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书剑(三)

    书剑(三)

    听了这话，却仿佛触动了楚若，心中的痛楚，哭得愈发厉害:“我难道想做这个王后娘娘吗？”说着说着，又想到当年的事情，自己的身世和如今朝不保夕的局面，更是悲从中来。

    明昶，倒也不催，不多说什么，只等她哭着。没多久楚若，也意识到哭解决不了问题不说，反而容易耽误时间，届时再由他人来，怕是更不好，遂接了青鸾的帕子:“不会有人过来吧？”

    明昶笑了笑，替她捋了捋额前散乱的头发:“无妨，让你发泄出来最重要。”

    楚若连忙擦干了眼泪道:“妆都花得不成样子了。”

    “云鬓侧偏，花冠不整，倒和平时不大一样。”明昶道。

    “就会说好听的——”楚若道，“我，我听说王上撤掉了你太子太傅一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饶是明昶，一时半会竟然没也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轻笑道:“如今荆国危在旦夕，若若不担心，兄长倒是来担心我了。”

    “他把我送到咸阳来起，就该有这个心理准备，真有这一天，我帮不上什么忙，担心他做甚？”楚若道，“倒是你素来谨慎，怎么会……这边阿瑛刚刚当上太子，怎么就出事了？”

    明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楚若是真的觉得荆国与她无关，还是不过是伪装罢了，不敢真的表现出对荆国的关心来，怕如今引火上身。于是，只能先来问他些有的没的。

    见明昶，半天没说话，楚若更加担心，遂握住他的手道:“只放心，如今我在宫中也这么多年，有什么事你只管和我说，我撑得住。”

    明昶安慰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太子殿下说错了话，自古以来王上对太子有所不满，多半都是要责罚老师的。”

    “他做了什么？”楚若道，“不说你也不说，难道要挤死我才好？”

    明昶自己都不怎么，因为确实，此事可大可小。

    起因是文瑛和文瑜几个孩子在一起玩，孩子们玩在一起难免有些磕磕碰碰，文瑛刚，当上太子，周围的人都巴不得去奉承，估计也在孩子面前说了些什么，有的没的。

    所以文瑛问文思要纪子灵当年送给他的一副九连环玩玩，文思不肯给。

    要说文瑛和这个表弟的仇怨，还得是，年纪子灵在时结下，纪子灵很讨孩子们的喜欢，当年受定侯的嘱托，照顾文思，自然就有所偏袒。大人们自然明白，不过是因为文思生下来连父亲都没见过一面，娘亲一病不起，他又生来身体弱，多些疼爱也是应该的，但文瑛反应不过来。

    他只觉得，自己很喜欢的一位伯伯，忽然就好像不喜欢自己了，转而去喜欢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弟弟。

    饶是明昶解释过，他也能感觉到这种怨恨持续到现在，包括但不限于事没事的，去捏他几下，绊一下，炫耀炫耀新东西。

    文思因着天生体弱，众人都怕他，哪天一个没看住命都没了，尤其是之前有一次，文思差点掉进太液池里，虽然文瑛说不是他弄的，但谁敢信呢？

    这次文瑛只是要他的九连环来看看，文思瞪着眼睛，瞧了半天“哇”的一声哭出来，旁的侍女和宫人们连忙护在文思身前，警惕的看着这位太子殿下。

    文瑛本来，只是想借下那个九连环来看看，结果看中人防贼似的防着他，怒火更胜。

    而之后文瑜火上浇油似的，过来劝他不要和文思过不去，来给他讲什么孝悌之道，文瑛当即大吼道:“我是以后的王上，整个王宫都是我的，你们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文瑜看着文瑛生气想去抢那个九连环，立刻挡在前面，拍掉他的手，不甘示弱的回道:“是以后，你现在还不是！”

    “我马上就是了！”

    这话说出来，两边拉架的工人都吓得跪下了。本来，就是在上书房这种地方，人来人往的消息传的飞快，怕一不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难道往上的耳朵里那基本就是杀头之罪了。

    这话，往轻里说，自然可以说一句“童言无忌”一笑而过，往重里说，就是在妄议王上的寿数。

    最后的结果就是文瑛被拉回去反省，明昶被解了太子之职，当天在场的所有宫人全部打发去浣衣局了——众人还得领旨谢恩，毕竟这要是以前文徵的脾气，多半是就地沉湖。

    整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明昶压根就不在宫里，他还是在明府直接接到的旨意，说明天他就不用去教太子殿下了。

    事情到底怎么回事还是问了宫里，熟识的太监才明白。

    实话说，明昶实在有些冤枉。文瑛现在就当上太子，并不是他的意思，而是朝那帮老臣觉得文徵，今天亲自带兵南征北战的，指不定哪天突然出了什么意外，届时连太子都没封，必然是一片混乱。

    而文徵，为了让他们答应自己亲自领兵，于是妥协般的立刻封了太子。

    文瑛受封之后，明昶几次三番的提醒，戒骄戒躁，保持平常心。也架不住王后宫里那群人仿佛过年了似的吹捧文瑛，把孩子弄得迷迷糊糊的。

    明昶倒也不是一点不在意，只是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荆国的节节后退，就算现在还没有亡国，也不过是负隅顽抗一阵子罢了。

    况且只是丢了太傅之位，并没有丢掉他内外朝的职位，更并不代表丢掉了雍王的信任。前者都好说，后者才是最难得的。

    楚若在宫中，就变得越来越没有必要起来，且先不说楚若并没有王后的气度……她和文瑛的身世，终究还是隐患。

    明昶作为当今雍王的宠臣——虽然最近似乎出了些问题——但它还是有为雍王分忧的职责的。

    在这种情形下，宫中自然流言四起，有说文徵临走前封了太子，就是表明不会因为荆国废掉楚若，也有人说如今太子殿下在被禁足，表明王上早就有了废后的心思，不过是先给个甜枣，再打个巴掌罢了。

    结果这宫中漫天的流言蜚语中，楚若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命运，反倒关心明昶被褫夺太傅之位的事情。

    本来明昶没怎么想到这件事，如今楚若提起，他倒是意识到，兴许这件事情里，也可以做些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