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星火（十二）

    星火（十二）

    待乐康胥走了之后，白翊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早就打上夏国的主意了。”

    “又不是为了攻打夏国。”纪子灵道，“何必如此警惕？”

    “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白翊嘟囔道。

    纪子灵无奈地摇摇头：“以雍国如今的实力，各国想要独自抗衡都很难，若还是如此一盘散沙，不过就是等着被他吞掉的命运——与其嘲笑荆国如今自身难保，不如回头看看自己——一样在危墙之下。”

    白翊道:“你是……想拉起一个反对雍国的联盟？”

    纪子灵道:“在雍国这么多年，你觉得雍国如今的问题是什么？”

    白翊张了张口，半天憋出一句:“多了，文徵就是头一个问题。”

    纪子灵道:“这倒是没错。”纪子灵把玩着桌上的棋子，“如今的文徵，在雍国的存在感太强了，雍国几乎只是他一个人的雍国。”

    白翊道:“不对吧，雍国还有文有云安和明昶，武有阳平侯和众多武将，怎么会说只是他一个人的雍国？”

    纪子灵摇摇头。

    从长安侯和楚太后，再到定侯和秦非淮。曾经雍国的朝堂是真的有许多能说的上话的人。

    就疏影的消息来看，前些日子文徵新纳了方家的另一个女子入宫，士族这边几乎不会再起什么风浪。

    而在朝堂上士族之外，云安小事上虽然会和文徵有龃龉，但大事上绝对不会逆文徵的意思。

    至于阳平侯——吴太妃活着一天，他还能好好做一天的国公，等吴太妃一倒，阳平侯能安享晚年都算是好的。

    阳平侯府上，吴太妃的哥哥如何，纪子灵并不晓得，但一个武将不以战功闻名，而是以貌美出名，已经说明了些问题了，而就乐康胥的话说，他还不如那位女侯爷。

    一旦文徵出了事情，雍国必然一片混乱。

    明昶费尽心机，从秦非淮到定侯，再到赶走纪子灵，想要的也无非就是这个局面——架空文徵。

    纪子灵心道，若觉得只要他走了，文徵必然任人摆布，也实在是错了主意。

    “那——刺杀他？”白翊一时间有点兴奋。

    “哦，你去？”纪子灵毫无犹豫的泼了一盆冷水。

    “嗯——打是打不过的，弄点毒什么说不定——”

    纪子灵道:“何必非往下流走，只要活的够长，总能见到那一天的。”

    白翊愣了半晌。

    “可惜，大约我是见不到了。”

    有和峤的帮忙，很快算出来了军饷的问题，来报的时候，纪子灵听完他的报告道:“还有差吗？”

    和峤道:“殿下大可放心，一点不差，只要让民部发了，估计就没事了。”

    “要这么轻松解决了，我何必折腾一趟拖欠几天。”纪子灵道，“划出三分之一来。”纪子灵随手拿了自己的私印丢过去:“用这个抵，具体如何说总不用我一点点教吧。”

    和峤虽然在林夫子门下，但并不是个木讷的书呆子，起码看他受贿来打点人就明白了，握着纪子灵的私印道:“殿下这是想把人心归到自己身上，还是多些人？”

    纪子灵道:“现在还是夏天——别太过分就好。”

    和峤把私印在手中转了一圈:“明白了。”

    纪子灵捏了捏眉心——他并不喜欢这种赤裸裸的收买人心的手段，按他的分类，这也不过是往下流走的东西。

    但不得不说，在雍国那些人身边共事久了，总归学了点来——而且还真好用。

    当年的军饷依然没有如期发放。除了赤裸裸的白银外，竟然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盖了印章的字画，看起来就很名贵的玉佩，甚至还有女子的金冠金钗，最令人震惊的是当今太子殿下的私印。

    而和大人亲自来道歉，朝廷已经努力凑钱了，不过今年收成不好，再加上柔然屡次来犯和王上重病，内政混乱，实在是没凑出来。

    但不要紧，朝中的各位大人得知太子殿下已经许诺，必然在一月之内发放军饷，都明白各位将士的苦衷，愿意毁家纾难，用自己的家私补上。

    而太子殿下更是表明，用此印信抵了剩下的军饷，必然在有了周转的银钱后第一时间拿回来。

    太子殿下的私印。

    这是什么，以目前的情况看，在哪张纸上盖了这个印章，这就同圣旨无异啊。

    能让太子殿下把这个东西拿出来，必然是真的周转不开——怎么会是故意克扣？

    什么抑制武将权力，必然只是以讹传讹。

    至于那些字画等物，众人拿着也是颇为扎手，唐国真到了这个地步，反倒是他们口口声声说在后面“享清福”的文臣们成了毁家纾难的那个。

    多少有点拿的不安心。

    纪子灵要的就是这份愧疚——这就够了。

    白翊看了这一整套做法道:“我算是明白，当年明昶刚刚拿过莫辞阁的时候，为什么要亲自去问膳食好不好了。”

    “收买人心的手段罢了——”纪子灵道，“不过有时确实很有用。”

    瑞雪来报:“殿下，二殿下来了。”

    还没等纪子灵说什么，纪子扬不耐烦地走进来。

    “收买人心的手段？”

    “这时候你耳朵倒是好用。”纪子灵道，“若是用在你身上，你可会乖乖叫一声王兄来听听？”

    “呸。”纪子扬毫不犹豫道，“你当我和他们一样么。”

    “是、是，不一样不一样。”纪子灵道，“走吧，你答应了的，不能言而无信。”

    纪子灵说的自然是要去看唐王——虽然他根本不是他们二人的父亲。

    纪子扬冷哼了一声。

    纪清身体还康健的时候，并不怎么喜欢住在宫中——他不是贪图享乐的人，反而常常亲自带兵抵御柔然，甚至军中不少装备都是他发现问题并且改造的。

    而之后蓟京大火，他更是在范阳城外驻扎，发誓不打回蓟京，就只住在帐中。

    当年小的时候，唐王不在时，甘露殿自然是要封的——他在时纪子灵也不怎么敢来，来也多半是犯了错来听训。

    大约是大火以后，变得东西太多，纪子灵印象里，甘露殿从来不是这般低矮阴沉，病死弥漫。虽然唐王身边的冯公公再三说明，此处是照着原来的样式还原的。

    纪子灵想，兴许是自己长大了吧。

    唐王前些日子已经醒了，只是时间太短，如今这两日才正常了许多，纪子灵自然要来看看。

    杜衡坐在一旁，眉宇间是抹不去的疲惫，显然治疗唐王的毒，也是颇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