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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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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风(三)

    打禁足令一解,正巧夏天也过了,不出去一趟,简直对不起这大好的秋色了。

    “马上就是旬休了,邯郸城你想去哪儿?”

    “离旬休至少还有七八日,怎么就算马上了。”

    “那也没多久了。”文徵道,“倘若不是你非要等旬休,我们一早儿就去了,快说快说。”

    纪子灵随口一说:“登高作赋,于秋季最适宜。”

    “成,明儿我安排去。”文徵直接起来,“找个什么山爬爬。”

    “着什么急,而且,登高又何必去城郊山上,来回一趟也麻烦,找个楼登登就是了。”纪子灵从案中抬起头,“你可知邯郸城有什么名楼,哦,倚山听风除外。”

    文徵想了一会儿,纪子灵道:“你安心读书,这事儿明儿我问问子殊。”

    “他怎么就知道了。”

    “他怎么说也是邯郸人,怎么也比你我知道的多。”纪子灵道。

    “不要,我知道你想去哪儿了,不要问林别。”文徵道。

    那日一早等严双走了,文徵嘱咐长风护院儿,和纪子灵带上秋水长宁,就出去了。

    在纪子灵表示,倘若再骑马出去,他就不去了,文徵只好去乘车,在文徵一遍一遍的念叨着车里太闷,纪子灵只当没听见了。

    长宁问道:“公子,去哪儿?”

    “春风拂槛。”文徵直接道。

    长宁“啊?”了一声。

    “说了,春风拂槛。”文徵道。

    “是。”长宁道。

    “春风拂槛是个什么地方”纪子灵放下书,“永安侯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的?”文徵道。

    “猜的。”

    “我是真烦你们这些人。”文徵不满的瘫在座席上,“一点儿悬念都没有了。”说着扯了纪子灵手里的书,“这时候你还看书,你存心气我。”

    “永安侯的地方儿,自然是不差的。”纪子灵道,“怎么就没悬念了。”

    “总有一天,永安侯这些地方,都归了我的。”文徵道。

    纪子灵没说话,永安侯的事,到底都是道听途说,一位能在公侯与市井皆留名的永安侯,好像什么都很神秘,但又好像事事都为人所知。

    纪子灵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永安侯的地方,这春风拂槛不会又是个花楼吧。”

    “是,后面就是我们游湖的画船。”

    “上次怎么没见过?”

    “上次不是冬荣病了,直接抄的近路归岸,没看见也正常。”文徵道,“平日里青云舫没人包,就停在春风拂槛后面。”

    “我说的登高作赋,你就带我来这儿。”纪子灵差点儿气笑了。

    “放心,你不会失望的。”文徵道。

    “公子,前面就是闹市了,咱们车不好过,要不要骑马开个路。”长宁道。

    “还有多远?”纪子灵说。

    “没多远,一条街。”长宁道。

    文徵刚想直接叫人纵马开路,纪子灵拦了一下:“正巧你不是喊闷,我们走过去。”纪子灵道,“也逛逛邯郸城。”

    结果纪子灵刚下车,就被一个手拿糖葫芦的小孩儿撞到身上,糖画黏在衣摆上,小孩儿“哇——”的一声哭出来,“你赔我糖画,赔我糖画!”

    文徵下了车就见这一幕,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那孩子的母亲跑过来,刚想理论什么,看见文徵和纪子灵身后的马车和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衣服。直接吓的跪下了:“快,快给贵人道歉,贵人大人有大量,这衣服我们赔。”

    那孩子哭得更凶了:“糖画——”

    “糖画什么糖画,你快别哭了,快给贵人认错!”母亲一个劲儿的磕头,按着孩子想让他跪下。

    文徵见这样也不好咄咄逼人,纪子灵指着孩子手里的糖画道:“这是你的?”

    “是,你赔我——”

    纪子灵把外衣脱下来,扔给那个母亲,直接拿过小孩儿手里的糖画:“衣服赔你,糖画赔我,我们平了。”

    那小孩还想喊什么,被他母亲一把按住:“谢谢大人,多谢大人……”

    纪子灵摆摆手:“有带备用的衣服吗?”

    “带了。”秋水连忙道。

    “找个客栈我换上。”纪子灵道。

    “诺……是。”

    秋水带纪子灵寻个客栈换衣服,长宁说找个地方把车停了,文徵一个人站在街边,东瞅瞅西看看。

    “公子这是在找风?”

    文徵这才注意到一旁坐着个人,有点清瘦,一身白衣有点发灰了,上面以草书为纹饰,脚下一双木屐。坐在草团上,怀中抱个招旗,上书四个大字“卖官鬻爵”

    那人看着年轻,一手还拿个卷儿煎饼,一口一口咬着。

    “看风水的?”文徵看着那招旗上的字,半天没认出来第三个字叫什么。

    “风跑甜水巷去喽。”那人又咬了一口煎饼。

    “哦?去甜水巷干嘛?”文徵觉得这人多半是个傻子,一时好玩儿,问道。

    “因为他在甜水巷养了只怪物啊。”

    “怪物?”

    “可不是,半人半鬼,不死不活,不是怪物是什么。”

    文徵没继续听他说胡话:“你这卖什么?”

    “这儿不写了么。”那人道,“卖官鬻爵。”

    “嚯,好大的口气。”文徵道,“你都能卖什么官儿啊?”

    “看您买得起什么喽。”

    “那您给我瞧瞧,我买的起什么?”文徵笑眯眯道。

    那人头也没抬:“您这买卖可大了,雍国之主……”

    文徵袖中的短剑直接藏在袖子里,倘若那人说错一句话,立刻就能架到颈上,用身体挡住外人的眼光:“你是永安侯派来的?”

    “不不,雍国之主有点儿小,天下之主吧。”那人自顾自的说。

    文徵眼神一黯。

    “您不想知道,要这东西,你需要什么?”那人似乎一点儿没意识到危险。

    文徵没说话,也没松手。

    “要三个人。”那人又咬了一口煎饼,“一个刚刚进了客栈,一个在咸阳永安侯府。”

    “还有一个呢?”

    “马上要被你用剑架着脖子了。”

    文徵刚想直接抽出短剑,忽然就听到一声:“云安,还不回去摊煎饼,掌柜的该罚你了!”那人“哎”了一声儿,把文徵的剑顺手拨开,趿拉着木屐就往一家生意还挺火的酒楼跑。

    敢情儿真是个疯子。文徵顺手收回短剑,正好纪子灵换完衣服走过来:“看什么呢,走吧。”

    “走吧。”文徵道,见纪子灵又拿过秋水手里的糖画,“你怎么还拿着?”

    纪子灵吃了一口:“太甜了。”

    文徵伸头过去咬了一口:“我觉得可以,那给我。”

    “我拿一件衣服换的。”纪子灵收回来。

    “我送你一件儿。”文徵道。

    “我都吃过了,而且都坏了。”纪子灵拿开糖画。

    “那也要。”文徵又伸头要去咬纪子灵手里的糖画儿。纪子灵无奈:“你自己拿着,别吃我手里的。”

    “我以为你会让他们赔呢。”

    “这不赔了,一个糖画对于他们,和一件儿衣服对于我,基本等价,我不亏啊。”纪子灵道。

    “真搞不懂你。”文徵道,“你未必是在救他,今日他碰上你好说话,觉得原来也没什么,赔个糖画就是了,不再小心谨慎,改天碰到不好说话的怎么办?”

    “这街上的人真多,今儿又不是什么大日子。”纪子灵只当没听见。

    “平日里人也多,但也没这么多的。”秋水道,“想是今天有什么有趣的事儿。”

    “你还不知道呢,今儿有贵人要来春风拂槛!”路边的小摊贩说。

    “什么?”纪子灵眉头一皱,小声问,“你又张扬?”

    “就算我用真实身份出来,我觉得对于邯郸这些人也算不了贵人。”文徵很实在地说道。

    纪子灵觉得也是,多问了一句小摊贩:“贵人是谁啊。”

    “贵人还不知道,王上啊。”小摊贩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王上,不是说太子和太子妃吗?”一旁另一个人说。

    “胡说,说好了不是唐国的庄月轩庄大家?”另一人道。

    “怎么成了庄大家,说好了不是武安侯回京吗?”

    纪子灵看了文徵一眼,文徵道:“我保证,这不是我干的。”

    待到了春风拂槛,春风拂槛坐的人,单看扮相就是非富即贵。二人一进去,秋娘就迎了上来:“二位公子随我上三楼吧,座儿已经留好了。”这话说的声音颇大,惹的周围人都来看他们,小声议论着什么?

    文徵终于没忍住,问道:“今儿个春风拂槛到底是要来什么人啊。”

    “就两位公子要来。”秋娘道。

    “那怎么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

    纪子灵大概明白了,笑了笑。

    “谁知道呢,侯爷只是传话儿出去,今个儿春风拂槛要来人,座位费贵了十倍,整个三楼还是被包下来了。”秋娘道,“结果来的人不少反多,你说怪不怪。”

    文徵也明白了:“这是骗人吧。”

    “侯爷可什么也没说,是他们趋之若鹜要过来的,而且,今儿个进来的都是富家子弟。”秋娘道,“侯爷说……”秋娘压低了声音,“反正这些迟早都归了殿下的。”

    纪子灵脸色微微变了变,文徵倒像是没听懂:“仲父果然厉害,又宰这些冀人一通。”

    过了二层时,文徵忽然朝一个方向看了看,纪子灵也顺着他的方向看去:“看什么呢?”

    “没什么,墙上的画,画的好看。”文徵拉着他,“快走吧。”

    秋娘没说话,只笑了笑,忽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文公子,王上留了封信,说等您来了给您。”

    “父王?”文徵声音微扬,“哪儿呢。”三层果然一个人没有,秋娘唤侍女奉茶:“公子稍等,这就给您拿来。”

    秋娘送来的人信厚厚一沓,文徵道:“这是攒了多久?”

    “一次的。”

    文徵刚打开,只见上书:吃喝一事,适可而止,嫖赌之事,更是浪费,少沾为妙,当安心修文习武,纨绔子弟,狐朋狗友,更是少结交为妙……”

    “这什么东西?”文徵皱眉道。

    “怎么了。”

    “我爹一上来就教训我,我干什么了?”说着文徵又去看后面厚厚的一沓东西。

    “账单?”

    “是,侯爷给王上的。”秋娘道,“您上次包船的钱,和这次来春风拂槛的钱,对了,侯爷说还给您送过东西,也算在这里了。”

    “当我傻吗,哪有这么贵?”

    “花朝节那天画舫价格翻倍,今个儿春风拂槛不是说了,十倍,送您的东西倒是没怎么,但本身都不便宜。”秋娘道。

    “永安侯铁公鸡吗?他身为雍国的丞相,要我付钱?”文徵一脸不可思议。

    “哦,您不用付,雍王给您付完了。”秋娘道,“不过雍王信中也说了,这钱先拿国库的垫上,来日殿下得自己把国库补回来。侯爷说,倘使这钱是为雍国花的,他半分不会讨要,但殿下若是为了自己……”秋娘压低了声音,“侯爷说,当年他为了王上,花的可都是自己的钱。”

    秋娘道:“对了,姐妹们在这儿陪着,也是要……”

    “下去下去,我不用了。”文徵匆忙挥手赶人。

    纪子灵一声轻笑。

    文徵忿忿:“本以为林夫子告状告到安昌伯府去,就够狠的了,秦非淮那厮直接告状告到父王那儿去了,说好的富甲天下,还差这么一点儿。”

    “入奢容易,戒去却难,永安侯没说错。”

    文徵把信收起来:“不说这个,这次出来还是要玩得开心。”

    文徵看了一眼桌子上:“怎么没要酒啊,不像话,我下去要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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