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
“你的眼睛!”
顾非往只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声,沉月剑落去的瞬间,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还有剜眼之痛。
“我道是什么特别的眼睛?”红衣男子摊开手掌,看着血淋淋的东西,最后抛给了身后的魔族士兵:“拿回去交差吧。”
话音一落,红衣男子从衣袖里拿出血玉筒,将断了一只角的饕餮收进了玉印中。
漫不经心的完成一切后,他的目光悠悠地看了看地上被沉月剑砍下的一只饕餮角。
剑是好剑,可惜饕餮也很凶,仅仅是元婴仙阶的顾非往还是大意了,那一剑劈下来草率又惨烈,教敌人那么轻意地挖了他的双眼!
顾非往意识到自己的眼睛被挖走,崩溃地跪在地上,修长的手指捧着血肉模糊的脸,痛苦地嘶鸣。
男子收了饕餮,转身看着魔士兵,幽幽道“我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便是你们自己的事。”
他可不参与灭门。
握着手中的血玉筒只想全身而退。
之后,魔修大肆杀人。
甚至要将失了双眼的顾非往吸走生魂为食。
而就在这样混乱之际,姬无雨飞落下来,抛了抛衣袖,扔出数十条红线,地上的尸体随着他拉起的丝线慢慢站了起来,乱中有序地挡在了前面。
他也趁这个空当,将意识恍惚的顾非往带走,留下的傀儡阵,很快也破了。
这些魔族直逼上穷碧落神宫,烧杀抢掠,无恶不为。
弟子惨死的死,逃命的逃命。
外门弟子直接收拾东西,仓皇地从灵山的偏道离开。
现在的仙门已不是书中所提的仙门,想在这里谋生多半也是被杀的结局。
像陈国的豪族就在危乱之际直接放出信号,让宫外的亲属直接来接应。
如今的天剑宫大势已去,已没有人勇敢地去抵御。
燕妖妖也在逃亡的队伍之中。
她原本计划今夜逃出去,但没想到,逃出去的人还有这么多,更没想到,外表强大的天剑宫,其实不堪一击。
有弟子说“长老都死了,上穷碧落宫的十二殿真人也纷纷闭了死关。掌门抚月君更是不知所踪,没有人能庇佑天剑宫了。”
还有人气愤“都怪我爹,听信别人的话,说天剑宫乃仙门百家的大门派,实力雄厚,更有三位元君坐镇,是个根基盘固的修仙大派。”
直到今天,大家才醒悟过来。
什么故洲第一剑派,都是抚月君乱发小广告,误导的。来了天剑宫才知道,夜辰君闭关不出,摘星君有病,抚月君招新繁忙,真的出了事只能全军覆没。
“别了说,快逃吧,过了今天,天剑宫与合欢宗一样,都会从仙盟名单里彻底消失。”
“唉,倒八辈子血霉,进了这样的门派。”
燕妖妖六神无主地随着这些人离开。
听完他们的话,不禁让她想起合欢宗倒闭的前一天。
门中弟子也是这样逃的逃,金丹真人是逃走了,可金丹以下的人却被所谓的仙门正派拔剑拦下,理由是,不由她们出去祸害别人。
她们必须安安分分等着盟主分配令下来,决定她们是去是留。
而在那样的处境下。
金丹以下的弟子,但凡姿色上等的都被看守的人送到大殿,他们一边说着合欢宗的弟子不安分,一边又威逼没了靠山的合欢宗弟子在殿中荒淫苟合。
有些修为本就不佳的弟子,生生的被折磨致死。
燕妖妖当时很害怕。
她不想成为那样的工具。
便在厨房里咬碎了两百粒大蒜,让自己身上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才躲过被仙门正派修士美名的□□礼。
等了七天吧。
各派陆续派出人来将合欢宗有修为有姿色的弟子领回去安顿,而那些没有修为、被称之为开过苞的弟子,他们视为不洁无用的女子,杀了不仁,只能送到人间。
听说,是被卖到青楼去了。
燕妖妖何其幸运,被晾了七天无人靠近,却被匆匆赶来走走过场的抚月君指了指,就回到天剑宫。
没想到,天剑宫这么快又没了。
世事还真是无常。
如果上天一直照顾她的话,这次一定也能活着离开的。
而就在这时。
跑在前面的弟子纷纷跑回来,就像潮起潮落,汹涌回旋,撕着嗓子竭力大喊“前面的路也被魔族堵住了,他们快杀过来了,快跑。”
所以,这次不再幸运了?
燕妖妖茫然地看着前方,好像身边回往的人,都是风,都是云,都是狂浪跳上了岸。
凶恶的魔族杀过来,将逃回的弟子用长茅刺穿,再往前连刺两人,直到长茅容不下多余的尸体,魔族放出的魔兽就会跳出来一口吞下。
人命如草芥。
不,人命如微尘,那样微小而轻乎。
滚烫的血汁喷来,溅了两滴在燕妖妖的眼角。
她还来不及伸出手指去擦拭,就见凶恶的魔头冲她跳起来,而另一位弟子跑回来的时候,实在跑不动了,惊恐万状地跪在了燕妖妖脚下。
她想扶起她,带着她一起跑的。
未曾想到,她伸出去的手被女弟子肩头飞落的脑袋敲了一下,那个人就这样,身首异处,以血淋淋的残忍方式呈现在燕妖妖眼中。
她瞪大了眼睛。
要说合欢宗的陨落已经足够黑暗和绝望。
那天剑宫的今夜,便是十八层地狱的酷刑都在凡人身上过了千百遍。
燕妖妖慢慢站直,手上的血水还在流淌,而那魔头来到她面前,抬起的利器却顿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眉心有一道莲花的印记。
也不知道,这些魔头为什么越过她不杀,而涌向她身上往回跑的弟子。
身边的魔气如刀风飞掠,每一寸都凌迟着肌骨。
燕妖妖后知后觉地转过身来,看着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不杀她?
解释为她幸运吗?
当然说不过去,幸运也不是这样用的。
她没有时间弄清楚自己为什么没有被杀。
她捏紧了衣袖,飞快地跑着。
脑子里全是刚刚跪倒在她脚边的师姐,脑袋飞离的画面。
她现在想哭出来。
心中万分委屈,她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残酷的事。
为什么所有的残忍都让她遇见,感知。
后山禁门处。
她一个人跑到了这里。
只要越过这里,她就出去了。
只见一袭红衣,衣袍墨莲朵朵的男子背影挡在路口。
即使是黑暗朦胧,是她慌了神,她也不会看错,那身量,该是聂莲生的。
不知道为什么,腥风血雾里穿行而来的她好像在黑眼里看见了一束光,一束可以照亮昏黑前路的光,可以带她到黎明的光。
燕妖妖拉着裙摆奔过去,来到他的身后停下。
她的呼吸急促,一呼一吸之间若有节奏,安静的空气里显得那么狂闹。
“师兄”
红衣男子转过身来。
因为他太高了,燕妖妖刚刚的视线并不完整,当他慢慢转过身时,才发现他面前还有一个人,是美丽的聂玄衣。
她七窍流血,一点一点地在红衣男子手里失去生气,苍白,柔软,最后,倒在了地上。
燕妖妖屏住呼吸,看着眼前身量神似聂莲生的男子。
他缚着面具,一袭红衣又十分诡异,还有,聂玄衣之死
他不是聂莲生,肯定不是。
“我,我认错人了。”燕妖妖后退一步。
她捏着裙子,结果后退的时候,踩了裙边狠狠地绊了一跤。
她慌慌张张地,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因为她担心自己不留意红衣男子的目光,只顾着起身就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死掉。
她不想死,不想就这么死了。
她还要回去。回去让她的母亲后悔!回去做更好的自己!
吃了这么多苦,生活总要给点甜吧。
红衣男子盯着地上挣扎着起身目光却又一直看着自己的燕妖妖,嘴角忍不住微微地勾起来。
燕妖妖更怕了。
他笑了,他在笑。
她完蛋?
燕妖妖正沮丧的时候,红衣男子飞走了。
又没杀她?
燕妖妖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魔头没杀她,红衣男子也没杀她。
她看着地上已经死去的聂玄衣,脑子里轰轰隆隆的,她不会真的是什么魔族的奸细吧。
不会是什么魔族最厉害的细作吧?
当然,不可能。
她也就随便想想,好让自己保持清醒,活着离开吧。
燕妖妖站起来,发现前面真的有一条小路,只要一直从这里出去,应该就能离开了。
她兴奋地走去。
轰。
忽然有一道罡风落下,笼罩住了整个天剑宫,包括那个小路口。
燕妖妖撞在罡罩上,狠狠地弹了回来。
这么强大的笼罩之力,还有谁?
难道是魔族设下的,要将里面的人一次性杀完?
燕妖妖怕极了。
她不能就这样死掉的,她手里还有一大笔钱,她是要翻身的啊。
因为脑子一直在转,想的问题也特别多,比魔族细作身份更实在的当然还是灵山的那个洞府,那和个九方幕不太愉快的洞府,她应该去那里躲起来!
燕妖妖呼呼地跑着,却见天上飞过星落,璀璨明亮,好像细小的灯光浮上了天空。
星落?
是九方幕
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