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提醒
到了半夜下起了小雨，夏雨瑟瑟，推开潮湿朽烂的院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白初桃挥了挥手帕，蹙起眉往院里其中一间破烂窄小的侧间走去。
金氏不想半夜还有人造访，忙坐起身来，看到蓬头垢面蜷缩在床边的金氏，白初桃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
“半夜三更的，你来做什么？是你姨娘让你过来的？”金氏呼吸浊重，身上散发着浓重的汗味，白初桃屏息片刻，下意识地退开两步。
金氏脸色变了变，轻蔑道: “若是林姨娘让你来看我笑话的，你回去告诉那贱人，我若有来日，必不会放过她。”
“不……”白初桃捏紧了衣裳下摆，咬了咬牙，“我有事情想要问你。当年我姨娘生产时，是你将她生下来的男婴换成了……我么？”
金氏闻言怔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因震惊和恐惧变得扭曲，扑上来紧紧攥住她的手: “你从哪里知道的？是林姨娘……她知道了？”
“不是！”那股汗臭味更加逼近，白初桃被突然扑上来的金氏吓了一大跳，慌忙想撇开她的手: “你放开我！我是今日偶然听府里下人传闲话听到的！”
金氏狐疑地看着她缓缓松了手，眼神逐渐变得冰凉: “你和你姨娘一样，都是贱婢，就算她知道了又能如何？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孩子的下落，她若是想杀了我，也就永远找不回自己的孩子了，哈哈哈。”
白初桃踉跄退后，眼里有滚烫的泪水浸出，蓦地，她似想起了什么: “那，那我的亲生父母在哪里？”
金氏连连冷笑: “你么，不过是穷苦下人所生的孩子，当年你的亲爹从我手里拿了二十两银子便把你卖了。”她慢慢走近发愣的白初桃，眼中的恶意似毒蛇吐着信子: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林姨娘把她的孩子找回来了，你会怎样。”
见她不答，金氏将眼睛眯成微狭，在她耳边低语道: “你便会从锦衣玉食的丞相之女，变成无名无姓的贱籍，呵，真是可怜。”
白初兰脸色煞白，贝齿紧紧咬住下唇，狠狠地看了金氏一眼: “你胡说，我姨娘不会不管我。”
金氏也不恼，只伸手为白初桃敛了敛衣带，轻声道: “桃儿，你明年便要及笄了，其实娘也很心疼你，想为你寻一个好婆家。你说，要是婆家知道你原是一个下人的女儿，这可怎么办呢？”
见她走近，白初桃嫌恶地偏过了头，心中巨大的不安刀锋般凌厉地割着，死命稳住了心神，嘴上仍说道: “若是这件事被捅了出去，你也脱不了关系！”
谁知金氏竟大笑道: “糊涂女儿，你忘了我有金氏家族撑腰，就算我做了再多错事，你爹都不能也不敢休了我！而你——”她一把抓住白初桃的肩膀，似要把她捏碎一样: “纵然林姨娘把你视作亲生女儿，可哪个清白人家想娶你这样的贱坯子过门？莫说朝中人家，就是一般的商户主母你也做不得！”看着白初桃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她更加肆意地狂笑起来。
几天后天气晴好，林姨娘带了白初桃到花园亭子里喝茶，见吴姨娘正带着小公子坐在湖边喂鱼，便让人把她也邀进了亭子里。
“几天不见，姐姐的气色真是越发好了。”吴姨娘笑盈盈上前道。
“妹妹也是如此呢，听老爷说小公子特别喜欢看湖里的鱼，命人加了好多尾进去，到底是妹妹独得宠爱啊。”林姨娘亲自为吴姨娘倒了茶，客气道。
白翊咿咿呀呀地伸出白嫩的小手想要去玩旁边白初桃身上的禁步，吴姨娘不好意思地笑笑: “翊儿乖，别去弄脏了你二姐姐的衣服。”见白初桃拿了一块酥饼哄他，白翊咯咯直笑，伸出了双手想要抱，林姨娘看着也喜欢，伸手将他抱了过来轻轻地哄着。
“姐姐这样喜欢翊儿，真是他的福气。”吴姨娘在一旁安然笑道。
“到底是妹妹有福气些，不像我……”林姨娘笑容含了一丝悲切，到底没说下去，很快隐了过去，白初桃低下头暗暗咬了咬牙。
“姐姐正当盛年，老爷又这样宠爱姐姐，何愁将来没有儿子呢？何况桃儿出落得这样标致，将来必定嫁得高门，富贵非凡。”
“承妹妹吉言了，”林姨娘将白翊小心地抱给乳娘，伸手摸了摸白初桃的鬓发，感慨道: “我倒是不奢望她来日嫁到什么高门富贵之家，夫妻和睦，平平安安的也就罢了。”
“说了这么久的话，我倒忘了，有一件事想要提醒姐姐。”吴姨娘正了正色，吩咐道: “抱小公子去旁边玩吧。”
其余人皆退到了不远处，吴姨娘小声问道: “我听闻金氏在南院常常受下人的刁难，可是姐姐授意的？”
林姨娘伸手捻了一块金丝糕，不以为然地点点头，吴姨娘诚恳道: “姐姐莫嫌妹妹多嘴，姐姐此事做得有些过了。”
“妹妹的意思是……”林姨娘皱了皱好看的眉头，诧异道。
“金氏犯了这样大的错，老爷都没有将她休掉，多半是看在她背后金家面子的缘故。金家知道了这事，之后一定会把金氏从南院救出来，到时候金氏又得势，首当其冲便和姐姐过不去。”
还没等林姨娘说话，吴姨娘又接着道: “再说老爷和她到底多年夫妻，又有一双儿女，她受的磋磨越狠，老爷便会越快原谅她。”
话说到此处，林姨娘自然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利害，忙道: “我竟是个糊涂人，只管着要按住她的错处使劲磋磨她，倒忘记了这一层。”
吴姨娘笑道: “姐姐哪里是糊涂呢，姐姐要管理府中大小事宜，有些奴才向来跟红顶白的，姐姐知晓了料理就是。”
林姨娘深深地看了吴姨娘一眼，柔声细语道: “多谢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