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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1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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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执给了她盏灯笼。

    提醒她说:“下坪有些大,弄堂很多,不熟悉乱走容易迷路。”

    末了,又是一句关切:“桃姑娘是遇到什么事了么?”

    “你这是一路跟着我?”且这一路,她都为未听见身后有半点脚步声。又该是有的,只是遭风声掩下,可这种行为扔叫她颇为不喜。

    谢执并无否认,只是皱眉,低声与她解释:“谢某只是担心……”

    但谢执说的是不错,下坪着实大了些。

    她路跑偏是不少,折返回头耗去不少功夫。

    但寻桃半个字不想讲。

    或许谢执是有好意在里。每每见到他,心底总生会出几分拒意,不想与他多言,也不想有旁的接触。起头,她连灯笼都不想拿,是谢执硬塞至她手中。

    还与她道:“宫灯昏暗,可别再走错路了。”

    待回到长康宫已是人定时分。

    周遭阒静,淅沥风声夹杂宫人低语抵达耳畔。

    才见两个宫监正蹲在树脚细声闲聊,是今夜值夜的宫人,间中掺着刻意压低的笑。檐下灯烛遭夜风吹得忽明忽暗,能见绕着灯笼飘摇的飞虫。

    夜莺啼叫声入耳屋中的灯烛尤亮,她终才卸下气来。

    大抵是走得有些久了。

    通身空前的疲累。往床上一栽便沉沉昏睡过去,翌日醒来之时,天经已亮了个透彻。

    她睡意正是朦胧迷糊望向支起的和合窗,今日的阳辉着实刺目了些,透过树梢缝隙洒落,丝丝缕缕光线照得有些撑不开眼。

    见天幕碧空如洗,少有几只雀跃的鸟儿歇在枝头。

    翠丫抱着洗好的衣物推门进来,瞧见她,便扬起抹笑:“桃姐姐你才醒呀。”

    她睡的头晕脑胀。

    似乎做了许多的梦,撑起眼帘的一霎却忘得一干二净。独余那些纷纷扰扰的物事困于头脑,只觉脑中一片混沌,连着鼻腔都泛起阵阵刺痛。她紧蹙着眉:“什么时辰了?”

    “日央方过呢。”

    她又想起些甚来,忙问:“小姐有问起我么?”

    “嗯……”那丫头叠衣衫的动作一顿,便歪过脑袋稍作思忖,半晌才悠悠道,“娘娘早晨问过,可着说让你多睡睡,便叫我们莫喊你。”

    言罢,翠丫再度陷入片刻沉思。

    她年纪尚小,很多时总记不得太多事儿。她总要慢慢回想,而后,于寻桃灼热而盈满好奇的注视下,一拍脑袋,笑眯眯地开了口:

    “哦,还有还有,那位颜公公来过呢!”

    嘿。

    寻桃又想起生气的事情。

    闻声,她自唇间溢出一声冷哧:“他来跟我有什关系?”

    忽而拔高的音调叫翠丫都吓了个激灵。哽了片刻张口欲言,又怕她愠怒,抬着眼睛小心窥觑床上少女的面色,咬咬唇,嗫嚅道:“我还以为姐姐你喜欢……”

    “有病才喜欢他这种黑心芝麻大汤圆。”

    罢了,她还在心底反复重复了几遍。愈想愈觉得,这喻比想的妙!

    就是黑心芝麻汤圆。表面雪白雪白的,挖开一瞧,嗬?心黑的!不止,除了那副皮囊,也无一处是清清白白,心是黑的,五脏六腑也是黑的。

    是黑到骨子里头的黑!呸!

    谁料,翠丫这丫头笑嘻嘻接了句:“但是芝麻汤圆好吃呀!”

    这话入耳,只觉着一股燥热直冲天灵盖去,寻桃怒了:“你这臭屁孩一天到晚就晓得吃!”

    翠丫瘪瘪嘴,垂下脑袋慢吞吞地叠着剩下的衣物。

    屋内响着衣物细碎的摩擦声,寻桃原先还有些昏沉的脑袋这会儿似乎渐有些清明,是以,她望向一侧的人影:“他说什么了?”

    “他让我把这个转交给姐姐呢。”

    “什么东西?”

    “说不准是礼物呢。”转眸,就见翠丫缓缓从袖中取出个物件来。只见那物什用棉帕裹着。她缓缓搭着床栏支起腰杆,接过翠丫递来的物什,掀开外层的手帕。

    瞧清那刻她险些白眼一翻气得背过气去。

    “桃姐姐?”察觉她脸色不好,翠丫轻声喊了喊她。

    是个香袋!是藕荷色的。

    上头绣的山刺玫此时却格外晃眼。

    他转交的东西不是旁的。她怎会不认得?

    这物件,可不就出自她手?是她亲自交到那死太监手上的!荷包在掌中似乎愈发坠手,这时,听翠丫软绵绵的嗓音传来,蕴着迟疑:“这是姐姐的定情信物……”

    寻桃:“?”

    “谁和他定情?”

    簇簇妖冶刺目,在香袋之上雀跃生动,寻桃心底恼意更甚,手指收拢,那枚精细的香袋生生揪皱了一角,皱巴巴的被她丢到了地上。

    “着人去还给他!”她愤愤道:“他不要就当他面丢了,埋了,烧了也罢,总之不要让它出现在我这!瞧着就心烦。”

    “好!”翠丫将香袋拾起,轻轻拍去覆在上头不存在的尘土,似几分心疼这无辜的香袋,“我我我一会儿就着人还回去!”

    “等等。”她又叫住了翠丫。

    “他给你的时候,可有留下什么话?”

    那小丫头皱着眉撅嘴想了会儿,才道:“他没说什么,只是说要交给姐姐。”

    “给他捎句话。”

    “说什么呢?”

    昨夜还气自己未发挥好,现下反倒憋不出话来了,愈想愈是生气,只是一股气憋在肚中无处宣泄。末了她挥挥手:“算了算了,我想不出来,去还吧。”

    寻桃已然记不得昨夜何时睡去的了。

    只知晓,于夜半乍醒之时望向床边的轩窗,天仍阴沉着。天幕靛蓝乌青的一片,连睡前那点散碎的月辉都不甚有。

    她做了个极为真实的梦,惊梦而起,可醒来的一瞬那点于脑间雀跃的画片都忘了干干净净。

    不过清楚的记得的内容就是,连做梦都梦见那日争吵!梦里头她依旧是没能发挥好。后头的,倒是些散散碎碎。

    她硬生生的气醒。

    而后些日子便与其再有交集。

    复又匆匆过去几日。

    近来宫人议讨的都是今年的天气。

    她和翠丫一同去惜薪司领木炭,沿着回廊而行,寒风萧萧,就似立在风口处那般,吹得两人几乎稳不住身子。这冬天冷也是冷,但相较往年雪却迟迟不下。

    “何时才能下雪呀。”旁侧飘来的翠丫脆生生的声音。

    思忖半瞬,寻桃亦没能想到要说些甚来,是以,她便没作搭理。

    再穿条宫道便到惜薪司了。

    她们稍比别宫的来得要晚些,冗长的甬道宫人来来往往,耳边皆是遭风声揉碎的人声。遥眼望去,一溜的他们都是别的宫差来领碳的。

    多数是派俩宫监一道来,差两个宫女是少有。

    她兀自在心里盘算。

    这碳一般有多少?她们两个能不能搬得动。方拐过弯,就遥遥见着一男一女立在宫门边上。

    入目是少年身着的附有大片刺绣的黛色盘领衫。

    他身姿颀长,立于硕大的太平缸前,朱唇翕动张合不知在说些甚。远远瞅见,寻桃便觉有几分面熟,定睛细细一瞧,嚯,可不是颜玉书么?

    其中女子生得亦有几分眼熟,身上穿的是大宫女们的黛蓝色宫裙,蹙着眉,一副泫然欲哭的模样。

    寻桃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在喜宁宫当差的。

    是良妃的贴身侍女,从前就同她有过节。不!应当说,成个喜宁宫的都与她有过节!这死太监,和与她有过节的女子……在人来人往宫道上!竟这般明目张胆……?

    瞅啊,瞅那死太监,得意得眉毛都要飞上天了罢?

    思及此,目光复又落到那婢子身上,见其身段削瘦,明眸皓齿面如春花,连着脸蛋都是水灵灵的,稍一蹙眉都是我见犹怜的模样。细看,眼睛竟还有几滴珠泪闪烁。

    这一张娇花似的脸,她自是比不得。

    是了。

    是了。

    她想起来。

    昨日命人来归还香袋。目光下移至其那截纤腰,果不其然,以往别在腰间的香袋早不知所踪。

    估摸着,就是有了相好罢?担心着相好见到他揣着别的姑娘送的东西不愉,便特地还给她。如今这般一想……反倒叫人更为生气了。

    前脚跟她散伙……

    后脚寻相好……

    真是,好生的快活啊!

    “桃姐姐,那不是颜……”

    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翠丫在旁侧小声说着,亦不知是提醒她还是甚。

    骤时一股无名火起,她斜过眼来,冷冷一瞟:“我们来得真是不巧了,扰了人家花前日下。”说罢白眼一翻,便速速往左处一拐,从甬道避过两人去。

    “方才那个宫女生得真好看!颜公公眼光……”翠丫提着裙小跑着追上,还在她边上念叨。

    絮絮叨叨。

    言语中透出的新奇,都要伴着唾沫星子溅到她脸上来了。

    晌午后贵妃提及想吃故乡的红枣糕,是以寻桃又在伙房忙碌了阵。

    因着天寒,她手终日都是冰冰冷冷的,趁着蒸煮的空当在灶前烤火怎料还险些把身上的袄子给点着。虽及早遭人提醒,但衣角还焦了小块。

    随冷风漫入鼻腔,尽是衣料烧灼后散发的焦味。

    亦没来得及换,蒸的红枣糕便出炉了,而后又忙忙趁热端去寝殿。方搁下檀木盘,她才见着自家小姐捻起一块咬了小口,转瞬,眼前人就眉头一皱。

    顷刻之间只觉大事不妙。

    未等得及张口,贵妃先她之前探手攥住了她右手小指:“自打有身来就懒惰了许多,如今天好,桃儿陪我到外头逛逛罢?”

    “好……”不对!

    若往御花园去,指不定会发生甚!话本子里常写到,宫里的妃嫔在花园相见少不得明争暗斗。她又是一贯的横冲直撞,没准……她们还斗不过!

    半个字都出了口,想到此,寻桃终赶忙摇头改口:“不好!我们就在长康宫里散散步可好?”

    “桃儿,日日待在寝宫里头我都要闷坏了。”

    她敛着眼细声说着,漾在面上的愁色仍旧是丝毫不减,那丝丝不满似都要从眼中溢出来了。自脑中搜寻半瞬,寻桃挠挠头,想出个主意:“那这样,待姑爷回来,我们再去!”

    这已是寻桃能想出来的,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所谓,你好我也好。

    陈明珠仰头望她,掩唇窃窃的笑,压低着嗓音像极背人密谋的小孩儿,朝她晃晃脑袋:“桃儿,就我们俩去,不要他去。”

    “?”亏是她想得出来啊!

    某一瞬,寻桃甚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这种话怎会从小姐嘴里说出来?!她瞪圆了眼,连同着嗓音都拔高了几度,怪叫起来:“这怎行啊!我要跟你去了,姑爷回头就怪我了呀!”

    “怎会?”

    细细想来,这些年倒是苦了她!

    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从前他们俩吵架,分明是几句话的事儿,非要她夹着当个传话筒,这头跑那头跑,有事儿甚都得怪她!

    每每想到此处,寻桃就心疼自己得紧。

    “姑爷不舍得说你,就会责怪我事事依着你呗。”就是事后给她买东西做补偿也是弥补不来的!反正她横竖都不是人。

    眼见着陈明珠一下蔫了,两道弯细秀丽的眉耷拉着,抬手去衣袖掩面就哭:“如今你全听他的,连姐姐的话都浑不在意了,都不晓得是谁的人了。”

    凤眼微敛,眼尾泛着淡浅的红,连同眼圈都氤氲出雾气朦胧来。

    几滴珠泪坠于眼角要落不落,瞧模样好生可怜。

    真是作孽!

    她就见不得人哭。

    人一在她跟前掉眼泪,她就要受不了。

    就要反省自个儿说话可是太重。尤是陈明珠。寻桃又气又恼,气得原地兜圈子跺脚,反倒听她哭得愈发大声,她“嗐呀”叹了声气,便是哭笑不得:“是你,是你的人,我这不都是为你好呀!”

    “身子是谁的呀?我的呀?”

    她许久都忘了,陈明珠从前就惯会如此,说不过就扮可怜,皱眉垂眼,挤出几滴泪。寻桃拗不过她,收拾收拾备好步辇,唤上几个相熟的宫人就往御花园去了。

    有话道是冤家路窄。方到御花园,就碰见了方从前庭来的赵文深。细瞧,随在身边的,除去刘公公外的几个,还有颜玉书。

    她原是想拉着小姐调头。

    刘公公是眼尖,才有势头,他就扯着嗓子用那道尖细的嗓音问了声:

    “这不是桃姑娘么?”

    左脚才踏出去,复又因此折返回来。

    圣人只字不提,一路却不断给她眼色,不过,纵是不说她也大抵能猜个□□。后圣人便搀着小姐到亭内小坐,她立在旁侧提着裙探头探脑,左瞧瞧右瞧瞧。赵文深不禁疑惑:“你找甚?”

    “今早看到一个美人,怎就不见了呢。”

    说起,今早也只是一时怒气上涌,甚都没仔细瞧清楚。

    赵文深甚感莫名,放眼看只见那丫头眼底疑色不假,眉目甚都无半点舒展。煞有其事的,是叫他瞧得一头雾水,他眉头微蹙,颇为不解:“哪来的美人?”

    不料是此话一出,旁侧的陈明珠便先眉头一拧,望向他来:“甚美人?”

    “我也不知晓她说的美人是谁啊!”赵文深也急了,忙忙扭头瞪杵在旁侧的寻桃,话语间尽是焦躁:“你快把话说清楚啊,甚美人?”

    “什么美人,我也不知道。”她说罢,目光斜向立在一旁的“树桩子”,“我只当自己眼睛糊涂了,却不见得有人的眼睛糊涂。”

    “颜玉书……”

    想着,颜玉书兴许能为他辩解两句。那宫监在角落站得笔挺,闻声方才抬起眼帘,不料是,这宫监躬身一揖,答得毕恭毕敬:“奴婢也不知。”

    赵文深:“?”

    身侧猛然响起阵桌椅碰撞声,不等他思索,墨色的披袄就沉沉砸在身前。还在愣神,那抹人影便已然绕过廊柱翩然离去了。

    “卿卿!”想扔去手里的披袄追去,又想骂几句人泄愤。

    “你们两个真是……”

    望向罪魁祸首二人却半天找不着言语,他都气笑了,良久才从牙缝挤出一句:“好样的!”

    丢下句咬牙切齿的话,末了就见那抹晃眼的明黄色拂袖匆匆而去,独剩他们些几个伫立于原处,面面相看,大眼瞪小眼。

    “桃姐姐桃姐姐,所以什么美人啊?”

    “难道圣上身边真有?”

    赵文深一走,些几个与她关系尚可的宫婢纷纷围上前。你一嘴我一嘴,话都叠在一块儿,入耳嗡嗡的响,听得她脑仁疼。

    “甚美人?我也不晓得,你不如问他。”

    寻桃还是觉着胸口闷着口气,言罢顺手一指。

    仨人顺着所指方向望向旁侧之人,目光落至其身上之时,他已然直起了腰身,神色归于澹然。那些到唇边的话接连凝固,半日都吐不出个下文。

    几人面面相觑,到底也没敢作声。

    鬼才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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