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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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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天短, 酉时过后,天就渐渐黑下来了。

    正院和东西跨院不过隔着一条夹道,两步路的事, 萧岳只家常穿着件夹棉袍, 连外氅都没穿就出来了。

    翠果在前面打着一盏绣球宫灯引路,萧岳走在后面, 主仆两个一路进了淳于氏这边的上房。

    一进门,却见淳于氏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里间歪着, 而是端端正正居中坐在堂屋里,常嬷嬷站在她旁边, 绣桔青萍和另外两个小丫头皆默然无语地立在门口。

    萧岳尚未开口, 已听淳于氏冷冷地吩咐道:

    “青萍,去掌翠果这个贱婢的嘴。我不说停就一直打!”

    翠果心里一沉,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自己这半天一直在春娘那院里忙活, 戳了淳于氏的肺管子了,她这是要杀鸡儆猴。

    翠果不争辩也不反抗, 只将手里的灯笼随手交给旁边的小丫头,人便往那随意一站, 扬起脸, 脸上淡淡的不发一言。

    淳于氏见她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越发气得肝疼,咬着牙喝到:

    “给我打!”

    青萍一脸的诚惶诚恐,碎步走到翠果面前,为难道:“翠果姐姐,没法子, 只好得罪啦。”

    她陡然变了脸,扬起手照着翠果的脸上恶狠狠地就抽了过去。

    萧岳也没言语,只是随意地伸手一挡。

    青萍立时惊呼一声,身子不由自主便向后仰去,足踉跄出七八步才勉强站住脚。

    胳膊上大约已经青紫了,青萍吃痛不过,一手捂着胳膊,一边哀哀地叫了声“二爷……”,那眼泪珠子便断了线般扑簌簌直掉了下来。

    萧岳抬眼看向淳于氏:“翠果犯了什么错了?”

    淳于氏冷笑道:“这么冷的天,作奴婢的竟然不帮主子添衣,伺候得不周到,不该打?知道她是你的奴才,有你撑腰,我便打不得了么?”

    萧岳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冷冷道:“不过几步路,我在家里一向都是这样,夫人难道是第一天看见不成?今天又何必借着由头跟个当丫头的撒气呢。”

    淳于氏见他一语戳破,连丝毫遮掩的意思都没有,心里先凉了半截。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萧岳,心潮上下起伏翻涌,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缓缓地哑声道:

    “二郎,你变了。”

    萧岳瞥她一眼,淡漠地道了句“是么?”,便自顾自走到南窗下,大马金刀地撩袍往那张楠木圈椅上一坐,问:

    “夫人召我过来有什么事?”

    “召你过来?”淳于氏竭力控制着,声音还是有些微的颤抖:

    “今天是年三十儿,夫君难道不应该和你明媒正娶的夫人待在一起守岁么?何况你的夫人还是堂堂的大魏公主!你竟然,问我叫你过来有什么事?!你这样藐视我,你怎么敢?”

    萧岳牵了牵嘴角,面上似笑非笑:

    “原是夫人说的,今年不过年了。我不过遵命行事。”

    “你……!”淳于氏一口气堵住嗓子眼,直迸得眼圈通红,几乎掉下泪来。

    诚然,他们夫妻间亲密是肯定谈不上的,但成亲这么多年来,萧岳对她总也还算是客气的。便是佑君小时候,他听了那么多风言风语,也并没有对她恶语相向。从没有像今天这般,她说一句他便顶一句,针锋相对,咄咄逼人。

    变了,曾几何时,就变了……

    淳于氏恍惚觉得有什么东西从指缝间慢慢滑走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论如何都抓它不住,蓦然间从头到脚都陷入一种彻骨的无力感之中。

    她强自支撑着让自己的腰板挺得笔直,呵呵冷笑道:

    “我这边倒是不过年了,那边院子里却热闹得紧!夫君就是这样刺我的心吗?!你这样抬举那女人,是打算迎她进门了吧,你是这意思不是?”

    一问不答,二问不答,再问还是沉默不语。

    淳于氏陡然间就疯了。她一遍接一遍地嘶吼着:

    “我问你是不是要纳她进门呢,你听不见吗?到底是不是?是不是?!说话,你给我说话!你哑巴了吗?”

    一边吼,一边顺手抄起案上的茶碗就朝萧岳砸了过去。

    屋里的丫头们齐声惊呼,萧岳把头一偏,那茶碗重重地砸在了身后的窗棂上,哗啷啷摔个粉碎。

    屋子里一时间陷入一片死寂。几个丫头噤若寒蝉,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淳于氏也被自己吓住了。她立刻就懊悔自己一时激愤失了风度和体统,又担心是不是伤到了萧岳,想说点什么,可是嘴唇哆嗦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只是呆愣愣地瞪着萧岳。

    萧岳低头掸了掸肩头的水渍,再抬起头来正视着淳于氏,从齿缝里冷冷地挤出一个字:

    “是。”

    声音不大,却如在头顶打了一个焦雷。

    淳于氏无声地张了张嘴,下巴抖得像是要掉下来一般。她赤红着眼眶,颤巍巍伸出手指着萧岳,冷笑连连:

    “好,好啊,真是好!如今远离了京城,你就不把我放在眼睛里了是吗?我是堂堂的大魏公主,金尊玉贵的天之骄女!你不过是个前朝的小小降臣。我不嫌弃你的身份,屈尊下嫁于你,你却对我冷淡了十二年!

    这也就不去说他了。

    你们萧家获罪,你被贬到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我可有说过二话?我宁可将京城的荣华富贵全都抛下,也义无反顾地跟着你颠沛流离,这有多难做到你知道吗?!

    我陪着你风餐露宿担惊受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但凡长着眼睛也不会看不到吧?可你却没有丝毫的感恩之心,现在竟然要纳妾了?!你的良心呢?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我告诉你,休想!你休想!”

    她边哭边骂,两手将床板拍得震天响,状若疯癫。

    萧岳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脸上不着一点悲喜,淡淡道:

    “我从不曾让公主殿下抛下富贵荣华,也从没让你陪着我吃苦受罪。

    至于公主殿下是怎么下嫁给我这个前朝小小降臣的,您心里最清楚。”

    “你,你……”

    淳于氏张口结舌,除了满心的忿恨之外,又从心底深处升起一种极度的恐慌来。

    仿似被同伴遗弃在冰天雪地的荒原之上,看前路冰雪茫茫寂寂无人;回头望同行之人已渐行渐远不见了踪影。只剩了自己孤苦伶仃一个人,无路可走,无处可去。

    她强自压住心底的骇怕,眼睛直勾勾瞪着萧岳,嘴里只是恶狠狠地一遍又一遍喃喃重复着:

    “休想,你们都休想……!我是堂堂的大魏公主,我不点头你就不用痴心妄想……那个贱人,我饶不了她!”

    萧岳拂了拂衣袖,向淳于氏略一躬身,不疾不徐道:

    “若夫人没有别的吩咐,在下就先出去了。

    哦,明天年初一,我打算去庙里进香。本来应该携着夫人同去的,可夫人身子不爽,还是在家里静养为好,就让春娘跟过去伺候吧。请夫人准许。”

    淳于氏心中气苦,哽着嗓子道:“我不准许有用吗?如今天高皇帝远,你已经不把我放在眼睛里了,何必又惺惺作态!”

    萧岳也不反驳,点一点头,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一事,回头道:

    “春娘是双胎,身子沉重,大夫也嘱咐要多静养少劳动,免伤胎气。所以我告诉她以后就只在自己院子里待着就好,不必过来夫人这里了。

    夫人正好也不待见她,不宜动气,这样两下里大家都清静。”

    淳于氏怒极反笑:“我原以为夫君是个厚道人,没想到厚道人为了个贱妇也能变得这般巧舌如簧,今天真是开眼了!

    你哪里是怕我见到她动气?你是怕我给她下药药死她才对吧。”

    她恶狠狠地看着萧岳,呵呵地笑了起来。

    萧岳终于紧紧地蹙起了眉,定睛瞅着淳于氏,良久无语。

    淳于氏看着萧岳的样子,心里忽然一阵畅快,当下精神大振,越发咬牙切齿地笑道:

    “母后捎过来的那些药材们,红花麝香应有尽有;还有那些我日常服用的镇惊安神的重坠之物,怀了胎的可千万得小心点……”

    萧岳的眉头已经虬结成一团,他紧抿着双唇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淳于氏的目光越发冷冽了。

    淳于氏被他冰冷的眸光刺激得心口如针扎般的痛,索性把脖子一拧仰头而笑,嘴里的话连珠炮般迸射出来:

    “本来么,也是我太过善良太过大度了。我忧虑这一路颠沛流离前路未卜,羁哥身子又不好,我怕这惟一一棵独苗万一有个闪失,我怕你萧家万一绝了香火我承担不了这罪责!所以我委屈我自己给你找了个人,我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可我忍辱负重又得到什么了?!你又是怎么对待我的?”

    她脸上的肌肉止不住地颤动扭曲,冷笑道:

    “既然这样,我凭什么白白地委屈了我自己,倒让你们逍遥快活去?春娘肚子里的孩子,索性弄下来也罢!你萧家绝不绝后,又干我何事!”

    萧岳惊异地看着面前这个面容狰狞神色狠厉的女人,良久,只冷冷说了一句“不可理喻”,便头也不回地一径出去了。

    淳于氏仿佛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起身追到门口,冲着萧岳的背影吼道:

    “你也不要以为你明天把她弄到个外宅里去,你们就能安生!你别忘了她可是有夫之妇,你这样做就是通奸!便是县令知府不想怎么样你,你最后的一点子前程也全毁了!

    哦对了,我还有法子让野女人浸猪笼去,你信不信?你信不信?!”

    淳于氏吼完了,侧耳听了听。耳边除了风声,并没有萧岳只言片语的回应。

    旋即,西跨院那边忽然有钻天猴拖着长长的尾音“吱儿”地一声直飞上云霄,又有二踢脚“叮----咣----”一声照亮了夜幕,紧接着便是鞭炮齐鸣,震耳欲聋。

    淳于氏像被抽去了脊梁一般,一个趔趄跌坐在了门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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