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童话故事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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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观测厅内所有的机器齐齐声嘶力竭蜂鸣, 吓得观测者们乱成一团。全部的仪器都在失控，所有数据都在发疯。姬准背着小手看成年人们跑来跑去，被无与伦比的焦虑逗笑。他的笑声太小，被慌乱声盖住。
又出现了, 它又出现了，那样熟悉的频率共振, 他是不是回来了。
山中海面中央的白色亭子里的人从长长的沉眠中被惊醒。困倦的叹息顺着翻卷的白色幔帐飞出，立在亭子外的英武中年男人低声回答：“领主，它又出现了, 力量异常强大。就好像……”
就好像, 晨曦之星从未陨落。
亭子里沉默许久, 亭子外的中年男人低声道：“八级任务，【童话故事】里的。可以查到进入任务的名单, 但无法确定到底是谁。能接入‘核心’查到进入任务的名单已经是目前的极限……而且最近核心进入了不稳定期，我认为应当尽量减少外接核心的行为, 一旦核心崩溃，诡域崩溃, 我们不能确定将要面对的局面……”
平静的水面如镜，只有微风带起的白色幔帐飘飘荡荡，像是垂死挣扎的白色羽翼。
龙渊回到九区，外套已经被浸透又干涸。龙渊把外套撕下来，那一身伤吓得送药的乔伊一踉跄。谁能把龙哥打成这样？龙渊把药一股脑倒身上，手法干脆利落地将几条妨碍行动的外伤缝合。乔伊帮龙渊用大量绷带缠好，雪白的纱布渐渐也有要透的意思。要是方大夫还在就好了。这句话差点溜出来, 乔伊擦擦冷汗。
药物永远不怎么够，外城的药品奇缺，好在龙渊也不在乎。乔伊嗅到龙渊身上阔别已久的气息，又疯又狂披着血雨穿行的气息——乔伊下意识向后退半步。
龙渊收拾妥当下楼离开家门，一开门，二十几个区的戍卫军上尉站在门口等龙渊：“龙哥。”
乔伊被唬住，他在诡域这么久，他自己就是个戍卫军，然而负责每个区戍卫军的上尉他只见过龙渊，同时二十几个站在龙渊家门口，他看着干咽一声。
那二十几个上尉也没看乔伊，简单明了告诉龙渊：他们排查了各自的区，没发现辖下有人任务是【童话故事】，很多区甚至根本没听说过这个任务，也没人见过方豁然。
龙渊面无表情听着，拍拍他们的肩：“辛苦兄弟们，承你们情。”
乔伊有点畏缩地跟着龙渊穿过上尉们。乔伊心里觉得人家大老远穿过秘杀森林跑来说几句话就算了是不是不大好，还回头看两眼。二十几个上尉们显然并不这么觉得，目送龙渊走远了，他们各自回区。
昨天加上今天秘杀森林热闹了，陆陆续续从各个方向有戍卫军横穿到九区。游杀队们着实没见过这种场面，只能老老实实缩着。他们可以虐杀落单受伤的戍卫军，并不想触正常有战斗力的戍卫军的霉头，更何况这一拨一拨的！谁捅戍卫军窝了！
老鼠人背着破褡裢颠颠跑来：“打听到了，九区那个龙渊找人，几乎把所有外城戍卫军都给掀起来了——妈哟，原来诡域里的区号超过四位数了！你能想象吗四位数啊！”
鲶鱼头的尾巴从早上起就一直吧嗒吧嗒地响，黏糊糊湿哒哒的，他自己听着都恶心，无奈控制不住，奔涌的戍卫军们就是巨大威胁，他们除了躲着没有好办法。
火红的身影立在树上看窜来窜去的戍卫军，鲶鱼头低声问：“龙渊找谁啊？那个方豁然？”
老鼠人也低声回：“不是，说是找一个八级任务的参与者。”
乔伊跟着龙渊跑到十三区。十三区的天权的地盘，税务官章台是个圆胖胖的特别和气生财的中年男人，一见龙渊表情变换精彩：先是一愣，让后一惊，接着一喜，最后用无法压抑的洋溢兴奋与荣幸与仰慕一握龙渊的手：“犬子从任务里出来就跟我说了，没想到是您救了犬子！”他请龙渊坐下，殷切倒水，“我这边都准备好了。说起来惭愧，这是咱们自己外城互助的法子，充分利用经验，互惠互利。低级任务雇佣比较容易，八级任务太难了。昨天我动用所有人脉上下打点活动，还真让我找到了！您放心，验过，【童话故事】完成进度百分十八十，相当不错了。”
乔伊忍不住活动一下下颌，看章台看久了都替他脸酸，真是脸上能用的肌肉神经都用上了，看着脸皮都能独立。这个“外城互助会”说白了就是人力黑市，有钱的花钱买命。乔伊以前知道，只是费用太高他从来没琢磨过。章台硬是给扒拉出一个带任务的十级，乔伊听傻了，十级还带任务？他还没数完这个十级报价后面的零，龙哥告诉那个十级，不用他带任务，介绍一下任务内容。
那个十级是个个子不高的女性，她冷淡地看乔伊一眼。乔伊知趣，和章台一起退出洽谈室。
章台对乔伊都乐呵呵的，完全没有天权税务官的气势。乔伊实在是有点好奇心：“您知道龙哥啊？”
章台惊奇：“当然知道。我欠他一个人情，然后我儿子又被他救过一回。”
乔伊了然点头，再也不问。他对着门发呆，看见一个特征明显的宅系少年探头探脑。章台很生气：“干什么呢，见不得人？”
乔伊笑着摇摇头。
章梓抓着门框看看章台，又看看乔伊：“您告诉龙哥，我章梓一直信守承诺。”
说完就跑。乔伊看章台，章台也一脸莫名其妙：“这孩子，可能是感激龙哥相救，就是词不达意。”
过程倒是不长，龙渊从十三区的洽谈室出来，和章台道别。章台连连道：“龙哥有事就说话，我这里竭尽全力。”
乔伊跟着龙渊从十三区回九区，会议室外面停着一辆肌肉越野车，车上穿着戍卫军军装的男人一见龙渊，抬腿下来，高帮硬底靴蹬在地上，然后把墨镜拉到鼻尖，从墨镜片上方看人：“龙哥。”
“你也来了。”
“这不是听说龙哥有事，怎么也得来一趟。”墨镜男笑嘻嘻，“三三一区上尉，路未。前几天我们区有个治疗师来过九区，叫费恩。”
龙渊微微眯眼。
“费大夫是三三一区的治疗师，有时候也接活，相当多的人通过‘外城互助会’高价聘用治疗师，嚯那价格简直吓人。他最近倒是跟人提过，要进任务，正好有人通过互助会发布高价悬赏要这个任务的治疗师，很合适。”
龙渊面上毫无波澜。
路未咧开一嘴白牙：“巧了，这个任务，就是【童话故事】。”
乔伊看到龙渊插在衣兜里的手狠狠一攥拳。
“还有谁。”
路未没回答，只是叹了口气：“龙哥你面子大，排场大，有事儿兄弟们都往九区跑。只是我说句不中听的提醒龙哥一句，您坏规矩了。”
龙渊没有反驳，更不争辩。
“咱诡域的规矩没明文写过，但是大家都默默遵守。本来嘛，任务里各凭本事，离开任务，一切就一笔勾销。否则任务里死去活来通关，出了任务还得腥风血雨找后账，怎么活？您这么大张旗鼓找一个任务的参与者，到底是为了什么？”
龙渊很平静地看一眼路未：“我想了解这个任务。”
路未笑了：“您是想知道以后要杀谁。”
乔伊的心脏罢工了几秒。
方大夫一个五级进八级任务，凶多吉少。他不承认也没办法，方豁然是不可能离开【童话故事】了。龙渊清楚，所以他现在开始找这个任务参与者。他想在这个任务结束后知道任务里发了什么，发生过什么，以及……方豁然的结局。
乔伊心里寒凉一片。龙哥的脊背永远挺直，天塌下来都不怕，可是他怕不怕听到方大夫的死讯？
龙渊冷静地看路未，路未耸个肩：“好吧，我劝过了。三三一区山海治疗师费恩，以及王都夜域战士暮云。”
这一天下来，乔伊是真的被吓着了。不光他，九区所有戍卫军们都傻乎乎地看着。龙哥平时并不怎么说话，搭理人的时候都不多。他默默地给九区刷了一套照明系统，九区每个人做任务都受过他的惠，他们尊敬他。
直到今天他们才知道龙渊到底是什么人。
龙渊发疯找人，外城被搅合起来又纷纷尘埃落定。整整两天，乔伊开了十分大的眼界。送走最后一波其他区的戍卫军，乔伊一开门，正看到面无血色的左丽。他啊一声，不知道怎么打招呼。一九七区好几个人跑来被方大夫收留，乔伊只认识一个左丽。左丽是个漂亮而伶仃的姑娘，总像被什么吓着了下眼睑黢黑。
她一个人站在龙渊的门口，细细瘦瘦的，一棵草一样。
乔伊回头看龙渊，龙渊平静地看她。
左丽结结巴巴：“珊娜和安格不见了，我找了很久没找到。你们说方大夫也不见了……【童话故事】这个任务我听珊娜提起过，我们打算等在九区安顿好了一起做，可那是二级的……”
龙渊一直没表情，很平静，可是他过于冷峻的长相导致他没表情就足够肃杀，乔伊都经常被龙哥吓得说不出话，他同情这个女人。龙渊看左丽，声音很平稳：“好。”
如果龙渊放弃庇佑这几个跑来九区的女人，她们唯一的下场就是进秘杀森林。
龙渊没有为难她们。
左丽叫住龙渊，她握住拳头攒勇气。她的技能是“预知”，她能看到很多信息碎片，随着技能等级的提升她才能拼凑更加多的碎片，整合成为一件“未来”事件。这种拼图游戏有可能拼错，有可能拼出来的毫无价值，更多数时候语意不明会激怒被她“预知”的对象。她觉得既然看到了，就要说出来，不管结局如何。
“死神会没事……”
龙渊长长一叹：“好。”
乔伊一直跟着龙渊，一听这一句，这姑娘裹乱来的？什么死神？他观察龙渊，龙哥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性子，一身皮开肉绽的伤东奔西跑也不见神情有异，他还是怕这句没头没尾的会激怒龙渊。
龙渊很平静。
在外城互助会的洽谈室里那个十级告诉龙渊，【童话故事】她大小做过三次，每次讲述的故事内容数量都不一样。玩家扮演故事里的角色，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只是有个角色是不会变的——
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