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童话故事19
90 童话故事19
四楼还剩一间房。
费恩精神紧张听着东边的脚步声, 方豁然扶着墙站着。只要这一间开对了，他们就能上五楼。方豁然太阳穴一跳，顺着墙坐在地上：“龙渊接近了，你快决定开哪间。我陪你上五楼。”
费恩半蹲着握住方豁然的肩膀：“你没有任务, 我告诉你如何离开。不管能不能上五楼，你不欠我什么。”
方豁然说不出话, 用眼睛盯着费恩。这是个特别的任务，其他人来这里，肯定是开到哪间房就到哪间房, 费恩却必须保证上五楼之前所有房间都不是“那一间”, 这样上五楼之后直接去开费米的房间, 他能看到女儿一面。然后……
然后？费恩不再离开她了。
费恩说过他过坎儿的任务是“击杀最终关”，最终关是他女儿。
费恩把手术刀喂给袖刀, 就已经不会回头：“若不是这情境遇到你，咱俩能当个不错的朋友。”
方豁然用眼睛看费恩, 费恩笑得像那只白色的狐狸，美貌狡黠。费恩拿出一只样子非常特别的传送符。这玩意儿贵, 而且龙渊不大用，方豁然只见过一种淡黄色方形的薄片，用的时候一掰。费恩给他的这只传送符是玉红色的，像个大写的c字型。
“我一打开四楼最后一间房你就掰它，它能强制把人传送出任务。但是你得记住，只能在没有任务的人身上使用。如果有任务的人使用强制出任务，视同任务失败, 会在传送的瞬间被抹杀。”
方豁然看一眼c型符，又看一眼费恩。费恩还想叮嘱他什么，可惜时间来不及了。方豁然脑子嗡一声，龙渊从东边上来了。四级的龙渊，未曾相识的龙渊，酗酒杀戮到天地不知的龙渊。
就到这里了。费恩看着满脸血的年轻人，心想，是我对不起你，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一转身伸手一转门锁迅速推开，成败与否，来吧——！
【四楼全部房间打开完毕，东边消防通道打开】
整个世界凝固。
东边？旧医院一共东西两个消防通道，从一楼到四楼他们一直走的西边消防通道。东边那个……龙渊来的方向啊啊啊！
卧槽你大爷的诡域啊啊啊！
方豁然脑子里的蝉鸣越来越大，悠长的走廊那一头龙渊硬靴子跺地的声音慢条斯理地扫楼，几乎一枪一下结束怪物的哀嚎，盛大的屠戮像是嘉年华上酣畅淋漓的狂舞。
关于“杀”的声音从容迫近，费恩脸色雪白。高等级战士见得多了，这种不容置疑的“收割”闻所未闻。
这整栋楼里可能只有一只怪物。
龙渊。
这才四级，肆无忌惮地发狂是这种战力，八级的呢？
不，有办法。冷静，一切都还有办法。费恩双手揣在看不出白色的医师袍口袋中，眸光在虚无的夜色里闪烁。已经到了四楼，马上就可以上五楼，绝不在这时候功亏一篑！
一只温柔的手握住费恩的手腕，吓费恩一跳：“方豁然，你怎么还没走？你快走！”
方豁然脑袋里喷岩浆，眼前花得五颜六色，扶着墙慢慢起身，温和地问费恩：“我走了，你打算怎么办？”
他的手握住费恩的胳膊，力量柔和却无法挣脱，一路向下摸到费恩医师袍薄薄的口袋外面：“费恩，你是不是想对龙渊使用c字传送符？”
费恩在口袋内攥紧拳头：“这时候的龙渊，不认识你。他的任务，跟咱俩相反。”
方豁然扣住费恩的手：“你是怎么确定的。”
费恩把心一横，方豁然却笑了：“也别对着我用。不然你可能无法上五楼了。”他白皙的手指拈着另一片c字型传送符，把两片符都亮给费恩，忍着剧痛微笑：“你还有吗？”
费恩胳膊肘锁住方豁然喉咙，眼睛泛红，方豁然一脚踢在墙上挣扎，两个人厮打在一起。费恩癫狂地抠方豁然手中的符，对他咬碎牙齿：“我一定要上五楼，方豁然咱们本来是朋友。”
方豁然被头痛折磨得接近崩溃，狰狞地微笑：“那太遗憾了，你甭想害龙渊。”
一声火炮同时震得两人须臾欲聋，火|药轰击扫射，黑焦碎石交错崩飞成为獠牙，亟需血肉。
龙渊这就走近了！
……陌生的人。
尚未看清五官的距离，方豁然被扑面的浓烈的杀意骇住。烈酒里锻造的杀欲彻底放纵，理性灰飞烟灭。拥有最熟悉轮廓的陌生人遥遥地走来，每一步都踩着战栗的心跳。
“那时的龙渊什么样？”
“你看见那时的他，说不定转身就走了。”
费恩看到自己先前开的第三个房间门还没关，刚才他压根没看到里面有什么，只是没有攻击性。他爬起把方豁然往房间里拽，方豁然两只眼直勾勾盯着远处高大的男人一扇门一扇门地打开用火铳狂轰滥炸，完全不像是做任务，像是在地狱里用恐怖与血腥办个嘉年华。
原来四级时巨铳天命和巨弓生死基本就定型了啊。
天命杀人，生死夺魂。
方豁然被费恩拖进房间，拖着地面一道人宽的血痕。费恩一关门靠着门坐下，嘲笑方豁然顺便嘲笑自己：
“害怕没有。不保护你的龙渊，就是那个样子。”
方豁然躺着，他贴着地面，感受门外龙渊越来越近的气息，分辨其中是否有万分之一熟悉的温度。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龙渊没说到底叫什么，他还想着一定要让龙渊亲口告诉他。
——龙渊现在，就在门口。
脚步声，停下了。
费恩非常明确地知道，龙渊就站在他身后，和他隔着一扇门板，他控制不住地寒颤。惊天动地的轰炸，费恩和方豁然被震飞，费恩惊恐至极回头一看，房间门关得依旧完好，龙渊把对面的门轰开了。
费恩差一点选了对面的门，他不知道对面是什么。轰炸之后片刻寂静，粘液中蠕动的声音，听着极度恶心。方豁然脑袋里的蝉忽而寂静。破蝉这死德性，一旦龙渊距离近到可以弄死它，它反而不叫了。方豁然从噪音的深渊里彻底解放，他濒死的鱼一样躺在地上张着嘴喘息，心里却在默默地数着，三，二，一……
更剧烈的震动震得墙壁龟裂，哗哗掉墙皮。不是巨铳天命，是巨弓生死。天命杀人，生死杀非人，一箭解决所有问题——
方豁然脑子里次咔一闪，生死的箭？！
他拉开包裹面板，龙渊给他的那支羽箭，正在锋锋铮鸣，愈接近生死，蜂鸣声愈清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生死的箭，把生死给引来了。
方豁然，把龙渊给引来了。
像是一个无论何时何地必然存在的因果。
方豁然低声笑起来。
费恩崩溃：“你笑什么？清醒一点，你知不知道龙渊以前的名声！他在四级时不认识你，也不认识我，而且他不在乎！”
方豁然收起包裹面板，欣赏着对面格斗的声音，如舞步的节奏轻重缓急华丽娴熟：“龙渊以前什么名声？”
费恩掐着他的脖子：“你看到他的那一面，反过来！他如果是蓝胡子，咱俩谁都活不了！”
方豁然掰开费恩的手轻描淡写：“咱们在一楼的时候，为什么啥都没遇见，没有那个‘蓝胡子’？蓝胡子看着我们，它在哪儿看着我们？”
费恩语塞，方豁然笑意不见，听着对面战斗的乐章已经接近尾章：“不如你听一听我的分析，咱这一路上来最不对劲的地方就在于这个‘蓝胡子’，我更倾向于，这个倒霉的家伙遇到了龙渊，稀里糊涂被宰了。”
这完全不能说服费恩，可是他听见对门声音渐渐变小，接下来就是他们。他比龙渊高三级，凭他一个却根本扛不住。
方豁然轻轻安慰他：“我会帮你到底。”
费米病情极度恶化，完全失明。可是她总是对费医生说，爸爸，我看到银河系。
灿烂闪烁，不停地旋转。
可能是药物刺激出的幻觉。费米知道自己的名字由来，那是银河系漂亮的紫色羽翼。费医生当时没当真，可能费米真的“看”到了。费米曾经问银河系中间是什么，费医生说科学家还没有确定。费米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可呵呵地说，爸爸，说不定那就是另一个世界的门。我以后要去那个世界。
费医生刚下值夜，强打精神给费米念童话，念到死神抱着重病的孩子离开，母亲在后面没命地追，午后阳光太厚太暖，裹着费医生闷闷地睡着，童话书轻轻摔在地面。费米仰面躺着，小小声自言自语，妈妈追回小孩子了吗？应该是追不回来的吧。
可是爸爸，我很害怕。
对面的轰炸已经结束。门被踹开，费恩看到鲜红如岩浆的巨铳铳口不停地开合旋转，像是莲花。
方豁然手里攥着一根箭轻轻叫了一声：“龙渊。”
轰炸烈火中，费恩倾尽全部治愈力量，无数弯针拖着丝光汹涌扑向方豁然，汇聚成浩瀚灿烂的漩涡，像是……银河系。
正在九区搬石头的龙渊突然一停顿，微微啧一声。皮奇在旁边看龙渊脸色不好：“龙哥？你怎么了？”
龙渊用拇指顶一顶心口。刚才巨弓生死突然嗡嗡震鸣，顷刻胸腔剧痛，仿佛一只手伸进去生生拽走心脏。
龙渊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微微一动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