前这两个小子的思想都很危险啊！

    顾怀行一时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第一次没有做点评，而是一言不发转身回了马车上，他虽早熟，但再怎么说也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比起闵右之这个带着老阿姨灵魂的“八岁小儿”，到底还是稚嫩许多，乍一下被这样的言论一冲击，他开始想起当日去看闵右之，周淮同他说，他和闵右之相处会受益，就是指这个？

    对他灵魂的冲击？

    顾怀行一路沉默到了白石府，闵右之期间几次去看他，都只见他捧着书，神游天外，闵右之一头雾水，不过所幸那徐秦艽也老实了，再没过来缠着她，就这样一路平安到了白石府，早有先去的仆人租好了院子，顾怀行一时找不着住处，便继续和闵右之挤在一起，各县前来考试的学子比较多，房源紧张，是以闵右之只得一个二进小院儿住着，她和顾怀行就住在隔壁，徐秦艽不知怎的转了性，非要去住客栈，也不肯和闵右之挤，几人就这样现在白石府安顿了下来。

    距离考试且还有三天时间，闵右之决定劳逸结合，这几日就不再照死里看书了，只每日锻炼，将一些不大明白的地方等着晚上顾怀行回来二人挑灯夜战，讨论起来，顾怀行到底还是沉稳，虽那日被闵右之雷了个外焦里嫩，可自己恢复了两天以后，就又恢复了对闵右之疏离中带一点偏心照顾的态度，闵右之这几日也回过味儿来了，她虽知道这顾怀行接近自己必然带着目的，可骨子里却是个刚直到有一些迂腐的书生，可见是自己那天关于芦衣顺母的言论吓到了他，因此后头这几日都收敛许多，再不提起自己的“反动言论”

    两人到还算和谐，一直到了府试进考场这一天，顾怀行送闵右之进去，循循善诱：“小师弟治学角度刁钻，可须知考场之上却还是得考虑时下风气及考官喜好。”

    闵右之抿嘴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顾怀行伸手揪住他的脸掐了掐，又笑：“出来时可别瘦了，师兄怕闵伯母找我麻烦。”

    闵右之偏头躲开：“顾师兄放心，右之知道，要考高分，需考虑各处因素，这点右之必不负所望，可若是叫右之不要瘦下去，只怕有些难。”说到后面显然是在接顾怀行的玩笑，两人正说着，只见身旁一阵风似得走过去一个人，杏眼樱桃唇，肤色雪白，身材纤细，不是徐秦艽又是谁？走过闵右之和顾怀行身边的时候还重重的“哼！”了一声，可见对两人这几日都不去看他十分不满，闵右之看了看他的背影，失笑，但随即和顾怀行道别，跑上前去追上他，喊道：“艽哥哥等等小弟，咱们一道进去呀！”徐秦艽跑得更快了，两人你追我赶的跑进考场，徐秦艽红着一张脸回头瞪他：“你追我做什么？”闵右之见他一张脸跑得红扑扑的，煞是可爱i，便笑道：“瞧见艽哥哥今日格外好看，秀色可餐，没忍住就想追上来瞧仔细一些。”

    徐秦艽眼睛一瞪：“你才秀色可餐，你全家都秀色可餐！老子这多有男子气概！！！”

    闵右之笑起来，正待再逗弄他几句，那边两个差役便喝道：“禁止喧哗！”两人立刻噤声，夹紧尾巴找到自己的座位，展开卷子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