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起灵
宁川就在棺旁，将那人的声音听个真切。
此刻整个院子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一句“动了”吓得不轻，眼睛死死地盯着棺材。
周爷毕竟干了半辈子白事儿，也算看过些世面，遇到过不少古怪的事儿，见状眉头不由得皱成了一团。
“闭嘴，哪个再胡乱说话老子打断他的的腿！”说着周爷几步上前，抢过那个年轻人手里的锤子。
周爷虽然年过半百，但身体比之普通壮年男子可也毫不逊色，伸手一推便将那个推开挥锤的年轻人搡出两三米远，随后对着身旁的另外一人说道：“小子，扶稳了。”
“周爷，我”
见那人还想说什么，周爷瞪了他一眼：“噤声。”
说完，周爷对着宁川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宁川靠近后周爷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口问道：“主家，这个棺材里的是？？？”
“是我爹。”
爹字出口，余音未消，周爷手中的锤头已经落下。
“铛！”
强劲有力的一锤瞬间将寿钉齐根钉入棺木之中，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都放在钉子上，谁也没注意到，这一锤下去，棺材的红漆颜色似乎深了几分。
寿钉共四颗，除了一颗桃形的主钉外，剩余的三颗按照男左二右一、女左一右二分别楔在棺梆上。
周爷将第一颗寿钉嵌入后，余下的都是一锤即中。
寿钉封完，按照流程，应该是亲友家人瞻视饮泣，做最后的告别，不过由于宁川爹娘死的原因特殊，这一步也就省略了，直接开始用子孙钉封棺。
当最后一颗封棺的子孙钉一半嵌入棺材后，在场的人全都松了口气，周爷也暗自吐出一口浊气，肉眼可见的额头浮出一层汗水。
封馆出现的小插曲也让宁川脑子清醒了几分，不经意的抬眸看了一眼三叔。
但由于角度问题，只能看到侧脸，看不到三叔的表情。
况且大敛之后就是出殡下葬，宁川心中只有亲人别离的那种悲痛，也没有在意许多。
过了片刻，待到抬棺绳绑好后，周爷走到宁川身前，小声说道：“主家，时候差不多了，准备起棺吧。”
点了点头，宁川深吸了口气，强压下眼中的泪珠，避免在这最后一段路上出什么岔子。
周爷见宁川没说话，明白他此刻心中难过，便也没多言，对着一个哭坟的中年男人招了招手。
男子会意的将一块从房顶取下来的青瓦递给周爷，随后所有人分列两旁，用身体隔出一条离开阳间、离开家的大路。
“抬棺！！！”
周爷面容一肃，开嗓吆喝一声。
宁川拎着一杆不知谁递过来的白幡站在最前，在他身后上来了八个人，将抬棺用的木杠扛在了肩上，将棺材稳稳的抬离了地面。
“起灵！！！”
周爷抬头，又是一声吆喝，随后将手中的瓦片递给宁川。
起灵，也就是将棺材抬到墓地的过程，但在棺材移动之前，还需要‘摔瓦’，也就是摔碎自家的瓦片或者陶盆。
宁川握着那块青瓦，心中忽然止不住的泛起酸楚，快擦了一把眼泪，一甩手将瓦片狠狠的摔在地上。
“砰！！！”
瓦片落地，一声重物坠地的巨响传出，但那不是瓦片碎裂的声音
听这动静，是从宁川身后传来的！
“不好，是棺材！”宁川心中一紧，迅速扭头看去，只见绑着他父亲棺材的绳子从一处断裂！
那绳断处的位置在棺尾左后方，绳子端口极为整齐，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刀切开一般。
自从看到父母尸体后，宁川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此刻还处于发懵的状态。
宁川四处扭了扭头，本能的想要寻找三叔，问问这事儿该怎么办。
“三叔呢”宁川急匆匆的扫视了一圈，但却很意外的没有发现三叔的身影，就连三婶也不见了。
不过事发突然，宁川做不到也顾不得去想太多，只能将目光放在周爷身上。
随着棺材落地的一声巨响后，站在最前的周爷也迅速跑到了棺前，目光扫过八个抬棺匠，沉声说道：“都别慌。”
此刻周爷面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但好歹也干了半辈子白事儿领班，眼下说什么也不能漏出半分怯色。
转过身，周爷对宁川咧了咧嘴，面带歉意的赔了个笑。
也许是出于对宁川的安慰，也许想到对绳子突然断了的解释，周爷说道：“实在对不住，绳子放的时间太久，有些糟了，我让他们换一根。”
宁川应了一声，但…
看剩余几个抬棺人的表情，哪里像是绳子不结实的模样，青铁色的脸和颤抖的瞳孔，分明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
抬棺这事儿很有讲究，用的绳子必须要反复检查，绝对不可能出现不结实的绳子。
一则万一绳子断了容易砸了饭碗，二则也坏了规矩，阴阳之间的规矩。
起灵之时，棺材落地，全家不吉。
而这个全家，指的可不只是死者的家属，而是当日抬灵队伍中的所有人！！！
“周…周爷…”
一个抬棺匠声音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动…动了…”
周爷正面对着宁川说抱歉，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此刻听到那抬棺匠的声音，心中“咯噔”一声。
迅速的扭头，待看清后，周爷眼中的惊色瞬间平息，没好气的怒骂道：“没出息的东西，给老子好好抬棺，别说话。”
宁川正面对着棺材，将所有的画面尽收眼底，棺材确实动了，但原因却没什么玄奇的。
一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黑猫，正弓着身子站在母亲的红棺上，似乎出于好奇，用爪子不停的扒拉拴着棺材的绳子。
抬棺匠不正眼视棺、不肉身触棺、不中途停棺、不沿路落棺，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既是为了尊重死者，也是为了保护抬棺匠。
所以他们没发现红棺上面的异常，也不为奇。
万幸已经封棺，否则根据民间传闻，被黑猫看到的死人会起尸，虽然不知道真假，但多些忌讳总没错。
周爷对着黑猫甩出了一块细小的碎石，力道不大，但也将那黑猫打的“嗷呜”一声，不过黑猫似乎并不怕人，被打后三两下窜到了房顶上，随后卧在原处一动不动的盯着宁川
以及那两具红漆棺材！
插曲过后，几个哭坟人拿着绳子，动作麻利的换着抬棺绳，而抬棺人则站在原地微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不足一根烟的功夫，绳子已经重新绑好，周爷也脸色不善的再次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宁川捏了捏手中的青瓦，与周爷对视了一眼。
看到周爷微微点头后，心中暗道：“爸妈，你们一路走好。”
想着，宁川再次挥手，狠狠地将青瓦摔向地面。
这次的青瓦碎的很彻底，残片四散而飞，在俗语中来讲，这意味着碎碎平安，是死去的先人对留世之人的庇佑。
直到宁川入行后才明白，在葬书中有另外一种说法，摔瓦又称为敲阴门，瓦碎则魂魄能入轮回，不碎则为怨，如若强行起灵，由怨变凶，凶险万分。
随着瓦片碎裂，出殡的队伍也动了起来。
纸钱通冥府，唢呐奠先人。
随着纸钱铺路，唢呐安魂，二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家门，一路前往村子后山的墓地。
墓地是三叔将尸体送回来后，连夜选的，此时已经有人在那里侯着，只等队伍来了就能动手下葬。
这段路不长，虽然是山路，但也比较好走。
可刚出村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惊恐的声音，再次让宁川把心提了起来。
“娘的，那是那是什么鬼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