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弹指一挥十五年
在长明道等人走后。
猎豹子王彪既不同去北方长城,暂孤零零无处可去。
黄青浦恰也觉得无聊。
于是王彪又在黄青浦的卧龙岗小住了半个月之久。
两人大有相见恨晚之念。
每日饮酒聊天,畅所江湖,欲言庙堂。
真个痛快。
小石头则每天照顾着柳长歌。
换尿布、喂羊奶···
这些事情总是熟能生巧了。
每当暮夜阑珊,黄青浦便开始教习小石头。
先从识字开始。
循序渐进的走上学习的轨道。
为此黄青浦的小屋不得不多布置一些适合小孩子看的书籍。
往后面的日子考虑。
当务之急是要隔出一个独立书房。
三间小屋,地方显然不够大了。
于是趁着王彪在,多个劳动力,两人又挽起袖子,弃剑拿锄,在院子外面平整了一片空地。
花了几日时间盖上了一所小屋。
当做小石头的住所与书房。
然后,黄青浦又到南泽城中购买了大量的笔墨纸砚等等文房。
为了解决柳长歌饮食的问题。
他还从村中买了一只奶牛,一只奶山羊,一只小黄狗。
狗是用来给小石头和柳长歌做伴的。
奶牛和山羊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食物。
潜移默化之间。
一代潇洒的天山剑客。
从此走上了“老父亲”育儿路。
相见时难别亦难。
弹指就是半个月有余。
这一日清晨。
天色大晴。
微风徐徐。
猎豹子王彪打点行装,背起牛筋弓,拿起倒钩箭。
宣布要启程了。
黄青浦问其:“王兄往何处去?”
王彪支吾了半天,可见是没有去处。
随后他爽朗的大笑几声,说道:“孤身一人,四海五洲何处不为家?天地太大,总有我没有去过的地方!我儿时立下了一个志向,要走遍汉州大地的所有高山峻岭,饮遍所有清泉,尝遍无数美酒。这一次,我先往南转转,再过数年,说不定真要去找道长,也许北方就是归根之地了!”
落叶归根。
江湖人的明日又在何方?
人生在世。
忙碌为何?
也许最富有才华的人也难以说出答案。
一条长路在晨曦的光照中铺开了。
黄青浦迈着他的大步,渐渐远离了卧龙岗。
数十年的光阴。
该如何记忆?
多长的尺子才能丈量风走过的距离?云飘过的路程?水流经的地域?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恍惚之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年。
南泽城还是那圣域群山峻岭之间的瑰丽城池。
卧龙岗已不复当年模样。
竹林还是那片竹林。
小院却不是那所小院了。
小石头一恍惚长成了大石头。
在王彪走后不久,黄青浦便给他起了一个崭新的名字。
叫做石帆。
如今的石帆,长得比黄青浦还高半头,但没有继承师傅的风流。
膀大腰圆,虎头燕颔,浑身黝黑,阔口粗眉,胳膊上全是盘虬的肌肉,力量极大,不比当年的焦海鹏逊色。
石帆现在是大师兄。
在他的下面。
有个二师弟,叫做周必达。是石帆来到卧龙岗第三年,黄青浦从南泽城中带来的孤儿。
从周必达开始,黄青浦似乎对收徒的事情逐渐热枕。
第三弟子是他从南泽城南破庙里带来的戴伍林。
那一年,南泽城突然爆发了瘟疫。
南泽城左近民不聊生,伤亡惨重。
戴伍林感染疫病被父母抛弃。
来到卧龙岗的时候奄奄一息。
是黄青浦见他可怜,收留了他。
第四个弟子是黄青浦下山的时候路见不平,从强盗的手里救出来的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刘新洲。
他的父母、姐姐、妹妹、十三口人,全死于强盗之手,全家就剩一个独苗。
黄青浦要将刘新洲送回亲戚家去。
他却哭求着选择留了下来,意欲跟着黄青浦一起学武,要为父母报仇。
最后一个弟子。
是唯一的女弟子。
叫做郭媛媛。
年纪比柳长大三岁,今年正十九岁。
生的眉目如画,眼角流波,腰如细柳,肢如芙蓉,肌肤胜雪,方圆五十里,堪称绝色。
郭媛媛的来历与其他几人大不相同。
她则是由长明道托人从北方送来的一个战死的士兵的女儿。
来信上说:
其父忠勇,为我手下臂膀,与北蛮一战,浴血牺牲,当属烈士。其母早亡,留下遗孀,托师弟照顾,十六年后,可转送北方。
至于柳长歌。
平安地度过了十二岁生日,又十三岁的生日。
今年已经十六岁了。
进门虽早,他却是最小的弟子。
练武虽久,武功却是最差的一个。
几乎毫无武功。
因为黄青浦不曾教他。
他身上的碎灵掌还没有消解。
甚至是根本无解。
十五年来。
黄青浦穷尽脑汁,想尽各种办法,终于让他从一本古书之中找到了理疗经脉,助生元气的办法。
从而延长了柳长歌的性命!
食用雪莲花!
每日最少一次。
因雪莲花只生产与天山,且价格昂贵。
为此黄青浦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并动用了数十年不见的朋友,折了他这张老脸。
每到年前、年中、年末这三个时期。
大量的天山雪莲,源源不断的运到卧龙岗。
以前的那所茅草屋,现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砖瓦的大院,叫做“天山居”。
内设好几个房间。
专门预备了一个练武场。
并建有一个后花园。
因为没钱修缮,风雨侵袭,墙皮有所脱落,墙根长满了青苔,窗户上的漆皲裂了,像手心的花纹。
黄青浦也不再是以前那个英俊潇洒的“隐居道人”。
他成了一个唯有眼睛有神的糟糕的老头儿。
十五年岁月流霜,染白了他的鬓角,沙哑了他的嗓子,磨厚了他的手脚。
如今的他正在为下个月的粮食所发愁。
卧龙岗正在经历一场经济危机。
整个汉州都在经历一场磨难。
在上一年,上上一年,雨水很少,连年大旱,致使汉州各地,不同程度的受灾,土地减产,粮食供给不足,引起的一连串反应,让汉州百姓,亟盼一场大雨。
哪怕是山洪暴发。
他们也乐得。
旱灾要属南泽城最为严重。
今年情况更糟糕。
雨季已过。
只打了一天的闷雷,下了一场不及牛毛的小雨。
炙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
南泽山水再不如画。
洪泽湖的面积锐减了一半。
田里的农作物无法育苗。
“天山居”菜园里的蔬菜,因为干旱近乎死亡的状态。
山林中的野菜停止了生长。
树叶变成了黄色。
动物们向水草丰美的迁徙。
“天山居”的米缸里还剩下一小层混合着老鼠屎的米。
黄芹沟一个月前,才拿着最后一笔钱托朋友买了雪莲花,正在运来的路上。
南泽城的每一个人都在接受着天灾带来的考验。
在姜大官人死后的十五年后。
人们终于肯想起这个人了。
甚至开始怀念他布施的米汤。
而现在的赵家人。
未免太悭吝了。
赵家人接管了姜家的产业。
虽然没有姜家那么坏。
但也没有姜家那么慈善。
是当地出了名的一毛不拔铁公鸡。
这一日傍晚。
太阳还不等落下西山。
东方就出现了一轮苍白的月亮。
天气凉爽且干燥。
黄青浦躺在后院早已干枯的葡萄架下,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拿着一把扇子,晃动着摇椅,惬意的闭着眼睛,吹着山风。
空气里看不见的尘埃,落在他眼角的褶皱里,他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但他手里的扇子,扇着扇子,忽然止住了。
又不像是没想什么。
“师傅,原来您老在这呢!可把我好找。找了您老半天。”这时一个娉娉婷婷的少女立在黄青浦的身前。
她弯着身子,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张望。
风把她鬓角的长发吹起。
一身淡黄色的裙子与她灵动的气质十分相配。
黄青浦“嗯”了一声,睁开了眼睛,轻声道:“媛媛,你找我何事?”
郭媛媛努努嘴道:“师傅,你老人家还空闲呐?长歌和大师兄又惹祸啦!”
长明道点了一下头,表情很平淡,见怪不怪的问道:“又跟谁打起来了?”然后缓缓地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郭媛媛焦急道:“师傅,你怎不紧不慢地呢?这次他们给山下放牛的王二给打了,人家拉帮结派的找上门来了,二十几号人呢。大师兄和长歌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啦!你快点去看看吧。不然人家要拆咱们‘天山居’的大门哩。”
长明道微微一愣,嗔怒道:“岂有此理。”
“您是说谁岂有此理啊?是大师兄和长歌,还是那个鹰钩鼻子一脸猥琐样的王二?”郭媛媛诧异地问。
“真是岂有此理!”长明道说着,快步向小门走去。
郭媛媛忙道:“您老消消气呀!估计错不在大师兄和长歌!那王二原本就不是个东西,仗着表哥是吃官饭的,家里又殷丰,经常欺负乡里,目中无人,耀武扬威,有时候还言语调戏我呢!要不是师傅你老人家不准我们随便用武功,我早就把他两个门牙打下来了,哼···。”郭媛媛气嘟嘟的,小脸涂上一层红晕,真比天外的火烧云还好看。
长明道已经出了小门,说道:“我不让你们动武,自然是为了你们好。到了你们动武的时候,为师绝不拦着,就怕你们不敢动了。你不要再说了,去找石帆和长歌过来。”
“可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呀!”郭媛媛急得跺脚。
长明道渐渐远离,说道:“去后山的山洞里找找,让他们快来见我,真是无法无天了。”
郭媛媛心头一凛,暗中揣度:“听师傅的口气,好像是真生气了,我若真把长歌师弟找来,定要受到责罚不可!该死的王二,我准跟你没完,欺负我小师弟,你给我等着吧,看郭奶奶不给你好看的。”
师命不可违。
郭媛媛走出后门。
穿过走了无数遍的竹林。
向卧龙岗后身的万丈悬崖走去。
那里有个山洞,十分隐蔽,是儿时几个是兄弟玩耍的时候发现的,后来成为了秘密基地。
几个人经常躲在哪里吃野味、玩游戏、练武功、师兄弟六个人,谁也不肯走漏风声。
但不知道怎么的就让黄青浦知道了。
后来大家渐渐都长大了,不常去了,只是偶尔去几次,吃吃野味,偷了师傅的酒,到那去喝。
现在山洞只是柳长歌暗中练武的地方,而教他的人就是石帆。
郭媛媛迈着小碎步,边走边想:“我不能就这么叫大师兄和长歌师弟回去,尤其师弟的身体还不好,师傅若是责怪下来,那可怎么办才好?对了!我故意慢慢地走,拖延时间。太阳都要下山了,那王二总不能在‘天山居’过夜吧?”想到这里,郭媛媛喜笑颜开,步子缓缓地放慢。
脚踩在枯萎的树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沿着一条萧条的小路向山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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