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相谈

    一晃已经立春，虽然窗前还残留着冬天的痕迹，但小轩窗外发着嫩芽的柳枝已显露出丝丝春意。白初薇的伤早已痊愈，晨起披着一件外裳坐在暖融融的春日阳光下看书，白初灵在一旁吃着糕点，时不时与她絮絮着说些琐事。

    映夏从廊外走到二人面前福了一福，喜滋滋道：“小姐大喜！”

    “什么大喜，”白初薇搁下书本，笑道：“你这丫头净会卖关子。”

    映夏脸上带着欢悦，道：“傅将军和傅公子来提亲了，现下老爷正唤您过去呢！”

    白初薇心中一跳，脸上点点浮出杏色的红晕，白初灵听了也欢喜得很，故意啐道：“早该来了，巴巴的等了一个冬天，叫人好生不耐烦！”

    “云州上次伤得比我重，自然是该多将养一些时日。”白初薇欲喜还羞，目色温然。

    “映夏，你瞧瞧大姐，人还没嫁呢倒护起食来了。”

    白初薇脸上绯色更重，跑进了屋里去，白初灵紧随其后将她拉到衣橱前，寻了一件浅粉撒花长裙让她换上，又在她头上簪了明珠和春日里含苞待放的桃花，趁得脸色越发粉润了。

    白初灵拉着她的手打量了一番，道：“云想衣裳花想容，姐姐真真是人比花娇。”

    很快，傅云州与白初薇的婚期便定在了三月下旬，阳春三月鸟啭莺啼，正是春光无限的好日子。在这之前还需互换庚贴压于灶君神像前净茶杯底，以测神意，再之后便是请算命者“排八字”，看年庚是否相配、生肖有无相尅。除此之外，还要准备给将军府送来的聘礼回礼、嫁妆、宴请宾客名单等等琐事繁多，整个丞相府沉浸在一片喜悦的忙碌中。

    连白初兰也赏赐了不少首饰，白初薇留了一柄碧玉瓒凤钗与乳白珍珠璎珞，其余的唤了三位妹妹来挑了喜欢的去戴。几人正笑逐颜开地选着各色首饰，忽然白长铨身边的小厮进来打了个千道：“大小姐，老爷让您去大厅一趟。”

    见他神情严肃，还带了些许为难，白初灵问道：“是有什么事？”

    “奴才也不十分清楚，只知道方才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众姐妹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面面相觑。

    白初薇心中也是大为疑惑，沉声道：“知道了，我即刻去。”

    来到大厅，只见叶恒端坐在雕花木椅上，脸上看不出喜怒之色，白长铨站在他身旁见白初薇来了，轻声道：“太子殿下，初薇来了。”

    不敢贸然走近，白初薇走过去远远地施了礼：“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白长铨叹了一口气，默默退下让二人说话。

    “你怎么不问，我为何而来？”叶恒没有看她，只静静饮了茶，道。

    “不管太子殿下为何而来，若有任何吩咐，臣女听命便是。”

    良久，叶恒抬眸凝视白初薇如水杏般的双眼，缓缓道：“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嫁于我为太子妃，之后便成为皇后，只可惜在这梦里我辜负了你。”他顿了顿，言语轻似梦呓：“我以为，能够补偿你。”

    白初薇心中大惊，前世的碎片瞬间席卷而来，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香炉里袅袅的烟雾轻轻拂过她的眉心，如同她此刻的心绪一般飘散不宁。

    “既然是梦，那太子不妨忘了它吧。”深吸一口气，白初薇坦然面对他的目光，“臣女也做了同样的梦，所以更加笃定，不适合的人不管怎样都不适合，更何况太子一辈子钟爱的人是我五妹，又何谈补偿我？”想到此节，指尖不禁将手中的娟子越攥越紧。

    叶恒闻言，眼睛倏然睁大，不可置信道：“你”

    “不错，”白初薇极力克制着内心焦痛与愤怒，嘴角泛起冷笑，“太子说要补偿我，您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还是说太子觉得这辈子再娶我一次，许我荣华就是补偿我了？太子知道，宫里的夜我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叶恒心里骤然一痛，仿佛被利器狠狠刺了几下，颓然道：“你便这样恨我？”白初薇摇摇头，漠然道：“我不恨你，我只是可怜当初的自己，根本就是不值得。”

    本以为叶恒会恼怒，白初薇已经做好了他大发雷霆的准备，谁知叶恒的眼神渐渐凉了下去，道：“是，朕负了你，也负了贵妃。”

    “什么？”

    “自你去后，她也自戕了，是朕对不住她。”叶恒以手扶面，语气中有殷切的悲伤，接着将之后的事情道出。

    空气里如同死水般寂静，白初薇怔怔愣在原地，春日的阳光这样暖，她却觉得周身如针刺般的寒冷，指尖禁不住发抖，终是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

    叶恒没有再多言起身离开了，他的身影在和煦的春风中显得有些单薄的憔悴，第二天派人送来了丰厚的贺礼，并去向皇上求了旨，让相府长女以郡主出嫁之仪备办嫁妆，以表丞相府在朝中的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