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童话故事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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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技能纠缠毁灭一切的炮火聚合旋转, 生死用血肉拉锯，悬命极限地歌颂盛大璀璨的星瀚银河。
方豁然挡在费恩面前，治疗师面对疯狂的战士时只能如此，用血肉之躯和治疗技能活生生制造肉盾, 剧痛跟着火焰一起翻卷。春风卷着无畏的花叶盘旋，花叶全部被火焰点着, 带着烟火抚摸治愈。七级的高级治疗不需要复活技能，只要费恩想，他能在死亡线的边缘把任何人拉回来。方豁然全身笼罩着细密光丝, 像是生命线织成的锁子甲, 他浴着烈焰火浆, 一时崩碎一时又完整，费恩承受不住高喊出声, 却淹没在火铳嘶吼中。
这是龙渊真正的战斗力，就算这时候他只有四级, 方豁然被吞噬又被组合，火焰缭绕成为他巨大的双翼。他始终握着生死泛着金光的羽箭想要递给龙渊, 忍着蚀骨剧痛温声说：“龙渊，你醒一醒。”
龙渊站在火焰之外，方豁然甚至没法看到他的脸。他可能在疑惑生死的羽箭为什么被人握着。方豁然感觉到龙渊可能是想要把羽箭拿回去，于是死死攥着羽箭，不停地低声问：“龙渊，你的任务是什么。”
龙渊收回手，巨铳天命的铳口重新对着方豁然狰狞地开合旋转。正面看更像莲花, 火力烧透了的纯净红色。问不了龙渊，龙渊是不会回答的，他做完任务都不会有什么记忆。方豁然直直抵上天命，炽烈的莲花直接没入他的胸口，他面无惧色伸手搂住龙渊。
浓烈的酒气混合着辛辣刺激的火|药硝烟味劈头盖脸，方豁然仍旧嗅出他曾经最熟悉的温暖味道。
他第一次遇见龙渊，在秘杀森林被龙渊绊倒，伏在植物青草中嗅到的欣欣向荣的味道。
“龙渊，你醒醒吧。
“九区等着你呢，你没说过可是你很爱你的兄弟们。你的兄弟们也很敬爱你。
“普通玩家都快要被欺负死了。税搞得那么重，王都里神仙打架，王城外面蝼蚁被碾得灰飞烟灭。
“诡域这么糟烂，怎么办呀龙渊。”
方豁然在他耳边自言自语：“龙渊不难过，你最强大，我最爱你顶天立地，例如我们这样的人，能得你的庇佑。诡域很坏，跟你的所有信念背道而驰，可是你很好，你不知道你有多好……”
天命的莲华在方豁然的心口里搅动，方豁然更加搂住龙渊：“龙渊醒醒，你回来吧……在不久之后，还有我呢……”
硝烟绕着龙渊的脸，看不到他的眼睛。方豁然温柔的嗓音锲而不舍：“你的任务，是什么？”
费恩精力即将告罄之时，方豁然狠狠箍住龙渊的头大叫一声：“麻醉！”
【任务完成倒计时：00：15：00】
方豁然和费恩两个人，从里到外，各种意义，破破烂烂。方豁然小心翼翼地利用“水池理论”使用精力补充精力，费恩是一点治愈技能也用不出来了。方豁然先回复精力，再帮他回复。费恩吐一口血痰：“我的麻醉技能只有十分钟，在龙渊身上时效可能更短，必须快点去东边上五楼，只剩二十分钟了……”
方豁然在一脸血泥中睁开双眼，盯着费恩看：“恶火。”
“什么？”
方豁然很平静：“龙渊的任务，找恶火。我没赌错，他不是什么蓝胡子，他可能都不知道还有这个倒霉鬼的存在。”
费恩一愣，方豁然依旧平静：“你想到了。咱们俩误打误撞，侵占了龙渊做任务的线索。化妆师何舞提供的线索应该是给龙渊的。”
费恩什么都没有说。
他知道诡域是个什么生存法则。单单只这个该死的【童话故事】任务，开头就死得冤的韩森，接着敌对的葛赛尔海斯，被碾得化为尘土连哭都无法出声的珊娜安格，后来勉强算友军了却心事在温暖春风中化为无数花叶的暮云，敌人朋友分崩离析。
一个人一旦有那么点要抓住的东西，是不会松口的。
费恩闭上眼。
三分钟之内，方豁然和费恩恢复大半精力。费恩爬起，转头看见方豁然背起龙渊。他们俩身量差得有点大，方豁然摇摇晃晃：“走，咱上五楼。”
费恩转过头，那话不是对他说的。
一路向东，整条走廊惨不忍睹，盛大的血肉狂欢。费恩终于看到了所有门后面的魑魅魍魉，头皮麻得发木。不是因为怪物，是因为怪物的惨相。
方豁然坚定地背着龙渊上五楼。都是龙渊背他走出秘杀森林，这还是第一次背龙渊。时间线全乱了，谁欠谁这事儿，已经闹不清楚是预支还是偿还了。方豁然很开心，费恩也开心，他终于……到了五楼。
费米的病房，他闭着眼睛也能走到。他迫不及待地拔脚就走，只要再见到费米，任务和诡域跟他统统没关系，他拖着重伤的身体开始雀跃，被方豁然一把薅住。方豁然双手紧紧扣住他的衣服：“先完成龙渊的任务。”
费恩反手给他一拳，方豁然挨了一下，一甩袖刀扎在费恩脖颈边的墙上：“我不是跟你商量。”
费恩一口血沫喷方豁然：“滚！”
方豁然被喷一脸，十分平静：“你女儿是最终关，最终关启动这个任务就要重启。龙渊在此之前必须完成他的任务，我不跟你商量。我可以立刻把你干掉，那样更省事，你说呢。”
费恩吞咽一下，声音和缓：“可以商量，咦龙渊好像醒了？”方豁然立刻回头检查龙渊，费恩立刻使用麻醉技能。方豁然头都不回：“麻醉技能对我无效的，费大夫。”他慢慢回头彬彬有礼：“冷静下来了？冷静下来咱们就利索地完成任务然后各偿所愿。”
费恩肺部剧烈地扩张，但嗓音异常平稳：“好。那为了龙渊找‘恶火’，五楼再开两个房间。我最大的退步，最后一间房必须是费米的病房。”
方豁然微微一笑：“成交。”
五楼，在费米的房间之前，还得开两个房间。接近胜利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刻才是真正赌命运的时刻，费恩剧烈地哆嗦，怎么也握不住一扇门的门把手。他感觉不到命运之神是对他微笑还是对他嘲笑，明明上了五楼，却有可能输给几率。
方豁然也赌命。他不能让龙渊出事。他蹲在龙渊身边仔细观察，这时候的龙渊好锋利啊。自龙渊第一步踏进诡域，就一直在灭谷外的荒原独行流浪，他那天晚上根本没能穿过广漠的原野，他早就迷失方向。麻醉技能效果正在减退，龙渊微微睁开眼，方豁然在他眼皮上轻轻一吻：“别喝那么多了，好不好？”
龙渊强悍的本能正在竭尽全力对抗高级治疗师的麻醉技能，他在光怪陆离的幻觉里看到一只美丽的白色蝴蝶轻轻掠过自己的眼睛。
蝴蝶说，别喝那么多了，好不好？
【任务完成倒计时 00：07：22】
费恩冷汗淋漓，方豁然抱着膝盖仰着脸：“你开门吧。别担心，就算是不得已，咱们三个也得同生共死了。”
费恩恶狠狠吸一口气破釜沉舟一推门，全身的血液顷刻全部退潮消失无踪，眼前一黑坐在地上。
龙渊的手猛地一握。
“咦，昨天才见过你们，怎么今天又来了？”欢快的姑娘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何舞雀跃不已，她又看到方豁然。方豁然一愣：“不是让你赶紧离开？”
何舞嘿嘿傻笑两声。她知道这样很蠢，可是很期待。她很盼着他到来，无论是奇迹，玄幻，或者伪科学，甚至方豁然是个恶作剧的骗子，都无所谓。她小心翼翼地兴奋，不让同剧组的人看出，她都不讨厌这座鬼气森森的建筑了。
她决定不离开这里，在这里多待一天，就多一分看到方豁然的机会。
年轻姑娘的眼睛闪闪发光：“我等你呀！”
方豁然掐着太阳穴：“我叫你快走的！你们剧组全都上五楼了？你让他们快走，快走！”
费恩突然一伸胳膊制止方豁然。他优雅地比了“嘘”的手势，风度翩翩地微笑：“漂亮的姑娘等待你，这是你的荣幸，是不是？”
何舞眨眨眼。费恩当然足够优秀，风流倜傥的成熟精英，何舞都没遇到过这样气质拔群的演员。费恩一笑，何舞瞬间忘了眼前两个人多狼狈。
“我们就是好奇，你昨天说那个什么‘恶火’的房间，能不能告诉我们？”
何舞还是问出来：“你们是做什么的？”
费恩从容不迫温文尔雅：“我们是来打扫脏东西的。这小子说过，会一直保护你的。是不是。”费恩用胳膊肘一捣方豁然，方豁然木愣愣地点头：“是，我是说过……”
何舞挠挠脸，不好意思道：“我只给你们看……”
方豁然喝止：“别踏出门框！你告诉我们是哪间，然后叫你们的人全都下楼赶紧跑，我们弄好了你们再回来！”
何舞被方豁然喝呆了。她站在门框里面，方豁然站在门框外面，她心里尖锐疼痛的预感告诉她，就是这道门槛，她永远也跨不过。
方豁然做过一个任务，二级的时候，叫“驱魔”。
那个时候，眼前这个姑娘，不是这副模样。
他放缓语气：“你听我的，快下楼，冲出大门，我们就赢了。”
何舞告诉他们房间位置，看着那扇门在她面前关闭，他叮嘱她，门关上再打开，她就去喊人，逃出去。
房门一关，门锁咔哒一声，吓何舞一跳。她马上推开门，门外哪儿还有他。
【任务完成倒计时：00：04：00】
何舞发疯了，到处让人下楼。今天夜戏无论如何要拍完，剧组差点赶走她。何舞匆匆忙忙穿过密密麻麻的器材电线道具，片场打光打得像白天，人声鼎沸。她对每一个人都大叫：“下楼去！到一楼去！求你了！”
她挨了一耳光：“中邪了你！”
何舞一气之下自己往一楼跑，突然听到五楼走廊里，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她心里一凉，方豁然！
何舞转身往楼上跑去。
方豁然踹开房间门，闯进布景的一刻，道具组正点燃炸点。熊熊烈火腾空，像个巨大的微笑。春风花叶席卷回荡，方豁然大喊一声：“都趴下！”立刻托起龙渊的右手，跟他一起握住巨铳的扳机对着剧烈的恶火一枪下去，恶火没有被打散，骤然胀大，整个房间，全爆了。
飓风卷着花叶怒啸着对抗四散奔腾的火流，方豁然的治愈力量已经将近衰竭，他必须护着龙渊和费恩，他想救在场所有人。他听见有人叫他，他回头一看，年轻姑娘扑过来想用身体帮他挡一下。
方豁然长长一叹：“我让你下楼！”
何舞什么都没来得及说，被火流彻底吞噬。
龙渊醒了，他站在春风花叶和弯钩光丝之间，张弓引箭，巨弓生死才杀非人，金色的羽箭拖着长长尾焰射穿房间中心滚烫的火球，更激烈的爆|炸让整栋建筑原地一跳，整个五楼吊顶几乎都被掀飞，方豁然和费恩的治愈技能终于再也不能螳臂当车。
硝烟烈火中，只有龙渊站着。他听到任务完成的声音，他茫然地一低头，看到黑灰残垣中趴着个人，上衣破破烂烂，露出白皙的背部。
蝉……
【任务完成倒计时：00：02：00】
龙渊被传送走，残破不堪的建筑摇摇欲坠。费恩连滚带爬往走廊最尽头的房间跑去，只有那一扇门，完好无损。费恩握着门锁，眼泪长流。
方豁然在废墟中坐起，他没救起一个人。
费恩终于将要活的永恒的平静，他看方豁然：“我知道，你是想跟诡域对抗。你想试试在这个时间线里哪怕救下一个人，是不是能毁掉诡域一个任务。”
方豁然没有回答。
费恩微笑：“我们真的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可惜了。我送你个小礼物，当作纪念吧。”他伸手拿起方豁然的袖刀，将弯针按在上面。温柔的光亮转瞬即逝，系统提醒方豁然：
【袖刀吞噬医用逢合针·不善】
费恩真的很想跟方豁然好好聊聊，可惜没时间了，永远没时间了。也许两个武器能代为转达。
用于攻击的手术刀，非恶。
用于治疗的缝合针，不善
方豁然逮谁都想救，希望他有天能明白非恶和不善。费恩，帮不了他了。
费恩拧开球形锁，准备打开门：“谢谢。还有……对不起。”
方豁然看着他：“你说过，诡域也许还有另一个名字。”
费恩带着笑意的嗓音留在了门外：“是啊。可能，另一个名字叫‘命运’吧。”
【任务完成倒计时：00：00：45】
【玩家费恩打开最终关】
像往常一样，费恩穿着整洁的医师袍推门进来。费米躺在床上，窗外暖暖的阳光绒绒地铺满地板。费米回光返照，轻声细气：“爸爸，你下班啦。”
费恩坐在费米床边：“是，下班了。”
他仔细盯着女儿的脸。
这一回，爸爸不走了。
费恩弯腰亲吻费米的额头：“那天给你念的童话故事，结尾是这样的，爸爸妈妈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被夺走，死神也不行。”
费米渐渐失去意识。房间的一角开始崩碎，变成飞沙。费恩轻轻拍着陷入永远沉眠的费米，温柔地说：
“晚安，宝贝。”
明亮的日光，彻底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