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惊涛(四)
惊涛(四)
以至于唐国成了许多人的避难所,来了之后才发现纵然确实条件不如南边,但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唐王虽然谈不上饱读诗书,但礼贤下士还是沾点边儿的。于是就有了当年越成王废掉自己的侄子取而代之的时候,之前就多次在朝堂上骂过越成王狼子野心的越国名士庄月轩跑到唐国,虽然当年父王要给他职务的时候,他表示誓死不当二臣,也不会做反对越国的事情,也没领官职,没事就做做文章,写写诗,但民间的声望却日高。
大约也因为这个,在庄月轩当了两年的太傅后,被父王换掉了,纪子灵与这位庄先生的师徒名分也只有这两年,一直叫纪子灵引以为憾。
当然像庄月轩这样,一辈子不要官职的毕竟是少数,其他的多少都领了官职,就算真的身居高位的人不多,但这些多半是死里逃生的人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在诸侯国之间的奇特现象,所以民间一直流传,如果想去看看天南海北各地的人,要么去邯郸,要么去蓟京。
在纪子灵看来,唐国的内政和大部分国家完全不同。自打前朝覆灭,群雄并起,百有余年后,无论是一直保留着科举的制度,只不过范围变成了国内的梁国、越国,还是一直没有重开科举,而是用察举之制的荆国冀国,都多少在这百年之中,延续了或者新形成了在朝堂上非常稳固的势力,几乎多多少少都有所谓“世家”之患,不过是多少而已。
但唐国朝堂是几乎没有世家的顾虑,甚至基本没有三代以上皆在朝中做了重臣的家族。倒也不全是因为唐国当年不过是前朝封在北边的诸侯,真正完整的文官制度到这两代才完善起来,也有重武轻文的情况下,文官的晋升通常很慢,纵观整个唐国的史书,也没有几个封到世袭罔替的文官,所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而最重要的是,由于隔三差五就要和柔然有些摩擦,所以也不愁没仗打,唐国的晋升制度也就成了军功制居多,而且大部分是比较淳朴的那一种,按人头分军功,这就导致了即使是出生于高门贵族的孩子,也多半得从战场上做起,最多是家里有人给安排一个不那么危险的地方,但比起南方诸国的千金之子们,死亡率也高太多了,以至于很多家族并不是因为犯了什么错,或者没有什么功劳才没落,而是因为没人了。
武将在北边一年到头的拼死拼活,自然唐王也不会纵容蓟京的文官大吃大喝,很少见到那些抄家时抄出来的数量骇人听闻的贪官,一来这儿穷的没什么油水可榨,二来唐国的官场比较淳朴,要么好好干,要么下辈子好好干。
倒是这十几年,从南方逃到唐国的人越来越多,鉴于唐国是个避难所这事儿渐渐已经有了名气,所以这些人在唐国官场反倒是形成了一股势力,他们的诉求其实也挺简单,希望重新改革一下唐国的文官制度。
讲道理来说,如果说这些人是纯粹的私心,那实在是有些冤枉,唐国的文官制度确实离谱,这种无论大错小错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人的模式,实在不是一个正常的国家该有的模式,而且文官晋升缓慢,也容易导致唐国真正有才学的人,选择去其他国家。
这事按道理讲,是一件对所有文官都好的事情,若是这些人选择团结唐国本国的文官,一起向唐王请愿或者如何,说不定唐王会渐渐放松一些。
奈何唐国本国的文官并不怎么支持这件事情,原因很简单,在这种唐国的官场下,只要不犯错,纵然不升职但也不会降职,也没有什么勾心斗角动辄在朝堂上的党争行为,就算谈不上上下一心,但起码表面上是其乐融融的。时间久了就成了唐国文官们心照不宣的原则: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不利于团结的事情不要做。
而且真的改革成南边那些国家的样子,自己在唐国混久了,难道玩的过在南边玩了一辈子勾心斗角的事情的那些外人?他们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平步青云,自己一辈子学得就是一个安安分分,哪里比得上他们?
与其弄出点差距来,不如大家一起烂。
这些事情纪子灵前两日看到的时候,一时间觉得有些头疼。自打在邯郸时涿阳侯乐康胥用军中的手段联系上自己,很久都没什么消息,直到上次买马,才逐渐恢复了往来。
其中提到最多的就是此事,乐康胥还特意问他的看法。
如今在咸阳邯郸都走了一趟,起码纪子灵明白,唐国这种军功爵位的方式,只要柔然一天不安稳,就绝对不可能一朝一夕废除,但文官内部也不能一直是这种不求无功但求无过的样子,文武张弛才是正道。
纵然要改,仅仅由外人改不够,反倒容易叫唐国本来的朝臣觉得受到排挤,所以此事最好由唐国国内有名望的人牵头,也不宜过于激进,趁着战事不吃紧的时候慢慢来平复。
如果有机会,纪子灵倒觉得自己可以试试,可惜如今实在是有心无力。自己那位弟弟应当也可以,但是奇怪的是乐康胥在消息中不怎么提起那位二王子,提起了也是贬损之词,不难让人觉得多半是有旧日的嫌隙,不然无论如何说不出这么难听的话来。
乐康胥在军中混久了,说话写信荤的素的写一起,提及二王子的时候不时提到夏妃娘娘的家人。
乐康胥为了方便和纪子灵联系,特意在咸阳买下一处小的店铺,派了军中几个斥候来此往来信件消息,不过到底不如秦非淮那经营的满天下都是的情报网,所以往来的也慢一些。在纪子灵提到荆国扮做山贼的军队的信件发出去足足一个月,才收到了乐康胥的亲笔回复。
对于这种背后捅盟友刀子的行为,乐康胥也非常直接地写了表示:干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