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游乐场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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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豁然左手顶在空气墙上, 不停地释放春风花叶，清新的春天气息穿过血色漫漫的桃花幻影温柔地扑向龙渊，右手握着红光燃烧的袖刀一刀插进空气墙玩命刨。
“没用的。”姬准冒一句。
方豁然没理他，袖刀插在空气墙中, 肉眼可见地拉长，拉长, 伸出护手双翼，仿佛烈焰的十字剑，烧得空气墙滋滋咯咯巨响, 生给方豁然掏出个洞来。
姬准看方豁然右手虎口开始冒血, 愈合又裂开。方豁然不停地挥霍精力体力, 脸上没有血色，也没有人色, 更没有停止的打算。姬准仰着脸看，叹口气：“小红花在你这儿的话, 你不用着急。”
方豁然不知道小红花在谁那儿，他现在只想姬准闭嘴：“龙渊出事我要小红花干什么！”
两个数米高的圆形轮锯正直直地锯向龙渊和裴原。方豁然一刀一刀在空气墙上掏出个洞, 他对着小洞喊：“龙渊！往前跑，快跑！”
空气墙上的圆洞弥合，方豁然就再掏。
姬准伸出小手摸摸空气墙。他观察了一下，方豁然的技能并不能全穿过墙，能过去的只是一小部分，还不算在空中逸散的能量，到龙渊身边寥寥无几, 估计方豁然只是想给龙渊一个指引。裴原也在打转，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极度惊恐，重重的“是非曲直”围着他。姬准看方豁然那么玩命，他想自己也应该做点什么。
于是他摊开书，在书面上写：都是幻象，往前走，当心身后。
十一个字一个一个冒出书本，勉强透过空气墙，奔向裴原，还得穿过裴原自己的“是非曲直”，到达裴原眼前耳边的只剩一两个字：前，后。姬准气得要死，不停地写，墨金色的字一个一个穿过空气墙直奔裴原，不是在空中消散就是被裴原的技能给化掉。
姬准没想过技能穿空气墙如此费劲，到底是个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字符接连不停地弹在裴原身上，终于勉强连成一句话：往前走，心身后。
裴原无动于衷，更多的“是非曲直”落地，一层一层，姬准的技能，彻底过不去了。
方豁然眼看着轮锯在龙渊背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一只手还是抵着空气墙往外放春风花叶，用全身的力量挥着十字剑捅空气墙，捅出个洞就对着喊：“往前跑！马上！”
龙渊听到了天边方豁然的呼喊，他知道春风来的方向，他脚下是万丈深渊。
他清楚有一个必然是幻象，方豁然的声音和春天的芬芳，或者深渊。相信哪个呢。诡域绝对不会给他多少时间犹豫。龙渊做任务做到武神级别，大多数时候都在赌命。右臂隐隐作痛，他使用巨弓生死就会旧伤发作，提醒他曾经被骗得多惨烈。信方豁然吗？赌吗？
春风温柔地从遥远的地方吹来，生机勃勃，复苏希望。
赌。
龙渊收起巨弓生死，伸出手指在空中摩挲，感觉到了风向。他闭上眼，不再去看深渊。方豁然焦灼嘶哑的声音几乎带血了，飘渺地吼：“身后……身后……”
龙渊抬起腿，一步踏向深渊。
方豁然趴在墙上，他终于看到龙渊迎着春风花叶的方向开始跑。他已经没有力气拿起袖刀，袖刀仍然是十字剑形态插在空气墙上，红光如焰。他看了一眼控制面板，精力只剩六十，体力只剩十七。他的头像旁边，赫然一朵小红花。方豁然喉咙里滚着血腥气。
龙渊，加油，跑。
春风花叶不曾停。
龙渊抬腿开始奔跑的刹那轮锯滚过了他站立的方向，同一时间裴原被轮锯从中间瞬间剖成两半，血肉炸开，左丽尖锐地惊叫，章梓吓得喊出声，眼睁睁看着“是非曲直”的墨线随着裴原的一腔热血崩碎消散。龙渊闭着眼狂奔向方豁然，他不知道脚下踩在哪儿，身后有巨大的轮锯追着他，只是……
方豁然在呼唤他。
春风吹来的方向，就是生命的方向。
方豁然顺着空气墙往下滑，他真的站不住了。他一边痛骂自己没用，一边看着龙渊疯跑过来，一笑挤得热泪奔涌。
龙渊眼睛上的桃花瓣霎时消失，他看到前方伏在空气墙上的方豁然，脚下沉沉的震动。龙渊惊骇回头一看，数米高的巨大轮锯和他只有一步之遥。
“精彩精彩，桃花林休闲小游戏结束了哦~龙渊获得一枚小红花~离开的小朋友记得打扫卫生带走垃圾~打扫干净小火车才会来接有小红花的好孩子哦~希望游乐场给诸位留下了美好回忆~”
轮锯震天动地一响，和空气墙同时消散。方豁然失去空气墙的支撑，直挺挺地摔向地面，龙渊全力奔跑往前一扑，正好接住方豁然。
龙渊跪在地上搂着方豁然剧烈喘息，方豁然趴在龙渊腿上要昏不昏地对他微笑，劫后余生地听着龙渊狂乱的心跳。
姬准看他们半天：“你们不是豢养关系啊。”
龙渊看姬准。裴原死在视线范围内，两半，龙渊都不想去看。姬准直面裴原的死亡瞬间，一丝表情都没变。方豁然精力体力所剩无几，他说不出话来，龙渊搂着他。章梓吓傻了，左丽神神叨叨，姬准面无表情，五个人在桃花林里呆着，悄无声息。
【完成倒计时：00：09：12】
一片桃花瓣缓缓飘落，落在左丽手心。
章梓小心翼翼地问方豁然：“哥，我怎么办啊。”
方豁然把头埋在龙渊怀里，不吭声。
姬准推一推眼镜：“打扫垃圾，意思是有小红花的杀掉没小红花的，那条豆虫火车才会来。”
章梓满脸苍白地瞪姬准，姬准一摊手：“我也没有小红花，裴原死了。”
方豁然抓紧龙渊的衣服，趴着，不吭声。
龙渊也没动。
【完成倒计时：00：07：55】
章梓抱着头缩成一团，左丽神游天外，姬准不慌不忙翻着书，看他所有的记录。方豁然一脑袋扎在龙渊怀里就是不动。姬准语气带点惊奇地问龙渊：“他不杀我们，你就听他的？你们的关系真的很复杂啊。”
龙渊感觉到方豁然更加用力地攥着他的衣服。方豁然其实根本没有体力了，仍然用力到全身发抖。
儿童，少年，年轻女人。
怎么办。
龙渊抬眼看灼灼其华的桃花林，他以前不关心植物，也不懂得欣赏。那天在酒馆废墟前看到方豁然身后春风带起花叶，他开始发现……春天。
他问方豁然：“桃花是不是春天开的。”
“嗯。”
“好。”
两个人再无对话。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龙渊轻轻拍方豁然，专注地欣赏飞雪飘扬的桃花。方豁然放松下来，躺在龙渊腿上，翻个身，跟着龙渊的视线往上看。一片桃花瓣儿落到方豁然的嘴唇上，龙渊下意识微微抿嘴。
章梓惊恐地发现一个问题。他的技能“和气生财”，属于被动技能，自动检测对他有危险有敌意的活物。在场还亮着头像的人，方豁然龙渊左丽对他都没有敌意，对他有敌意的居然是……
姬准？？？
【完成倒计时：00：03：11】
风吹过树冠，刷拉一响。除了章梓的抽泣，一片静谧。左丽躺在草地上，双手搁在胸前，十分安详。她梦到过天使垂翼，她对此深信不疑。
方豁然翻个身，不敢看龙渊，还是把脸埋在他的腹部：“对不起。”
龙渊用鼻息笑一声。
【完成倒计时：00：02：09】
姬准大叫：“好吧，都给我起来，我能把你们都带出去！”
方豁然红着眼圈很疑惑地看姬准一眼，姬准愤怒地一摘眼镜：“我并没有被你莫名其妙的傻气感动到。你不杀我们几个，以后你的复活技能肯定会传出去，那麻烦就大了！我也和你一样蠢！你们都出去以后我的技能也会传出去！都起来！”
章梓看到自己技能面板上……姬准对他的敌意消失了。生死边缘他难得脑子飞速运转，抓着姬准袍子边儿叫：“你能救我？你能救我？”
姬准长长一叹，重新戴上圆眼镜，挡住半张脸：“我的技能最长持续一分钟，你们如果想跟着我出去，我问什么，你们都回答‘是’！”他两只手抬起，红褐色的巨书被他唤出，羊皮纸书页在空中飞速翻动，墨金色的字迹闪闪发亮。
“我，姬准，本次任务从头经历到尾，记录巨细无遗。”
方豁然发现脚下的地面墨金色一荡，桃花林被一震，桃花瓣重重如雪洒。
“本次任务，幸存者五人，四个三级，一个七级，是不是？”
所有人互相看看，一起回答：“是！”
“本次任务，经历三天，死亡四人，两个九级，两个七级，是不是！”
“是！”
姬准微微一笑：“本次任务，最终结果，只要幸存者即能离开，是不是！”
方豁然惊了，所有人都惊了，章梓一跺脚，大家清醒过来，一起吼：“是！”
巨书浮到空中，墨金色在脚下如波纹涤荡，墨金色的字迹从书中飞向四周，纵横交错，激流湍涌。
方豁然听到任务副本喀啦啦仿佛旧机器失修的声音，血泪小丑跳出来尖叫：“你胡说——！”然后被墨金字符淹没吞噬。
【完成倒计时：00：00：11】
天边飞来一条巨大的豆虫，是那条小火车，被墨金字符活生生扯到桃花林里。姬准一合书本，一声令下：“上车！”
【完成倒计时：00：00：05】
五个人连滚带爬翻进小火车，墨金字符迅速淹没小火车。
【任务：游乐场完成 任务奖励稍后查询】
【玩家 方豁然 通关升级至四级 】
【玩家 龙渊 通关】
【玩家 章梓 通关】
【玩家 左丽 通关】
【玩家 姬准 通关】
【是否传送 是/否】
【注意 任务副本即将重启】
方豁然只觉得耳边风声一响，一睁眼，爆炸地。他看向姬准，心里泛寒。这样的技能……三句话，两句话夹一句假的，改写规则，颠倒黑白，轻而易举。如果升到高等级……
所以姬准不想让别人知道。
龙渊说的是对的。非攻击性技能，更特么要命啊！
方豁然伸手扯他的脸：“如果刚才我打算杀你，你是不是就用这个颠倒黑白的技能一个人离开副本？”
姬准淡然地救下自己的脸蛋，揉一揉：“没有如果。”龙渊终于对他讲了一句话：“山海是不是也出问题了。”
姬准脸色微微一动。
章梓扑在地上嗷嗷大哭，他离开任务了，活着离开的！左丽看了一眼自己的技能面板——她是对的。
她的技能，从来不出错。
姬准已经后悔救这么多人出来。章梓一抹鼻涕跪地发誓：“我不告诉别人！我爸我都不告诉！”
姬准当然不会信任何人的誓言。他看方豁然一眼：“我冒这么大的风险……就是想等着看你盛开。”
方豁然一愣，姬准一掰传送符，原地消失。
左丽深深对方豁然和龙渊鞠躬，把外套还给方豁然。方豁然看她身上青青紫紫，心里难过：“你要不要来九区？”
左丽平静摇头：“我会去九区的，但还是有些事要处理。”她谢过方豁然和龙渊，转身昂首挺胸离开。章梓在地上打完滚，一身一脸狼狈：“我发誓不会说出去，姬准的技能，你的技能，我都不会说。我们是朋友了，我爸是天权十三区的税务官章台，你们有事就来找我！”他握着方豁然的手使劲上下甩，龙渊看一眼，他立刻松开：“天权十三区，记住了啊！”
章梓一掰传送符，也走了。
方豁然搂着龙渊，低声道：“对不起啊，对不起。”
龙渊在他耳边低声问：“对不起什么。你救我了那么多次。”
方豁然着急：“不是这样算的，本来你都不用进这个副本，还是因为我……”
“可是不进这个副本，我也认识不到这么厉害的你。”
方豁然语塞，龙渊捏他的肩背。
算得清楚的叫账务。
算不清楚的，才叫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