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差点忘记自己（下）
养好伤的张伟开始在男人手底下做事。
男人叫张文忠，是个组织的老大。
同时，他还是一家孤儿院的院长。
张伟的时间很紧迫，他一边要在学校上课，还要在课后的时间里跟上人家一天的训练量，最后还必须跟着张文忠，在他工作的时候打杂，顺便学习怎么做事。
他很累，但从来没叫过一声苦。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他会休息休息，但永远不会停下。
高中时期，他确定了自己的志向——当个律师。动机很简单，他在老大身边看了很多次钻漏洞的报告，为了老大以后不被欺瞒，也为了保护老大的利益，律师是最好的选择。
老大听到他的志向的时候，哈哈大笑，笑完之后摸着他的头问他:“那你读书都是在为我读咯？”
“嗯，为你，也为铁锤。”
“铁锤是当年跟你一个棚子里的人吧？”
“对，当年我们约定过，要成为一个伟大的人，要读书。后来他为了保护我死的，我要实现他的愿望。”
“那你活着总不会是为了我吧？”
“老大你买下我的嘛，我不为你为谁呢？”他嘻嘻哈哈没个正型，语气满含认真。
说完没一会，就到了张伟训练的时间。老大看着他的背影，一句话最终没问出来:那你，就没有为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吗？
一直在为别人活着，会不会累呢？
后来，张伟渐渐就成人了。他开始学习律法，开始在孤儿院里帮忙训练新的孩子，他渐渐成为了老大的左膀右臂，只是，他似乎一直没有过自己的爱好。
有空了就是看书，那么厚的法典，一遍遍的看，似乎快背下来了。
老大找他聊过几次，但最终没能改变他的想法，似乎小时候被遗弃导致他流落拳场的事情，让他产生了强烈的不安全感，这种感觉逐渐成长成被需要的情感，这种情感如此浓烈，以至于压抑着他自我的需求。
张伟，没有自我。
少年的少年即将逝去，过去的过去总是让人追忆莫及。还不待某些人伤春感秋，张伟已经大学毕业了。
进入律所实习的他，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但偶尔与老大视频，脸上却有着笑意。
在老大的追问下，张伟才坦白，自己找了个女朋友，而且，已经快要订婚了。
老大很高兴，以为张伟总算是为自己活了一次，可是当他与这两人见面时，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张伟依旧在为他人而活，只不过，从张文忠变成了小丽。
直到后续了解到他错过了自己的婚礼，张文忠也没有开心起来。
没有小丽，后面还有薇薇，或者其他的女人。张伟依旧没有自我。
时光就这样过去，张伟一直未娶，他生活的重心变成了他的朋友，变成了他的弟弟妹妹们。
弟弟张阳慢慢长大了，这也意味着张伟马上快步入中年了。
刚要成熟，就要老去，时光好不经用。
他将自己打官司存下来的钱借给兄弟，他帮弟弟开家长会，帮妹妹瞒着大家买票送去山城。他乐呵呵的，面对所有人的要求一向来者不拒，如同一个老好人。
只是，大家都慢慢成熟起来。成熟的代价是接受生活的毒打，然后渐渐不再依靠别人。
大家找张伟帮忙的人次数越来越少，即使大家对他都很好，可是张伟还是陷入了空虚与迷茫。
那几天的日记里，张伟如是写道:
白天我想得太多，于是晚上忘了睡眠。
黄昏带走太阳的光，留下黝黑如钢铁一般的平原。
没人打扰我，于是我坐在我的孤独身边。
别人都已入睡，我看这天如黛青色的烟。
白天和黑夜总是匆匆交班，于是每一次见面都很留念。
我和太多人总是匆匆分别，说了再见，再也不见。
只有失眠在每一个宁静的夜里，准时来到床边。
许我一个人的深夜，再嘲笑我辗转缠绵。
第一次，他发现自己好像不能为谁而活了，那接下来他该怎么办呢？
他手足无措，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
那天，他在天台上喝酒。没告诉任何人，但张阳还是找到了他。
面对自己这个优秀的弟弟，张伟内心是自豪的。为他的成绩骄傲，为他能够找到自己人生目标而高兴，甚至带着一丝羡慕。
张伟很少喝醉，因为喝醉总会让事情不受控制起来。第一次喝醉，他就错过了自己的婚礼。
只是这次，他又喝醉了。喝醉后的他，第一次向张阳吐露心声，讲述了这么多年的心路历程，以及如今的迷茫。
张阳没有安慰他，甚至第一次，把他骂了一顿。
骂得很难听，却让张伟对自己思考起来。
或许这些年来，自己真的做错了。
只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活一次。
“你有什么理想吗？”
“当一个伟大的人啊，你知道啊。”
“我是说，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只属于你自己的想法。”
“那大概，是好好保护你们，让你们都能够快乐。”
“我们快乐你就会快乐吗？”
“也许吧，快乐这种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那不如就把这件事当做你的目的，独属于你的目的。以后的你，只为了这个目的去工作，去活着，这样，起码迈开你的第一步。”
“那我试试吧。”
深夜的风吹得很冷，天台也待不住了，大家各自回了房间。
只开着台灯的房间里，张伟一边醒酒，一边在桌子前静坐。
熄灯前，日记本上多了一段话。
我在模拟与世界分离的个体，
模拟孤高王座下籍籍无名的欢喜。
抱歉，今夜我不想再伪善，
也再没有那勇气。
今夜，我是我自己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