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萤火虫
苏西这节课打算上文学常识课，所以便把所有的班次都召集到了一起。米粒和安仁跑过来帮老师堆好了高高的柴火。
等着苏西点燃——他们是一对兄妹，哥哥安仁是高年级的班长，米粒则是低年级的班长。
他们都是村长家的孩子，村长家是小石村没出去工作的人家里，条件最好的，有电视，有电话，甚至还有一台从集上淘汰下来的旧电脑，两个孩子也因此长了更多的见识。甚至还尝试着拨打过网页上留下的电话，找支教老师来给他们上课。顾定贤，就正是被这两个小福娃“招来”的老师。
今天讲的故事是囊萤映雪。只是讲着讲着，苏西又犯了难。
老家的位置靠南，冬天几乎很少下雪，而现在不是夏天，前一半故事里的囊萤也很难切身给他们讲清，于是她大手一挥，下令课堂暂停，邀请同学们一起去山林里找寻萤火虫的踪影、
顾信恒和顾定贤从小都是在城里面的学校长大，哪里见识过这样的架势，不由得也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心中却也忍不住跃跃欲试了起来。
冬天的小石村，树林里依然带着星星点点的绿意，只是比夏天少了些焕发的活力生机。没有了鸟鸣，也没有了在灌木丛中窜来窜去的山鸡野兔，除了孩子们的嬉戏声，静下心来，其实是听不见森林的任何心跳的。
苏西带着小朋友们一路走着，还不忘记偶尔穿插着些地理知识，比如说如何辨认树桩的年轮，还有如何利用太阳辨别方向。
这一趟自然是没有什么收获，可是小朋友们还是兴致满满。
顾信恒递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苏西一瓶水，笑着问她：“冬天真的会有萤火虫吗？”
苏西笑了笑。
“没遇见过的人，当然不相信，不过那是我最喜欢的小生物。我的生日就在腊月二十三，听妈妈说，我出生的时候，就曾经有一只萤火虫飞过来，落在妈妈的床头，我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我只知道从那以后，我就对萤火虫有着一种天然的亲切之情。”
说完，苏西的眼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她冲着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学生们招手。
“好了，我们回去了。”
看着苏西的背影，顾信恒的心中莫名涌动起一丝冲动，今年离开之前，他一定要为她在这里找到一只萤火虫。
晚上村长家特意杀了只鸡，摆了一桌席，请城里来的老师吃饭。苏西和舅舅也在邀请之列，没从村子里出去前，苏力生就是村小的第一任老师兼任校长，如果不是他的坚持，恐怕现在村里的孩子还是只能每天走十几公里去隔壁村子的学校上学。
苏力生今天出门和在县城打工的隔壁陈大哥聊了很久，受到顾信恒的影响，咖啡馆快要开不下去，他想带苏西回来。虽然也许表演的机会少了，但是不仅能够帮忙把村小建设得更好，也能更好地配苏西读书。
之前因为顾信恒，她在学校受了好多委屈，若是自己能对已经长大的外甥女多一些关照，或许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
苏力生没想到，自己忧心忡忡了这么久，刚到村长家吃饭，就看见苏西正和害得他最近心力交瘁的罪魁祸首顾信恒相谈甚欢。
村长偏偏看不懂苏力生阴沉到能滴出水来的脸色，还笑着冲着他挥手。
“力生，这是顾信恒，是苏西的同学哩，我聊了聊，这娃很乖，还会唱歌跳舞呢！”
倒是苏西有些心虚地把凳子不动神色地从顾信恒身边往外挪了挪，讨好地唤了一声“舅舅”，然后殷切地说道：“舅舅，顾信恒也是来支教的，我们现在都是村小的老师了。”
这倒是有些出乎苏力生的意料，虽然他不喜欢苏力生，但是村小缺少老师，这时候能帮一把的，就算是村小的恩人。
于是他不再说话。举起手中的酒杯，向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敬了一敬。
吃饱喝足以后，苏力生就和苏西坐在村长家门口的小院里，给安仁和米粒变起了魔术。小山村条件有限，苏西捡了些有趣简单的橡皮筋或者硬币小魔术变给他们看。
饶是已经成为村子里娱乐活动最丰富的人家，村长家的电视和电脑却也并不是能够经常给他们使用，这点小小的娱乐，几乎是他们能从年头玩到年味的小小盼头。
顾信恒就站在那儿定定看着，从前他只是觉得在学校的苏西和变魔术的苏西，简直就像是两个人一样。现在他才确定，在小石村坐在孩子们中间笑着的苏西，和那个站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苏西，才是真正的她。
……
顾定贤早早回去教师宿舍休息，顾信恒回去的时候，灯已经灭掉了，他本来以为表哥已经熟睡，正打算蹑手蹑脚地爬上床，却冷不丁听见床上传来一声。
“你的女同学，叫什么来着，叫苏西是吧。她……好像还是挺有趣的。”
顾信恒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厌恶，自家表哥和顾家所有人一样，有着还算优秀的皮囊，从小到大，他恋爱谈个不断。导致这次出门时，妈妈还在自己耳朵边唠叨了许久，生怕他被顾定贤带坏，走上偏路。
想到这里，顾信恒一板一眼地回答道：“表哥，苏西未成年，请你别打他的主意。”
少年话语里浓浓的维护之意反而让顾定贤生出了几分好奇之心。
“我才不会对一看就营养不良的小女孩感兴趣呢——”顾定贤故意拉长了话语的尾音，然后话锋一转。“不过如果你有那位可爱女同学的电话号码的话，我也很乐意接收喔。”
顾信恒的硬板床上传来“咚”的沉闷一声，然后就再也没了动静。顾定贤觉得好笑，带着愉悦的心情，竟然也很快就睡熟了。
第二天两人醒来已是天光大亮，还好临近年关，村小的假期课程类似于一种补习班，多数时候都是让小孩们在家里玩够了，吃过午饭，再集合到村小来参加补习。
刷牙的时候，顾信恒看见墙上贴着个崭新的日历，看来是新年村长特意买来挂上去的。只是看看日期却是停留在了半个月前，他一时兴起，一只手举着牙刷，另一只手则抓住了日历，一页接一页地撕下去。
终于撕到了今天的日期，顾信恒刚松了口气，却瞥见了右下角写的农历的日子——腊月。
今天居然是苏西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