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第53章
用砖头和水泥搭建起来的烤鸭吊炉很不起眼, 里面源源不断冒出来的香味却不容人忽视。
鸭子被果木炭火烤得滋滋冒油，油脂又滴在炭火上，散发出诱人的油香味。
裴其羽早想着这一口了。
厨娘站在吊炉边缘, 用一个长勾把吊炉里烤好的一只烤鸭取出，厨房里, 蒸笼被打开, 里面放着蒸好的饼皮。
葱白、黄瓜丝、酱料早已准备好。
裴其羽也不要人帮自己片, 取了一只烤鸭放入篮子里, 就自己提溜着回主屋了。
回到主屋的时候烤鸭的温度正要不那么烫手。
他看时间差不多了, 便让人去隔壁教室把孟弘几个小家伙叫过来吃午饭。
孟弘今日上课可真是好好地过了一把当小老师的瘾，小孩子可能都喜欢角色扮演，他过来的时候感觉还有些意犹未尽, 还给知闻和平纸布置作业了。
他带着知闻平纸吃饭裴其羽也没在意, 只当他是许久没有同龄小伙伴一起玩了，想带着他们俩一起。
裴其羽片好烤鸭分下去后跟孟弘说了怎么吃, 自己就吃上了。
饼皮抱着葱丝、黄瓜丝、带着一点皮的烤鸭肉，抹上酱料卷一卷，滋味甚美。
但知闻跟平纸很明显在裴其羽面前放不开, 两人吃东西的时候更放不开, 东西很好吃但他们都不敢多吃, 孟弘给他们夹什么他们吃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吃饱。
等好不容易吃完,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赶忙逃也是的告退了。
这下孟弘也察觉出他们有些不自在了, 不过他以前也是这样，等时间久了他们知道老师人特别好，也对他们特别好, 就不会再拘束了。
他们走后，孟弘还取出自己写的教学计划，让裴其羽帮忙看看是否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裴其羽看他真对当小老师上了心，觉得挺有趣，便认真帮他看了，还把不太合适的地方修改了一下。
孟弘拿到修改版教学计划，也心满意足地离开。
学校礼堂。
冬梅这些日子中午都在礼堂里吃，学校里也有食堂，但没怎么用。
现在天气冷，冬梅每天都会提前带上饭菜过来放在礼堂，礼堂里有些人会带着柴火和小炭盆过来取暖。
中午要吃饭的时候把饭菜冬梅把饭菜放到炭盆上加热一下就能吃了，她的饭盒是铁制的，公子放她身契那一日跟其他物什一起给了她，用起来十分方便。
现在在杂货铺也有的卖，不过铁饭盒是铁制品，又有工匠的手艺在，价格相对较高，很多人还是觉得用竹制或者木制的饭盒更划算。
只是样式都会仿照着杂货铺里的铁制饭盒来做。
不过这天不等冬梅去加热饭菜，温雪山庄就有人给她送来了一份，跟着送来的还有半只烤鸭。
送饭来的人是难得有空的冬青，她跟冬梅一人半只。
“前几日公子便让人做吊炉了，烤鸭刚出炉，路上裹得严实，还热着呢，咱们自己的也吃不完，要不中午先一起吃半只，剩下半只晚上再吃？”
“好呀，难得你有空，咱们俩成日各忙各的，好久没能一同吃饭了。”冬梅笑道，“你在旁边坐一会儿等我把这针手好。”
冬青拉过一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烤火，顺便把饭菜放在旁边的架子上保温，看着冬梅手中飞快穿梭令人眼花缭乱的织针，羡慕道：“你这手艺真是神了，上回送的半指手套特别好用，我怎么就没这手艺呢。”
“全仰仗公子给我看的那几本书罢了，这个织衣服的手艺，我先前也是不会的，不过这个上手很简单，比刺绣简单多了，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冬青忙摆手：“怕是不行，我也就这几日有空，等过段时间又要忙起来了，每日写字打算盘，下工后恨不得连手都不抬。”
冬梅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就没再继续劝她学，本来每个人擅长的东西就不一样，况且开春要春耕，庄户们在开春的时候大概会提前半个月一个月的时间为春耕做准备，但是冬青跟几个管事过几日就要筹划起来了，他们得赶在农户们前面把农具、种子之类的东西检查提前检查准备好。
除了这些还有一些山庄里各个分区的事情也是要他们来管理。
冬梅很快就给手头上这件羊绒衣收了尾，跟冬青一起吃饭，两人边吃边聊，说起制造区那边纺织机和纺线机的进度。
这个冬青比较清楚：“我听说成品差不多做出来了，只是师傅们还在调试，可能明日或者后日就会叫你过去帮忙试一试。”
“那太好了，现在的毛线太少，来学女红的庄户们都说不够练，平日里只能让她们多练练刺绣。”
两人在聊纺织机和纺线机的时候，裴其羽已经在制造区看到了成品。
可能是与皇室偏好奢靡有关，安朝的织布技术还算不错，毕竟布料的精美程度也是贵族阶层攀比的工具，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需求的市场大，下头的人自然会想尽办法去挣这个钱。
如今许多织户用的都是提花织机，只需要在上头进行改良一下提花织机的精密复杂程度就行，不需要也暂时没办法做更大的改变。
最需要改变的是纺线的方式，现在的纺线效率实在太低了。
裴其羽直接让工匠们做出了手摇的珍妮机，以及需要水力驱动的卷轴纺纱机。
这两种都能大大提升纺纱的效率和纱线的质量，卷轴纺纱机的效率与质量比珍妮纺纱机更好，但它的优点同样也是它的缺点。
它可以用水力驱动，节省人力，但是体积太大，选址就比较严格，必须要在水边还要专门建造一个屋子来装。
所以卷轴纺纱机只做了两架，其余的多数是手摇珍妮机。
工具有了，如今只缺原料。
裴其羽看工匠们演示过后，心里十分期待春日的到来，等到春天来了才能耕种棉花，只靠麻和羊毛羊绒的话产量就算能增加也是有限。
“要是不打仗就好了。”裴其羽回去的路上喃喃自语，“听说蛮族很会养牛羊，与他们做生意的话肯定能买回很多羊绒。”
他声音很低，跟在身边的人几乎都要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路过的穆灵绡耳朵太灵，竟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什么蛮族、牛羊多……
虽然听不太清楚，但穆灵绡猜，裴谷主估计是觉得自己家的牛羊不够多，羡慕蛮族牛羊的数量了？
她心里暗道：若是我手上有人马，没准可以去蛮族的地盘上给你抢一批回来。
裴其羽可不知道她心里想的跟自己念叨的事情南辕北辙，看到穆灵绡经过，跟她打了个招呼，随便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穆灵绡临走前看了他一眼，又将他叫住：“裴谷主请等等。”
“怎么？”裴其羽回头不解地看向她，转头后迎着风，他张着嘴不小心呛了一口冷风，喉咙被激得忍不住咳嗽几声。
她盯着裴其羽看了好几眼，他肤色雪白，嘴唇单薄苍白，垂目轻咳时长睫微颤，在镶了一圈雪兔皮毛的宽大斗篷下显得有些可怜，这般五官精致且柔弱的美男子可最容易激起女子的怜悯之心。
穆灵绡道：“裴谷主看起来身子有些弱，当多保重身体才是。”可别没等她把人手组起来就挂了。
她说完后便在裴其羽依旧疑惑的目光中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离开。
裴其羽被她这句话弄得一头雾水，这位怎么突然关心起他的健康来了？
“阿宗，我看起来很弱？”
阿宗点点头又摇头。
裴其羽：“你又点头又摇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您看起来弱，但我们都知道您不弱。”可别人不知道啊，所以阿宗也不好说公子到底弱不弱，“可能是您刚才咳嗽，吴姑娘以为您病了。”
裴其羽寻思他都好久没装病弱公子了，难道装一次后遗症那么大？
“……我就是不小心吃了一口冷风，罢，不纠结这个了，回去吧，吃个火锅暖暖身子。”
裴其羽没生病，有人到是生病了。
蔚城十一皇子府内，十一皇子遭受丧父丧母妹妹的痛楚后，发现妹妹又失踪了，之前还能硬撑着，可十七公主这么久都没找到，他便再也顶不住直接病倒了。
尹凝初从内间走出来，擦了擦汗。
穆瑾晟忙上前询问：“十一如何？”
“不危险，他是身体与精神都太过劳累，又经历过大悲之痛，幸好发出来了，不然这病一直长时间被压着，今后再发作更难办。”
穆瑾晟闻言稍稍放松了些：“幸好有你在，辛苦你了，咱们的计划再往后推迟一段时间吧，等十一好了再上路。”
他话音刚落，里面便传出了十一皇子的声音：“五哥，别推迟。”
“十一，你的身体要紧。”穆瑾晟走进去，十一皇子果然已经从床上站起来了，他的贴身太监跪在一旁不敢抬头。
穆瑾晟让太监起身先出去，里间一时间只留下他们兄弟。
他将十一皇子扶到床上让他躺好：“你还病着呢，起身做什么。”
“五哥，别推迟计划，如今蔚城还只是暗潮涌动，那些人很快就会按捺不住把争端摆到明面上去了，你手握军权，皆是肯定是众人最想拉拢也最想要除之而后快的人，我们走吧，蔚城已经被我们翻了个底朝天，又被其他藩王翻了好几次，如果十七还停留在蔚城的话，不可能不联系我们。”
十一皇子说的只是其中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是十七公主已经被其他藩王找到了，她想联系却不能联系他们。
但是十一皇子已经失去母亲，他不想再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如今他仿佛陷入了自己固执的思维中，拼命告诉自己，十七肯定已经跑了。
没准她会跑到北境去，或者南边，反正肯定不是被其他人抓住，他也不敢去想十七被人抓住这个可能。
“我们走吧，五哥。”十一皇子声音中已经带着哭腔与哀求，蔚城这个伤心之地，他恨不得一走之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穆瑾晟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想起失去母亲时年幼的自己。
“好，我们走。”
朝中大臣每日还在上朝，各派官员互相打着嘴仗支持自己跟随的皇子，从八皇子死的那一日起，这场嘴仗就没分出过胜负。
可他们只敢动动嘴，最多在朝堂上互相挥对手几拳却不敢真动兵，说到底，还是蔚城中手握军权的藩王太多了，谁都知道谁先动手绝对会被其他人枪打出头鸟，群起而攻之。
这朝会除了龙椅上没有皇帝，乍一看竟然跟以往先皇还在时没太大差别。
百姓不知道朝廷如今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后哪个龙子能坐上皇位又不是他们小老百姓能管的事情。
他们只看这些官老爷们都安安稳稳地上朝呢，自然以为没事了，便又开始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整个蔚城看起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温氏商行如今已经改名为顺行商行，这个商行到了十一皇子手里，规模可比当初在裴其羽手里时大多了，隐隐赶上了温老太爷还在世时的规模。
顺行商行南来北往地运货，一直未曾停下。
如今藩王聚集在蔚城太多了，这些人见面就要斗，从文斗到武斗，再到斗珍奇物件美酒华服，一个个斗得跟打了鸡血的斗鸡一般。
他们斗的东西从哪儿来？
要么让门下的人搜罗，要么从自己的封地送来。
这些人门下的人去搜罗总不能时时自己跑腿，消息不够灵通不说，跑出去一趟劳心劳力还不一定能真捞到好东西。
所以这个时候商行就很重要了。
顺行商行这段时间赚得那叫一个盆满钵满，由于买东西还得靠商行，商队出行只要交够了好处费便不会有人故意刁难。
尤其是这蔚城极少有人不知道，这顺行商行是当初裴其羽那败家子贱价卖给十一皇子的，直到现在还有人用这件事嘲笑襄北侯呢。
顺行商行背后靠山够大，初入蔚城便更加便宜了。
只是这家商行难免会被其他藩王盯着，以前五皇子与十一皇子接触不算多，又传言他们之间有矛盾，但灵妃死后就有人猜这二人没准冰释前嫌了。
顺行商队每一次出入不会被盘剥却会被仔细检查，就怕五皇子接着这商队偷渡点什么出来，或者把他自己偷渡出去。
在各方严密的看管下，五皇子与十一皇子一直没动作，就在众人以为他们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动作而放松警惕时，这两个人的府邸在一夜之间人去府空，走得比败家子裴其羽卖襄北侯府时还要干净。
等其他藩王回过神来时，这兄弟俩已经跑远了。
一方势力的离开，瞬间将蔚城表面平衡安稳的假象破坏了个干净。
皇宫又经历了一场血腥的厮杀，最终被暂时占有优势的寿王拿下，拿下皇宫后，寿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要一鼓作气把蔚城也收入自己的掌控之中，而后再关门打狗，将其他的藩王诛杀于此。
若该计划顺利，那么他就能稳坐蔚城，收拢这些被诛杀的藩王的手下。
他们的手下愿意投向自己的便收下，负隅顽抗的统统杀掉。
等收拢完这些藩王手上的兵力后，再对付起仅剩的北境王就容易得多了，到时候退一步可对其怀柔招安，进一步对其可用武力镇压。
寿王想得十分美好，其他藩王虽然没能拿下皇宫却也不是吃素的。
在紧要关头，他们干脆利落地联合起来，兵分四路，强行撞开城门，寿王手中兵力有限，没办法四方兼顾，又要守着皇宫以防又有人趁他派兵追击他人时给他来个回马枪。
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藩王，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