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骤风夜下疏剑雨
深夜，春草堂斜对面的茶楼。
顾碧玉有些无聊的斜靠在窗边，伸手去接窗外的雨。
林九炎一个人对着一大桌子菜自顾自的吃，或许是吃得太饱，打一个饱嗝，他敲了敲地板，说道：“老孙，出来整点儿。”
孙厚敦从地面冒出矮小的身子，看着一桌子好菜，有些憨厚的说道：“你真不够意思，合着我就只能吃点残羹冷炙？”
“别生气，给你留了一壶酒。”
林九炎把桌子上的酒壶挪到孙厚敦面前，高傲的脸上露出一丝敬意，“这酒可不一般，教主酿的。”
孙厚敦闻言，忙双手接住酒壶，倒酒的手有些颤抖。
只敢给自己先倒半杯，一点点的送入嘴里。
“好酒。”孙厚敦看了看屋里的人，“鬼影儿呢？”
“练剑去了。”
林九炎捡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好奇的开口道：“你说这天下的剑客，今天是不是突然都疯了，扎堆似的往草堂跑，差一点就捂不住了，苍九断，和叶青莲，都是两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鬼影儿可镇不住他们。”
说到这，林九炎敲了敲木墙，问在窗边的顾碧玉，“今天那个道长，到底是什么来历？钦天监，不是只有个大监正很神秘吗？这个副监司，没听过呀，他一来，把一场危机都化解了。”
顾碧玉撩动鬓发，咯咯一笑，说道：“你不会真以为佛宗将大奉的大多数道观拆了，道门就真的无人了吧？那袁罡曾是白云观的观主，你觉得他是什么人？”
林九炎面有沉思。
这时，身材矮小的孙厚敦忽然皱眉：“不好，有很多人在往这条街来。”
林九炎看向窗外，似在感应什么。
顾碧玉掌心一握，一滴滴雨水在她掌心如珍珠一样跳动。
“对方行动有素，不像是江湖草莽。”
几息后，林九炎也将佩剑握在手上，他看一眼憨厚老实的孙厚敦，有些意外的道：“老孙，以前我倒小瞧你了。”
话说完，身影已跃门而出。
顾碧玉咯咯一笑，说道：“这些人是奔着草堂去的，不能让他们扰了教主的清梦，我去布个迷踪阵，老孙，杀人你擅长吗？”
“不是很擅长。”
孙厚敦憨厚的搓了搓手，却是一拳对着屋顶打去，黄蒙蒙的拳影闪过，一名蒙面男子从上方落下来，骨骼凹陷，死前，双眼带着惊恐。
轰隆隆。
暴雨遮挡视线，乌云掩盖了月光，伸手不见五指。
一道道黑影在清水街疾行。
还未至草堂，滚滚的清水河忽然升起一条水龙，将这些人卷入其中。
水来无声。
但却夹杂着恐怖的威能，将这些训练有素的高手送进咆哮奔流的清水河。
自然的威能凡人之躯难以抵挡，四品，三品这样的高手，翻不起几个浪花，就消失不见。
沿街的角落，林九炎一剑刺死三人，转身才发现第四人从阴影中偷袭，仓促间以剑还击，将对方杀死。
他啐一口唾沫。
有些颓败的说道：“原来我竟是最弱的那个。”
草堂。
雨沥沥的声音最是催人熟。
柳如雪枕着陈子安的手臂，呼吸匀称。
陈子安突然睁开眼，看向窗外。
他想要抽回手臂，柳如雪溺宠般扣住他的脖子。
闪电划过，柳如雪轻声在耳边说：“相公没睡着，是怕打雷？”
陈子安轻轻的把手抽回来。
“不是，我有些担心酒坊漏雨，还有一些药也怕被雨打湿，我下去看看。”
陈子安刚要挪下床。
却被柳如雪用手挽住手臂。
“怎么了，娘子，正事要紧。”
“不是啊，你压着我头发了。”
“咳……我不是故意的。”
陈子安拍了拍柳如雪的肩膀，给她盖上被子。
窗外雷声阵阵。
陈子安走下楼，从墙上摘下一把雨伞，默默来到后院。
雨很大，落在纸伞上哗啦啦作响。
几道黑影从墙头跃过来。
陈子安手指一弹，油纸伞落下的雨水，飞向墙头。
几乎同一时间，二楼的雅阁，柳如雪也屈指一弹，真元化劲如针般飞向窗外。
闪电划过。
那几道刚出现的黑影，连闷哼声都没有发出。
柳如雪双眸深邃，忽然，她若有所感的看向梳妆台的铜镜，下一刻，整个房间泛起层层涟漪，一张红色的纸片，好似从窗缝中钻出来。
柳如雪屈指一弹，屋内的世界，如帷幕一样逐渐化作一个异空间。
院内。
陈子安跃上墙头，若有所感的看向二楼，刚刚，他的心里莫名的出现一丝心悸之感。
他抬起头，却见草堂的上方，站着一名黑衣人，此人气息若隐若现，甚是强大。
闪电划过长空。
陈子安诡异般的出现在草堂最上方，一剑横空，却被对方以诡异的身法躲闪，身形急退，朝王铁匠的后方大院奔去。
陈子安嘴角露出一抹冷意。
“你逃不掉的。”
呼吸之间。
陈子安已落在王铁匠家的后院。
嗒。
嗒。
嗒。
不同的方向，同时出现一道道白衣。
他们也打着伞，腰间佩剑。
这九人。
正是白天出现在草堂的剑客。
剑阁的弟子。
张佩坐在荷花池的凉亭，冷冷的说道：“杀了他。”
九人抛掉手上的伞，暴雨落在他们身上，被护体罡气挡住。
九个人中，只有一个人动了，虬髯剑客一步步的走向陈子安，缓缓拔剑，冷凛的说道：“白天你就该死了的，多活了几个时辰，你赚了，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亭子传来张佩的声音：“别大意，此人会用剑，有些本事的。”
虬髯剑客闻言，脸上带着几分狂傲，没人比剑阁的人更懂剑，如果有，也只能是剑阁的其他剑客。
“白天居然看走眼了，你小子既然会用剑，不如让我看看。”
哈哈哈！
暴雨中，传来其他剑客的笑声。
陈子安抬起手，指着虬髯剑客的心脏。
落下的雨陡然化作丝。
一道血柱从虬髯剑客的身后飞出。
陈子安目光深邃，冰冷的声音在荷塘周围回荡：“白天让你们活着走出草堂，你们本应该学会感恩的，既然你们一起来了，就永远的留下来吧。”
天空落下的暴雨，变成了锐利无比的剑丝。
八名剑客神色骇然，凝聚罡气将这些剑丝抵挡住，看那虬髯剑客栽倒在陈子安面前，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大剑侍，竟然被一剑秒了。
这家伙。
是什么来头。
冰冷的地面上，虬髯剑客一双瞪大的眼睛逐渐失去神彩，嘴角溢出鲜血，艰难的开口：“原来白天的那一道寒意是你……”
“晚了。”
陈子安身影闪动，两名剑客咽喉血涌流出来。
“是他！”
一名剑客瞳孔剧缩，
“他是凉城……”
话还没说完，头已经跌落荷花池。
铮铮铮！
五人拔剑。
列剑阵。
如临大敌。
尽管他们获得剑阵的加持，可手中剑依然在震颤。
凉亭中。
张佩兀然一惊，目光闪烁，萌生退意，喃喃自语道：“不好，这家伙竟然是凉城隐剑客，我必须……”
刺耳的剑啸声如罡风拂动峡谷。
闪电之下，一道剑光明亮后迅速黯淡，荷塘含苞待放的荷花没有被暴雨打屈服，却被逸散的剑光削落一池塘。
那一剑快如丝雨。
黑夜明亮的闪电与剑芒映辉。
来得快，消散得也快。
剑阁五名剑客才刚刚拔剑，就已陨落当场。
剑阵崩溃的声音如铁锤打砸在生锈的铁胚上一样。
张佩只觉后背发凉。
十余年来，偌大的京城大佬遍地，他都一路走过来，没有行差踏错，想不到今夜竟然要栽在边塞凉城。
跟在陈留王身边，他自然是享受到优渥的资源，天赋不是很好，却依旧凝练出人花地花。
他向来以谋算行事，往往被人忽略真正的实力。
一身冷汗过后。
张佩反而冷静下来。
他看着一步步走来的陈子安，开口道：“或许我们可以谈一谈。”
“没这个必要，你死了，我才会睡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