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柳(五)
烟柳(五)
临到清明——当然,今年非常幸运的,清明依然没有什么要祭奠的人,倒是范昀来找,有些犹豫地开口:“这两日我有点想去见个人,只怕母后会不许。”
文徵对这种节日没什么感觉,随口道:“死者为大,王后娘娘不会怪罪的。”
“……活人。”
纪子灵的笔重重地顿了一下,文徵差点被呛到:“你清明节去找活人啊。”
“准确的来说,该死了。”范昀有点苦恼,“你还记得那个叫邵峥的吗?”
文徵刚想开口,纪子灵忽然冷冷道:“怎么,他还没死?”
范昀道:“此事说来话长。”
“此人刺杀了文徵的祖父,二王子在清明之时拜见,这样不是伤了阿徵?”纪子灵蹙眉。
范昀想了许久,叹了口气:“是我的错,我且赔个不是。”说罢就要离开。
不想文徵忽然开了口:“你想怎样去拜访?直接亮身份登门?”
“自然要送些金银细软。”范昀想了一下,“会不会有些虚?”
文徵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还是换吧”,说完扭头看着纪子灵:“你怎么看?”
纪子灵叹了口气:“你若真想求人家原谅,又不是什么士族官宦人家。不如送些平日里用得上的柴米油盐一类,也不必亮身份,放下就走就是了,多送几次,让邵峥‘不小心’被发现是二王子所赠。”
文徵点点头:“不愧是你。”又对范昀说:“你觉得如何,前几次自然不必你亲自送,等被发现那次你再亲自出场,至于王后那边,只说和我们一起出游。”
范昀也很满意:“如此甚好。”
丁酉二年春,四月初四,宜祭祀、开光、纳采,忌出火、入宅。
宜——一不小心发现了二王子在接济自己。
陪范昀出来的戏还是要做的,但三人一起出了宫门,便直接分道扬镳,范昀过去“不小心被认出来”,纪子灵和文徵去找云安。
纪子灵和文徵今日经常来云安这儿坐坐,有时在春风拂槛,有时在隆昌广。
大抵北方战事吃紧,邯郸也不知多少人家的儿子上了战场,故而邯郸城里也清冷不少,连一向客满的春风拂槛都没什么人,难得同云安碰面是如此清净的地方。
鉴于前线吃紧,宫中月例也往往一拖几个月,膳房不敢苛待宫中的贵人们,自然就苛待这些质子和不受宠的后妃们。纪子灵倒是吃得苦,文徵确是在口腹之欲上不肯委屈的,总是向安昌伯府开口文徵总归不好意思,故而就来找云安……咳,打秋风。
云安倒是不在意,哦,倒不是他不在意,是永安侯不在意,隆昌广和春风拂槛家大业大,就算也受了战事的影响生意受了挫,但怎么也不至于愁吃喝,云安借花献佛献的心安理得,文徵自然也却之不恭。
待文徵喝得有些头晕,在一旁躺着,纪子灵道:“怎么没见你再拦冀国的护卫?”
若不是云安拦了冀国的护卫,也不至于让范昀警惕,继而查下去,“恰巧”发现了邵峥的事儿……
除此之外,纪子灵不信事情巧到这个地步。
“这不是怕你们被为难嘛。”云安随口道。
纪子灵没说话。
云安道:“好啦,这不是也没瞒住你,而且范昀会下定决心去找邵峥,难道不是你出的主意?”
纪子灵直言道:“范昀不可能讨好一个没用的人。”
“啊,他的侍卫不小心打听到邵峥在民间声望极高,而且为人执拗。”云安漫不经心道,“好剑就是钝了,也是好剑,可以用到他断了为止。”
“他不会喜欢的。”纪子灵道,“下不为例。”
云安似笑非笑:“这不你也没叫殿下知道?”云安起身道,“我这儿有新到的小龙团,再打包两份干炸响铃,等会儿一起带回去,前面还有事儿,先告辞。”说罢要离开。
“等等。”纪子灵抬头点了下一旁睡得踏实的文徵,“拿个寝衣给他盖上。”
云安啧了一声:“后面的画船可都出去呢,春风拂槛前面可是个酒楼,我哪儿找去。”说着作势要解衣袋:“不如用我外衣?”
“算了算了。”纪子灵有点烦躁的挥挥手,带云安笑着走了,纪子灵烦躁地脱了外袍丢他身上,又认命般的给他盖好了。
文徵醒来似乎不太清醒地按着脑袋,以他的酒量喝成这样也算是稀奇,想必是在宫中许久没碰到,春风拂槛的酒又不错。
“我这是睡了多久?”文徵吸了口气,接了纪子灵递来的茶水一口喝干。
纪子灵抢了文徵身上自己的外袍,没好气道:“宫门还没落锁,你大可继续躺一会儿。”
文徵见他抢了衣裳也没生气,反而笑了笑,见席间酒菜、杯盘早已撤了,只余食盒一个,“这是?”
“定之给的东西,你爱吃的响铃也有。”
“我就说这人不错。”文徵笑道,刚要起身似乎头晕,“缓缓,一会儿回去。”
“下次范昀再去找邵峥,不如我们一起跟着。”纪子灵道,“既然是做人情,也没有让他一个人做人情的道理。”
文徵显然是还有些头疼,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头。
纪子灵知道文徵头疼好些了肯定要吃干炸响铃,回了质子府中就将食盒给了秋水嘱咐她收好,晚上若是文徵来要也不必给他,也免得积食。
文徵显然酒力没过,回来便直接在屋里躺着去了,半晌秋水来报,问盒子里的丹参怎么处置。
“丹参?”纪子灵问道,“盒子里的?”
“是,奴婢原也不认得,问了长风,说是丹参,这东西用不好可致女子小产,故而宫里平日也不许随便用,长风才让奴婢过来问问。”
这东西自然就是云安放的,纪子灵倒不觉得云安会故意害他,只是做什么他确实不知,遂道:“收好吧,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