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谈话
蔡居诚给倒了茶水，“不怕我下毒吧。”
朱祁镇接过来，“你下的毒，甘之若饴。”
话一出口，两人就笑了起来，听起来还挺恶心的。
朱祁镇看着蔡居诚，脸上笑容就没变过，蔡居诚斜倚在窗前倒是格外惬意。
“你走后过的可还好？”朱祁镇不敢去看他，他就怕一看再也放不下，如今再见面看开了很多，聊起那些事也不算的拘谨。
“该怎么说呢。”蔡居诚思索了一下，“我们是朋友吗？”
和一个帝王做朋友，蔡居诚觉得荒唐可又觉得并不是不可以，他觉得朱祁镇是可以信任的。
玛瑙扳指摘下来又带上去，朱祁镇沉默了一会儿又想起过往那些事儿，想起何逸清，想起当初死赖在武当的时候。不得不感叹年少轻狂，现在年纪大了也没有那些胆子，更没有那精力了，“就当我们是朋友吧。”
余生也就这样了，当个朋友，偶尔遇见还能聊上两句，这也算是他在宫中囚牢唯一的慰藉了。
“好吧。”蔡居诚觉得他首先该道个歉，“当初我并不是真的勾结翟天志想杀你，只是当初想要脱身才会如此，对不住了。”
朱祁镇摆摆手，这些他都知道，他养了不少的暗卫，当初他早就了解到武当有万圣阁的间细，看到蔡居诚走时伤的那些人他也就了然了。
不然他也不会在发生这等大事后只是让朴道生去公主府来了结此事，“做为朋友，我便免为其难。原谅你了。”
蔡居诚觉得也算是解开一个心结，“自打我离开武当，虽说开始被人给骗了，不过后来过的还不错。”
“我倒是听说了。”朱祁镇有些哭笑不得，“你金陵第一美的名声都已经传到京城去了，不少世家子弟哭着喊着要去看你。”
这倒不是夸张，单说尚书家那个独子，只知道吃喝玩乐，自打从金陵见了蔡居诚回来茶不思饭不想的，问他是不是着魔了，他说蔡公子和旁人不同，自由自在，就算给再多钱说不给好脸就是不给好脸，十分个性。
尚书骂儿子是犯贱。
他却不以为然，非要拜师武当去学学蔡居诚那超凡脱俗的境界。
尚书大人没辙，把人锁家里，还给找了门亲事立马结婚。其实那人不过是欣赏蔡居诚的性格，只是尚书大人多想了，生怕儿子走了弯路。
若不是尚书家儿媳妇儿要生了，不然这次比试听闻蔡居诚来尚书家那傻儿子一定会奔来的。
蔡居诚倒是没想到自己的名气这么大，居然连京城中都知道，两人东扯西扯的，有着聊不完的话题。
从贪官赋税到百姓民俗，两人谈的很是愉快。
刚说完京城哪家饭馆子的味道真是绝了，朱祁镇话题一转，“你和萧疏寒……你们……”
蔡居诚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耳朵，“如你所见，是在一起了的。”
“哦。”也还是有些难过的，不过也不是难以承受，至少朱祁镇还能笑着调侃，“日后，他要是欺负你了，就来找我，我打死他。”
衡量了一下二人的武功高低，蔡居诚如实说道，“依我看，你还是省省吧。”
男人最怕瞧不起，朱祁镇瞪着眼睛，“就算我打不过，我还有那么多侍卫。”
蔡居诚心头一暖，他何德何能，能得到大家的青睐啊。
朱祁镇掏出了一封书信，“这些年来，我的暗卫四下里搜集了不少东西。”
蔡居诚知道这些大概是与自己有关的了。
果不其然，朱祁镇显得很犹豫，“就以前的那些事。”
他已经查出来了，丞相勾结万圣阁，当初何逸清之死是翟天志在万圣阁的控制下想要嫁祸于蔡居诚，还有那武当的邱居新，也不是善类。
其中猫腻，一桩桩一件件，朱祁镇都派人细细查明，得了这一份详细的资料。只是其中丑陋，他不想让蔡居诚看见，但又觉得蔡居诚该有得知真相的权利。
是以犹犹豫豫，终是不知怎么做才好。
蔡居诚大体也能料到，前些日子听说丞相被下了狱，这份书信大概就是当年真相。无非是邱居新为了一己私欲联合外人想让自己身败名裂。
不看也是清楚的，“烧了吧，都过去了。”
朱祁镇愣愣的看着他，若是以前蔡居诚的暴脾气就得炸了，再把这书信中提到的都给收拾一遍。可是现在……
“烧了吧。”蔡居诚又重复了一遍，“或是撕了，你如果还有用就收起来。这些东西我不太想看。”
“不想报仇吗？还是怎样。”朱祁镇有些恍惚，这有点儿不像蔡居诚了。
“不想报仇了，我其实都明白，只是……累了，不想计较。”
“不想计较，不想报仇，那你为何来参加这个比试。你不就是要借此机会向武林众人证明你自己。这份东西公布出去，那些伤害你的人就身败名裂。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朱祁镇可以接受蔡居诚和萧疏寒在一起了，但他接受不了蔡居诚不再是蔡居诚。
他不是个傻子，蔡居诚之所以要通过比试来证明自己武力，来确定这第一人的名声。不就是怕毁了邱居新，想要绕过邱居新来。
“事情明明很简单啊。”朱祁镇接受不了，他有些发狂，“你只要把邱居新的事情说出来，他就身败名裂，你就能清白了。这些年来你承受流言蜚语，这些事儿少不了邱居新在背后搞鬼，你到底怎么了？！”
朱祁镇站了起来，脸上的失望显而易见。蔡居诚抬头看着他，“你怎么生这么大气呢？”
朱祁镇自己也不明白，他想要蔡居诚过的安稳，过的无忧无虑。可又再看见蔡居诚无欲无求，不为自己所谋时变得失望。
蔡居诚该是那个不受世俗拘束，胆大妄为，什么都看不惯，大大咧咧脾气火爆的人啊。
可是现在呢？
蔡居诚没了那幅泼辣样子，他极为平淡的说道，“有些事儿我都懂，只是我无力再去追究了。我很累了，我就想过点儿平淡日子。”
朱祁镇的手一抖，随即失笑，以手捂额，“倒是我一直看不清这执念了，荒唐。”
“或许一开始你那喜欢只不过是不甘心吧，你生长在皇宫，什么都不能由着性子。所以你向往我这自由的日子。大臣门把你逼的喘不上来气，你每日要做的都不是自己想做的，所以你把我当成了另一个你，敢于反抗，敢于突破世俗的你，对吧。”
被人这么点出来，朱祁镇无话可说，蔡居诚分析的似乎没有错，他最初被吸引的确如此，蔡居诚的性格他的胆大妄为，都是自己羡慕的。
“许久不见，你都会看透人心了。”朱祁镇打笑着，不肯去正面回应，仔仔细细再咂摸一遍，朱祁镇自己也有些搞不清了。
“老兄。”蔡居诚拍了拍朱祁镇的肩膀，“寒夜凄冷，宫中日子想必更是难捱，寻个背景身世清白的枕边人吧。也好过自己那孤苦伶仃的。”
朱祁镇被蔡居诚这看透一切的的语气给逗笑了，“或许你说的对，我一开始对你感兴趣是你身有反骨，有我想要却不能有的性格。”
蔡居诚静静的听下去，听他那句但是。
“但是，后来也可能是习惯了，习惯了喜欢你这个人。刚才我确实是震惊的，因为你变了，你收起你那些棱角了。”
朱祁镇上手摸了摸蔡居诚的头，都一把年纪了再如此难免有些难为情，蔡居诚脖子僵硬，被人给架着，硬生生又成了被人押着过日子的谣言。
“摸完了没。”听到质问蔡居诚的质问，朱祁镇这才有些清醒。
松了手将蔡居诚的衣领子整了整，蔡居诚有些不明所以，没成想这是朱祁镇再和自己过去道个别。
一瞬间，朱祁镇变得成熟。
第二日的比试还在继续，蔡居诚今日抽到的是华山的师兄。
华山地点骗，门内穷的不行，还欠着外债，这位师兄就是欠了债的华山弟子之一，上来后双手抱拳，道“承让了。”
蔡居诚点了点头，刚要出招华山师兄就抱着头喊慢，众人呼吸为之一滞，想不到出了什么变故。
只见华山那位可怜巴巴的，“敢问师弟，开打之前能不能借些银两给我。”
瞬间倒绝一片，万万没想到华山弟子会这么不靠谱，蔡居诚也被说的一愣，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敢问师兄需要多少？”
华山师兄小心翼翼比了个一，蔡居诚了然，一百两自己还是拿的出手的。
“我们先打，打完我再借钱给你。”
台下都屏着呼吸等着华山和武当的对决，华山师兄听得蔡居诚如此说到松了一口气，“多谢，这十两银子我定当马上还回去。”
蔡居诚有些愕然，华山这是穷成什么地步了，十两银子都要外借，殊不知华山地处严寒之地，门内终年大雪，如今华山弟子取暖基本靠抖。
得到了对手借钱的承诺，华山师兄顿时觉得世界充满了鸟语花香，这个月的饭钱借到了，华山财政紧张，他已经被拖了好久的月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