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童话故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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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队友 安格 被击杀】

    方豁然傻了, 瞪着眼睛看珊娜。珊娜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刀，眼泪汹涌面无表情：“方大夫，请你复活我的孩子。”

    左丽决定领着愿意离开的人去九区。安格是古腾的孩子，虽然血缘在诡域里根本不重要, 安格是否存在对于古腾来说无所谓，珊娜的技能的确是安格带来的。

    珊娜刚进诡域时, 除了美貌，一无所有。

    安格出生，珊娜的技能才觉醒：放大别人的攻击能量。这项技能十分鸡肋, 简直不知道带去副本里干什么。她们仰仗着古腾活着, 然而古腾死了。其他人尚可再去找高级战士, 珊娜带着安格却毫无退路，只能跟着左丽走。

    离开一九七区去九区是需要钱的。大家无所不用其极地攒钱, 她们都相信左丽说的话，只要到了九区就一切都会好起来。九区有个治疗师, 一九七区都没有。治疗师是个很善良的人，他会帮助她们的。

    珊娜带着安格没日没夜地做任务, 就快攒够时，安格在副本里中了毒。死不了，只有每天每天无休无止的剧痛，痛得小小的孩子哭不出来，只能轻轻抽搐。

    左丽告诉珊娜方豁然的治愈技能可以治愈一切伤，只要他们齐心协力到达九区。珊娜抱着安格跟着左丽一步一步横穿秘杀森林，被像牲口一样套住脖子往密林里拖, 安格摔在地上对她伸出小手。

    珊娜像母兽一样哀嚎。

    然后她们就被救了。一对月光翅膀的红蝴蝶，高傲地落在树枝上，遥远地目送她们离开秘杀森林。安格是个四岁的健康男孩儿，他蜷缩在母亲怀里轻轻说：“妈妈，我很重的，让我自己走吧。”

    珊娜没有放开手。

    “到九区就好了。马上就到了。”

    她们到达九区，她们见到了龙渊，还有方豁然。温柔馨香的春风吹拂过去，她们身体上累累的伤全部消失。温暖的风像个怀抱，轻轻地安慰她们，告诉她们想活着一点都没错，为了活着想尽一切办法天经地义，不必羞惭。

    珊娜和其他人一样，再也忍不住了。

    可是这样美好的技能，对安格的毒一点作用都没有。

    珊娜用尽能用的办法，安格一天一天地走向死亡。

    “我知道复活技能只能在任务副本里用，求你复活我的孩子。”珊娜小心翼翼地把安格放在地上，跪在方豁然面前。方豁然是她最后的希望，为了安格，她无路可退。

    “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珊娜曾经是古腾“宠物”里最漂亮的，像一枚成熟多汁的香甜水果，饱饱地坠在枝头调笑天光。然而现在她鸡爪一样的手指狠狠地掐住方豁然的衣服，死死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没别的办法，安格中的毒解不了，一直疼一直疼，不想让我难过又不敢喊疼。我怎么办呢？我要救安格。方大夫，只有你能救他，求求你了，只要你在副本里复活他，他身上的减益就会消失，他就不会痛了！”

    方豁然挣开珊娜一甩袖刀观察四周。他大约地转了转，这好像是个建筑的背后，有个废弃的篮球场，篮球架横倒在地上。水泥石板缝中间浇注的劣质沥青碎裂断开，顽强地生出杂草。天空是阴的，要下雨不下雨。五层建筑物本身也有了年头，向上看一片窗，像死不瞑目的眼睛。窗外面的防护栏全部生锈，一道一道锈痕是流淌的血泪。

    方豁然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建筑。单调简单，又灰又绝望。这种死气沉沉的似曾相识感让方豁然十分难受，他制止珊娜继续哀求：“安静。”

    方豁然打开任务栏检查任务，确认童话故事是个普通的二级升级任务。

    【任务童话故事 请把所有故事讲完】

    方豁然竖着耳朵倾听，想确定还有没有人在。

    ……没有声音。

    二级还行，毕竟他已经打算开始带新手了。方豁然弯腰抱起小小的安格，小小的身躯已经开始失去温度。他有一个瞬间觉得五层楼某扇窗后面的目光，猛地抬头一看，没有。所有的窗都死着。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

    方豁然右手一甩袖刀反握着挡在珊娜前面：“谁！”

    一双靴子踩过杂草，有条不紊的步伐一下一下践踏着方豁然的气息，方豁然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男人的声音漫不经心带点谐谑：

    “咦，怎么会有个五级的。这里……居然还有二级？”

    森严的等级压制让方豁然几乎动不了。

    对方是，九级。

    龙渊在秘杀森林里突然站住，风掠过极其繁茂的树叶，成为波澜壮阔的海潮，一个巨浪把龙渊的心拍进海底。龙渊从未相信过预感，他无意识地活动一下左手，左手无名指连着心。他回头看爆|炸地的方向，秘杀森林仿佛嘲笑他，凭白得到的，终究要还回来。

    汗珠划过龙渊的太阳穴。

    方豁然一看九级就傻了。他见过九级，还是两个九级，但那时候旁边就是龙渊，分担走大部分等级压制。当他自己一个人单独面对九级时，他发现自己全身的关节都在抖。他咬着牙抱着安格挺着，珊娜在他身后直接趴倒在地。

    九级的男人想用樟脑球戏弄蚂蚁一样戏弄他们，哪知方豁然就跟戳地里的标枪一样，抱着个死孩子，站得笔直挺拔。

    珊娜开始咳血。

    小孩子恶作剧，用樟脑球戏弄蚂蚁。找不到洞穴的蚂蚁只能永远地打转，直到死亡。小孩子不会觉得愧疚，因为人和蚂蚁不是一个等级的物种。九级跟五级二级也不是一个物种。

    这个九级男人跟申屠是一样的。方豁然喉咙里血腥翻涌，可就是不认输，甚至庆幸安格现在不必遭罪。完全的等级压制让方豁然连技能都放不出来，他的怒火被血堵在嗓子眼，强迫他挺起胸膛，瞪着眼睛直视九级。

    韩森，九级，天权。

    哈，天权的。方豁然听见自己的骨头碎裂声音，他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韩森觉得无趣，收回等级压制。他看上去甚至比龙渊还要高，从上到下看方豁然，方豁然被他的眼光给剖得毛骨悚然。

    “韩森，你又在欺负人。”

    韩森身后走来一个瘦高的女人，打扮古怪，包得严严实实还打个伞。

    葛赛尔，八级，天权。

    她好像对欺负弱小没什么兴趣，甚至没有多看方豁然，只是打着晴雨伞站着。高领毛衣埋了她下半张脸，也不知道她在看哪里。

    汗珠顺着方豁然的脖子往下滑。俩天权的了。

    贴近地面的风一荡，乱七八糟的枯草被剃了个平头。方豁然不能动，只感觉清风贴腿一扬，血液奔涌。

    “怎么有这么多低等级。”一个戴口罩的男人瓮声瓮气问，“我明明接了个八级任务。”

    操，八级。

    方豁然呼吸中拉扯着血腥味。他确信珊娜是计划把他拖进副本好让他复活安格，但珊娜货真价实二级，她没那个本事接接八级的任务。

    他很后悔，后悔稀里糊涂就被珊娜拽进来，也没给龙渊留个条，龙渊压根不知道他在哪儿。如果死在这里……龙渊会找他多久？酒保老板曾经嘲讽龙渊小心方豁然也跑了，龙渊就跟中了孤家寡人咒一样。方豁然当时很生气，他为什么要离开龙渊？

    如果死在这里，就让龙渊以为自己跑了吧。

    秘杀森林里什么异常都没有。戍卫军翻腾到大半夜，才结束任务。这次倒是例行差事，没找到异常也不用去npc那领罚。龙渊回到九区，发现方豁然失去踪迹。

    所有人都说见过方豁然。

    可是所有人都不清楚方豁然最后去了哪儿。

    “这几个杂鱼是干什么的。”声音发瓮的口罩男继续好奇，“你们谁养的炮灰？可是用二级当炮灰？那不是用蚊子堵枪眼吗？”

    海斯，八级，戮剑。

    在场的高等级们没有回答海斯的问题，海斯一耸肩：“如果你们不承认，我可不客气了。”

    从方豁然背后的方向轻轻走来一个人。这个人轻盈得像个幽灵，让人感觉他只是出于礼貌所以才在走路时特地发出柔和的脚步声。方豁然的余光追随者那个轻盈的人影走到人群中间。那是个身形轮廓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子，头发很长，眼睛缠着一圈黑布，下半张脸有极其清秀的线条。他背着把长剑，可能他全靠这把剑压着，才没有飘走。他没说话，也没什么存在感，并不压迫别人，也没有戏弄人的喜好。头上的字安安静静飘着：

    暮云，八级，夜域。

    ……夜域？

    在场的人都有点吃惊，居然还有人敢顶着夜域的帮会名称做任务。暮云抬头感知四面八方的气息，长长的发丝在风飘荡。他似乎思考一会儿，站在方豁然前面，垂首静立。当他站在方豁然身前的一刹那，一切有意无意的等级压制烟消云散。

    方豁然目瞪口呆到难以置信，这位……视力障碍人士难道是他保护他们？为啥啊？方豁然查看珊娜的情况，一边不动声色打量在场的几位。

    韩森，五大三粗赳赳武夫，九级，天权的。葛赛尔，举个伞打扮诡异，八级，也是天权的。

    海斯，阴阳怪气戴个口罩，一说话就鼻塞，九级，武疯子帮会戮剑的。

    暮云，现在正在保护方豁然的俊美长发小哥，似乎目盲，背着把长剑，居然是传说中已经半死的帮会夜域的。自打进诡域，方豁然只见过两个活着的夜域的人。还有……那个绞刑架上的尸体。

    地面一震，突然消失。四周的建筑景物也消失，仿佛模型的布景，瞬间被人拆掉。几个人站在悬空，黑色的背景下小孩子的玩具四处飞扬。

    “咦，这是哪里。”

    不疾不徐的嗓音响起，虚无的黑暗中打开一扇门，门内信步走进一个穿着白色医师袍的身影。

    ……费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