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行路难，多歧路

    屠夫来到道长家里，只见他腰上左右各挂了一把刀，左边的是一把杀猪的杀猪尖刀，右边的是一把剁肉的砍骨刀，手里还拿着一把细长的铁钩子，是杀猪的时候用来拖猪的，腰间还缠绕着一捆绳子。不愧是杀猪匠，带的家伙都是日常用的。

    一到道长这里，屠夫就问道长：“道长，需要我干点啥，别的本事没有，力气活对我来说还是小意思的。”

    道长说：“也没别的，就是需要你跟在我身后，扮一次神就行。”

    屠夫拍着胸脯说：“小意思，不说扮神了，扮鬼我都可以。”

    道长知道他的德行，顺着话接下来道：“你说的对啊，那就先扮鬼吧，将头发都解开吧。”

    屠夫不知道道长要干嘛，就将头发解开，道长取出一只碗，在里面放上一小撮香灰，然后再取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到碗里，搅和成糊状，直接在屠夫脸上涂了起来。

    屠夫不知道那是什么，闻着还有点香，就问：“道长，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香啊，比猪油还香，还有没有啊，要不给我留点。”

    道长看看时间，觉得时间不早了，还是不告诉他了，就说：“这个啊，就是香精，不过有点毒啊，你可不能吃到嘴里去。”

    屠夫舌头都伸出来了，被道长这么一说，又缩了回去，只能说道长还是太仁慈，如果是杜仲在这里，肯定先让屠夫尝一下，然后再告诉他这是什么东西。

    道长看差不多了，再拿出一颗药丸给屠夫，告诉他：如果子时之前，他们走散了，那无论如何都要努力撑过子时，如果过了子时，他不知道怎么办，就将这个药丸吃了，至于其他的事情，就不用管了，这是假死药，吃了后其他鬼怪就不会管他了，自己会想办法找回他的。

    道长不说还好，一说让屠夫这个壮汉都开始有点犹豫了，这是多大的事情啊，自己还得靠装死保命。道长看他这熊样，只能补充了一句，不用担心，没有鬼会上你的身，你脸上涂的那些，鬼都不会理你的。

    道长虽然这么说，屠夫只能这么信了，一想到万一真的走散了，那自己该怎么帮道长去解决问题啊。就问道长万一走散了，自己该干嘛啊。

    道长看着屠夫，跟他说道：“如果真的走散了，他可以朝阴气重的地方走，有人在神道上做了手脚，只要是他觉得不合理的，都可以出手解决了。”因为不知道详细的情况，道长也只能这样粗略的说。

    两个人上路了，屠夫跟着道长刚开始还是走在镇子周边的小路，走着走着，屠夫就发现自己好像不认识路了，小声地跟道长嘀咕着，道长这个时候正忙着，也没跟他解释，一手拿罗盘，一手掐指，不断的调整方向。

    另外一边，老六他们三个也出发了，只是没想到姜辉先回了趟家，再碰面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把长柄直刃朴刀，绣娘看着他这架势，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眉头，突然感觉今天这事情估计很难善了。

    三个人聚在一起，老六掏出竹卦，扔了出去，摸了一下竹卦的卦象，找好方向，让姜辉在前，他手搭在姜辉肩上，绣娘走最后面，开始出发。

    只是还没走多久，三个人竟然来到了堤坝上，老六让大家停下，他掏出竹卦，在地上扔了起来，看完卦象后，皱着眉头，感觉不是很好。他又掏出三枚铜钱，又起了一卦，眉头皱的更深了，跟姜辉他俩说到：“事情有点麻烦了，他们竟然过了河，这个点了，要是再过河去，不一定过得去啊。”

    老六说得不一定过得去，一方面是说有没有船能过去，另外一方面说的是就算有船，但他们这么晚在河上，会不会出什么事呢。

    姜辉说道：“来都来了，过不去也得过啊，你们先等等，我去找船。”

    姜辉下了堤坝，沿着河岸搜索，没多久姜辉就回来了，说船找到了，就是船上没人，需要自己划船，这倒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情。下面的路不是很好走，老六就由姜辉背着，三个人就往船的方向走去，等到船边，发现那是一条乌篷船。

    上了船，老六让姜辉先将船上的灯笼点上，挂在船头，让绣娘待在船中央，姜辉在后，他在前，同时叮嘱姜辉，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管往前划船就是。

    船才离开岸边没多久，感觉风浪好像开始加大了，船开始摇晃起来，老六再次提醒说，不要管方向，只管往前划。就在这个时候船底突然传来咚咚咚的响声，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冲撞船底一样。绣娘这个时候也有点慌张，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有时候让人恐慌的不是危险，而是对于未知的不确定的无助。

    老六让姜辉继续划船，自己则掐指算了起来，但不管怎么算天时地利，这个时候的风浪都没道理啊。越往前，风浪越大，船底的响声也越响，感觉是什么东西都要将船底给凿穿了一样。

    绣娘小声问了一句：“是不是我们走的时间不对，触碰了龙王，故意引起的风浪啊。”

    老六摇摇头，说：“龙王不管阴间事情，不管什么日子，龙王也不会无缘无故乱发脾气。”老六自己说完，又反问自己一句：龙王为什么发脾气呢。

    老六双手摸着船舷，突然摸到一根绳子，就问绣娘，绳子上是不是挂着鱼篓？绣娘让他将绳子再提起来一点，确实是一只鱼篓，老六突然笑了起来，然后就开始收绳，准备将鱼篓提上来。

    只是当鱼篓离开水面，就要被提上来的时候，绣娘突然尖叫了一声。她看到在鱼篓下面还有一个小孩挂着，跟着被提了起来，只是他的尖叫声响起，那个小孩好像也被惊吓到一样，从鱼篓上掉了下去。

    老六跟姜辉问她，怎么了。绣娘先平复一下呼吸，然后说，刚才鱼篓上有个小孩，现在又消失了。姜辉脸色变得不是很好看，自从上次跟道长招了一次魂，就没再碰到什么事情，没想到这中元节，小鬼竟然不怕自己了，还敢上船来。

    老六的反应倒是很平淡，说没什么的，可能是眼花了，现在还没到时间，小鬼还没出门呢。老六这样说，也只是安慰绣娘，河里的冤魂不知道有多少，也都是不回地府的，就没有出门这回事。

    他将鱼篓递给绣娘，问里面都有什么鱼？绣娘看了一下，说有草鱼、鲫鱼、乌鱼，还有两条金色的鲤鱼，但个头都不大。老六让绣娘将鲤鱼拿出来给他。只见他拿着鲤鱼，站在船头，口里说这什么，然后就将两条鲤鱼放生了，神奇的是，鲤鱼入水后没多久，船底的响声就没了，风浪也小了下来。

    老六一边将鱼篓放回去，一边说：“还好还好，龙王保佑，竟然安排了龙子龙孙在这里等我们，刚才的响声，估计就是来接那两条鲤鱼的。”

    也不知道老六说的是不是真的，但两个人之前也没碰到这样的事情，就当真的听了。

    只是还没走多久，姜辉突然开口说道：“不好，船桨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动不了了。”

    老六让姜辉不要动，自己拿起一根船上的竹竿，在前面撑了几下，发现船还能往前走，那就是说被缠住的只是姜辉的船桨了。

    老六也是怒了，刚刚说老王保佑，哪知道这才多久，就被东西缠上了，这不是打脸么。

    让姜辉将船上的渔网扔下去，既然不想让他们走，那就捞起来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要跟自己过不去，看谁玩得过谁。渔网刚扔下去，船桨就能动了，但渔网却被拖得更远了，船还是动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又飘来了一艘船，船头也挂着灯笼，只是老六他们这个船上挂着的是一盏白色的竹篾灯笼，这样能亮一点，看的远一点。但那条船上，挂着的却是一盏红色的灯笼，在黑漆漆的水面映照下，显得格外阴森。

    等两条船再靠近一些，才发现在船头坐着一个红衣女子，船尾则是一个艄翁，带着一顶白色的帽子，正在卖力的划船。

    老六在船头，当然看不到这些，都是绣娘跟他说的，他心里也犯嘀咕，红色灯笼红色衣服，这就不说了。这大晚上的，又不下雨，那个艄翁戴什么帽子，还是白色的帽子。然后就让姜辉到船头来，他则走到船尾，直接将渔网解下来扔了，然后就开始划船，让大家不要管那个船，当做没看到就好。

    他们想当做没看到，但对方却不答应，那船上的女子，娇滴滴的开口跟姜辉打招呼，问他们这么晚去哪啊，要是顺路，大家可以一起走，那娇滴滴的声音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姜辉出来找小茹，本来就焦急，刚才又被东西给拖住了，现在碰到这个明摆着不是什么正常东西的家伙，火气更甚了。拿起弓弩，绑上一道符，点燃后，直接射了过去。对方船只直接起火，燃烧得非常迅速，那艄翁直接一个猛子，就扎进水里，一入水，那帽子就在水面摊开了。船头的姑娘这个时候也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娇羞，站在船头，开始破口大骂。

    姜辉懒得跟他们多说，拿起手弩，直接对着她。那姑娘也是干脆，一个猛子，也扎进了水里。那条船随着大火燃烧现了原形，这哪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船啊，是用油纸蒙的油纸船，一般烧给死人用的。

    刚才落水的两人，落水后也并没有离开，而是开始绕着船游来游去，老六看不见，自然没什么感觉，姜辉站在船头，就看着两人一会在左边一会在右边，有心再给他们一箭，但在水里射了也是白射，浪费箭矢而已。看他们也上不来，只能尽量不去看他们。

    只是他们不理水里的，不代表水里的就放过他们啊，等船走了一半了，船下就由两个人变成五六个人了，而且还不断的发出各种各样的响声，让人心烦。有几次竟然想攀着船舷，直接上船来。只是被姜辉拿着朴刀指着又给吓了回去，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道长他们走着走着，发现好像迷路了，他们在一个地方转了好几个圈，最后总是转回去了。不管道长怎么推算，感觉自己并没有算错，但就是转着转着就又回来了。道长知道不能再这样走下去了，自己着了别人的道了，跟碰上鬼打墙一样，没有外人帮忙，自己走到死估计也走不出去，只能另想办法。

    屠夫看着道长阴沉的脸色，也不敢再说什么。他不想说，但道长却看向他。

    道长让屠夫蒙上眼睛，自己也闭上眼睛跟在屠夫身后，然后让屠夫找个方向随便走。

    屠夫虽然不知道道长想干嘛，但还是按照道长说的，手里攥紧钩子，指着前方，然后开始向前走去。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再睁开眼，发现好像还是刚才的地方，并没有走出去。

    这下道长也犯难了，看来对方不只是针对自己啊，而是两个人的感官都被屏蔽了。否则怎么会走不出去呢。

    道长蹲下身，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将刚才走的路线画了起来，屠夫也跟着蹲下来，问道长：“道长，我们是不是碰到鬼打墙啊。”

    道长点点头，算是回应他了，自己还是看着地上画的图，试图寻找出一个突破口。

    “不是说鬼打墙，撒泡尿就能解开么，或者大声骂两句，吓一吓那鬼东西。”

    “要不你试试。”道长敷衍地回应着。

    “这不是道长你在么，我只是想知道行不行，要是可以，我就试试，要是不行，就没那个必要嘛。”

    道长看了他一眼，还好不是很傻，要是真的这么简单，那就没这么多事情了。

    屠夫看道长的眼神，就嘿嘿一笑，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跟着也看起道长画的图来，摇头晃脑的看了一会，然后问了道长：“你这图啊，是不是画错了啊，你看这个拐弯的地方，是不是拐得太突然了。”

    道长刚才看了好一会，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听到屠夫这样说，也跟着看了看，问他怎么拐得突然了，这是自己刚才端着罗盘测出来的。

    屠夫回答他说：“你端着罗盘测的没问题，但刚才我们闭着眼睛走的时候，你记得我们拐过弯么？我们刚才闭着眼睛，是顺着路走的，如果是拐弯了，我们自己会察觉不出来么？”

    道长一想，好像是这样的，闭着眼睛走的时候，确实没有刻意拐弯，但最后还是走到同一个地方来了，那么说明在拐弯的那个地方，可能不只是一条路，而且拐不拐弯都没关系。只是自己端着罗盘走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呢？要想知道怎么回事，那就只能再走一边。道长先向屠夫要了绳子，两个人各拿已投，还是让屠夫蒙着眼睛走前面，自己端着罗盘在后面。

    当走到那个拐弯的地方，突然发现那里确实是有两条路，只是刚才自己一直没发现那里还有路，所以只能转向了。道长让屠夫继续走，自己还是盯着罗盘，看看换一条路，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但这次很奇怪，他们并没有回到刚才的位置，道长让屠夫先停下，然后说：“我们往回走试试。”

    两个人又往回走了一段路，发现回去的路好像也不是刚才的路了。屠夫这个时候也开始摸脑袋了，两个人这是碰到什么了，刚才是鬼打墙，一直在绕圈子，现在是前后都不一样，难道又变成了迷路鬼了，将人瞎带路？

    道长这个时候反而不担心了，既然完全找不到路，那就选一个方向走就是了，跟屠夫说了自己的想法，让他跟着自己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