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游乐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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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渊的车毫无动静。其他人挣扎着从车里爬出, 瘫在地上。倒是没人死，基本都半残。龙渊那辆车的车门砰一下弹开，所有人心里一凛，章梓吓得叫出声。
一只高帮作战靴一脚踏出, 一身血气的龙渊打横抱着昏厥的方豁然走下车，冷漠地看着众人。
他被石箭当胸贯穿, 上衣已经彻底碎裂不见，可是没有伤口，只有血迹。消失的伤口比狰狞的伤口更加恐怖, 在场的所有人, 哪怕历尽厮杀的九级, 也是第一次见识复活技能。
复活，从地狱中归来。
连古腾都微微发抖了。
龙渊垂着眼睛, 像在看古腾，又像在看所有人。他往前一迈步, 地上的人控制不住想逃，徒劳蠕动。姬准小小的孩子倒是很冷静。龙渊抱着方豁然, 就无法使用武器。他判断，此时此刻龙渊不会放下方豁然。
龙渊最终抬起目光，抱紧方豁然，一步一步走出被炸成空荡荡废墟的车场。
“游戏玩累了就要好好休息~小朋友们吃完晚饭就要早点睡觉，不要忘记刷牙哦~睡觉时间不准走出房间乱跑，乱跑的不是好孩子~”
方豁然恍惚。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清醒的，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舒适地沉沉浮浮。一只蝴蝶飞过他的面前, 他睁开眼。
滴答。
水珠滴入水面。
方豁然看到无垠的碧蓝水面。完全静止，是天空的镜面。一条洁白平滑的道路从他的脚下笔直蔓延至远方，那里有一个同样洁白至极的建筑。建筑很简洁，只有纯白无暇的圆润穹顶，好像一只庞大的白卵，一半没入水平线下。即使如此遥远，方豁然还是觉得那座建筑异常宏大。
方豁然发觉自己正在向那座建筑行进。绝对静止的空间，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他自己。他感觉到一点丝滑的凉意，低头一看，纯白的宽袍大袖中长长的发丝拍打着他的手背。方豁然疑惑，他的头发没有这么长，他也没穿过这种白色的宽大衣袍。他抬起手，手还是自己的手，纯白色宽大的袖口一坠，胳膊也还是自己的胳膊。
方豁然清楚自己要去水面尽头的建筑，那是座神殿。世界除了碧蓝的水面，就是水面上又白又薄的路。碧蓝色，白色，万物小憩，内心宁静。
方豁然一步一步前行，宽大的袖袍扬起，让他像一只纯洁的白色蝴蝶，翩翩飞向遥远的神殿。
光滑如镜的水面泛起涟漪，一荡一荡，忽而水面深处红色翻涌，碧蓝色被染成深血色——血？方豁然立刻清醒，他在哪儿？龙渊呢？石箭穿透龙渊，在方豁然眼前飞起血雾。
一只蝴蝶去而复返，方豁然大叫一声，睁开眼睛剧烈地挣扎。熟悉的胸膛搂紧他：“是我，是我，不要害怕。”
方豁然视线勉强聚焦，龙渊坐在床边搂着他。他一滞，爬起来就要扒龙渊的衣服，龙渊被他吓一跳：“你怎么了？”
方豁然面色惨白：“你让我看看，你让我看看你的伤。”
龙渊苦笑：“没有伤。”
方豁然只记得他看到龙渊的血，然后他就彻底陷入癫狂，张口开始吟唱。方豁然哆哆嗦嗦翻开技能板面，三个技能全部亮着：花起，生机，魂归。方豁然不管了，继续扒龙渊衣服，龙渊放弃反抗，方豁然欻拉扒开一看，完整漂亮的胸肌，丝毫没有异样。
龙渊回来洗了个澡，经过一场恶斗，身上一个擦伤都没有。
方豁然嚎啕大哭，他担心现在才是做梦，龙渊替他挡了那一下，已经死亡。他哭得太狠龙渊费很大劲才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你当时什么感觉？是不是很疼？”
龙渊轻微晃动，声音压得很低，很舒缓：“没有。感觉像是打了个盹，然后在你的歌声中醒来。”龙渊紧紧搂着方豁然，把他压在自己胸膛上，“你听。”
健康沉稳的心跳。方豁然眨动眼睛，龙渊捏他的后脖颈，两个人靠在床头，一如当初在秘杀森林的初见，他们挤在一朵郁金香里，很安全。
龙渊强悍的心理素质让他看起来完全不是穿行生死的那个人，沉静悠长的呼吸让方豁然也平静下来。
“好好休息，明天还要折腾。”
方豁然是真的太累了，全身一动不能动。龙渊的心跳让他的声音渐渐迷茫：“我刚刚好像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
“蝴蝶……”
方豁然又陷入沉眠。
龙渊抱着方豁然，瞪着两只眼睛凝视黑夜。
裴原在帮姬准洗脚。姬准永远抱着那本大书，不停地写。他写了两笔，在巨大书后面问裴原：“在此之前，你见过复活技能吗？”
姬准只有七岁，理论上是个孩子，说话稚声稚气，但缺乏感情，平稳冷静。他发问，就是在发问，等待答案。
“没有。”
裴原拼杀十多年才升上九级，只是听说过复活技能，从来没有真的见过。
“裴原，你是‘另一个世界’来的，对吧。”
“是。”
“另一个世界也有复活技能吗？”
“没有。”
山海一直在研究“诡域”到底是什么。这个世界，和他们来的世界，有没有联系。传说中拓荒的七个大帮会现在只剩天权，天权有最全的资料存档，曾经对山海开放过。姬准作为诡域的原生人有幸链接进天权终端阅读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他对“神”无比感兴趣。神，创造世界，创造人，执掌生死。另一个世界认为复活是亵渎与冒犯神明，所以不能存在。
“你觉得复活技能是冒犯神吗？”
裴原回答：“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姬准沉默一会儿，裴原帮他擦脚，姬准问他：“这是不是能说明，创造诡域的神明要比创造另一个世界的神明宽容。虽然今天以前，复活技能一直都是遥远传说。”
裴原回答：“并不遥远。曾经有人可以。”
姬准一愣：“天权里没有记录？”
几年以前，姬准只有两三岁，他智商再高也是个幼儿。山海的领主姬寻不愿意多谈，山海也没有人再提及。只是那时候，复活技能真的存在。
姬准敲敲书本：“也许有个不坏的消息。如果山海的记录没有出错的话，复活技能，在一个任务副本里，只能用一次。”
裴原看姬准，姬准自言自语：“方豁然到底是什么呢。他是所谓的‘神迹’吗。”
裴原闭上嘴，再不多说一句。
姬准戴着大眼镜笑：“谁创造了外来者？谁创造了原生人？谁创造了我们？”
游乐中心二层是度假村性质的休息室，配套设备齐全装修奢华，虽然看上去很老旧，依然温馨舒适。从碰碰车场半死不活地回来，一楼大喇叭提醒所有人选中房间就不准再出来。苏阳苏丽进入房间之前提醒章梓，最好听话，晚上不要出门。章梓不会不听话的，他现在极度恐惧。
章梓确定龙渊曾经当场死亡。因为他的技能是“和气生财”，会自动检测出对他有威胁的活物。碰碰车场所有人除了苏阳苏丽，对章梓全部有威胁。章梓眼看着代表龙渊的“火铳”图标在他的控制面板上彻底黑透，又在美丽如神旨的歌声中彻底亮起。
龙渊死去，又归来。
章梓缩在床上裹着被子瑟瑟发抖，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复活会比死亡更令人恐惧。他滚滚的冷汗浸透被褥，他开始绝望。原本以为重金雇佣的苏阳苏丽兄妹应该万无一失，现在他怀疑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这个任务。毕竟只有一组能离开，龙渊这样疯狂的战士就算了，居然带着个治疗师，在章梓眼前复活，这特么不就是死不了吗啊啊啊？
那个方豁然，三级！三级就冒出来吟唱大招了！
他到底是什么！
高等级都有自己疗伤的药物和装备，古腾狂灌数十瓶蓝紫色液体，他坚硬如石的肌肉上的伤口开始蠕动着愈合。这种药液让古腾的血液奔涌，他越来越狂躁，眼冒血丝：“方豁然是什么？”
左丽缩在墙角吓得丧魂失魄面色如土：“他……他……”
古腾来回地走，全身冒汗，一拳砸得墙皮崩裂：“他到底是什么！”
左丽爬起来想开门冲进走廊，被古腾一把拎回来，狞笑着问：“你现在出去，是想死？你别忘了我为什么会来这个该死的任务副本，都是因为你！”
左丽只是古腾养着的众多宠物之一，技能却是最有用的。预知，古腾从未见过。如果等级再高一点，古腾没有完全的把握还能控制她，又舍不得弄死她。必须在她升级之前彻底把她弄服，无论哪种办法。
左丽咬着牙不叫也不喊，她哭着回忆那个梦，纯洁无瑕的六翼向她垂下来，她听见天使的召唤复苏的歌声。
空灵的声音和方豁然的技能吟唱一模一样。
方豁然是什么？
左丽真的不知道，她只是感觉到——
他不是他。
方豁然又睁眼，他满意地发现自己缩在龙渊怀里。窗外天还没亮，他睡觉有点碎，经常睡着睡着就醒来，醒来就看到龙渊那是最美妙不过的了。龙渊仰脸躺着，英挺的轮廓是天边月色下陡峭的山峦起伏。方豁然一醒龙渊也睁开眼：“梦见蝴蝶了？”
方豁然挠挠头，他倒是想把那个梦给续上，他想知道水面下面为什么会翻涌血液，远处的神殿里到底有什么。他笑一笑，跟梦较真太无聊了。
“我在想今天的任务……唉。”
方豁然在龙渊身上蹭脸，龙渊两只眼睛里未见半点睡意。
天完全放亮，可以离开房间。章梓团了一晚上腿麻，一瘸一拐出门。苏阳和苏丽在团队频道告诉他，夺得小红花还有一个办法。
杀掉拥有小红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