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第51章
穆灵绡自然不想那么快离开, 这个时候离开温云谷的话，她能去哪儿呢？
她在脑中把所有地方轮过一遍，这安朝之大, 竟无一处地方真正属于她，活了十几年, 居然是第一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获得难得的, 发自内心的宁静。
穆灵绡道：“在下可能还要在此叨扰许久。”
裴其羽大方道：“我与吴姑娘也算有缘, 姑娘安心在此住便是, 缺什么可以与管事说。”
穆灵绡病好之后便挪出了温雪山庄, 如今住的地方是一个管事的宅子，算是租住，之前在温云山庄里, 一应花销都不收钱。
如今离了温雪山庄, 住到外面后，她们的行动相对更自由了些, 但吃穿住都需要花钱，想找人来当帮佣也需要花一些钱雇佣。
倒不太像客人了，反而有点像庄户家投奔过来的亲戚。
温云谷日子好过, 有不少庄户给亲人写信告知, 投奔过来的人不少, 如今谷中的人快超过四千了，并且人数还在增加。
这四千人中有一千多人就是庄户投奔过来的亲戚, 有些人住在庄户家中。
不想麻烦亲戚，还想在温云谷落脚定居的人, 会在庄户亲戚家中住上一段时间，摸清楚在这里过日子是个什么情况后，就出来自己租房住, 等以后在谷中买了房子租赁了田地，就能把户籍迁过来。
目前山谷中还有一大片地和好多建成的房屋都空着，裴其羽暂时还没打算控制温云谷的人数，再往后的话，想成为温云谷的庄户就没那么容易了。
穆灵绡觉得现在这样还比住在温雪山庄更让她感觉自在，温雪山庄毕竟是温云谷重地，规矩自然比温云谷其他地方更严，无论去哪里都需要提前报备，没有相应的牌子，便是从这个院子去另一个院子都不成。
得到裴其羽的应允后，穆灵绡当真缺什么就跟陈江说了。
过了几日，陈江满脸一言难尽地跑来找裴其羽说：“公子，昨日吴姑娘说要租借咱们学校的礼堂。”
“学校礼堂不是用来给村民们识字上课吗？如何能外借？”穆灵绡在温云谷到处溜达这么久，不应该不知道啊。
“她说，只在礼堂不用时借，还会给些租借的费用我便同意了，结果今日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吴姑娘在那里招收女庄户，教她们习武，每人每日收她们五文钱。”
别说陈江，连裴其羽都想不到她会做这个。
裴其羽怀疑穆灵绡企图挖自己墙角，但是他没证据，前几日她来见他的时候，穆灵绡除了说些试探他有没有争霸之心的话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关于温云谷女子的事，对于温云谷的女子们，她那是满嘴的夸奖。
原来是在打这个主意呢，偏偏裴其羽还找不到理由阻止她，毕竟人家现在只是想教女子习武挣点小钱花花，他能说她做得不对吗？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了。
早知道就不客气那么一下了。
为了不被人把墙角挖塌，裴其羽决定让冬梅去给庄户们讲讲女红那些事。
“租都租了，先别管她。”裴其羽对陈江道，“庄户们学字学得如何了？“
“平日里会用到的字和简单的算数大多数人都学会了，再复杂些的，有人一直学不会，便不想继续学，也有人学得不错，想学更多。”而这些学得好又努力的人，以后大概就是管事预备役了。
裴其羽又问：“你去看过吴姑娘上课，跟她学的女子多吗？”
“还挺多的，在咱们这儿大家都明白这世道要乱起来来了，自然希望自家人多学些本事，更何况，谷中女子也能自己挣钱，每日习武只花费5文钱，长期学还能减免费用，姑娘们去试过课后都愿意去去学一学。”
说到这个，陈江有一件事不得不说：“这吴姑娘真会扯虎皮拉大旗，有人问她万一给了长期学的钱，她跑了咋办，她说……”
裴其羽有种不详的预感：“她说给我她担保了？”
陈江点头：“到是没明着说是您担保，只是说这件事是您同意过的。”
裴其羽忍不住扶额，她这也太会用他的话来钻空子了吧！
他说的明明是缺什么就去找管事，她都把这句话发散成什么样了……
必须得治一治！
“你去发个通知，就说过几日，会增加一个新的学习内容：女红。”
陈江一听就明白了：“您想让冬梅去教庄户们？她最近不是在忙着研究织衣服吗？”
“没错，衣服已经织好了，她自己学会后，正好可以去教别人。”裴其羽说着撩起袖子露出里面的羊绒衣：“就是这件，前些日子冬梅，还做出了一种羊绒袜，我觉得不错，就多给了她几本书去看，她已经看完并且将里面的知识吃透了，昨日冬梅不是去寻你帮她做纺线机和织机么，这两样东西做出来之前她都会有空。”
陈江不知道自家公子这是在暗戳戳地给吴姑娘使坏呢，他得了吩咐便下去办事去了。
当日，温云谷的公告栏上贴上了一张通知。
一个伙计站在公告栏前将告示里的内容念出来：“自后日起，每日习字课中分出一部分时间教授纺织相关技术，想学习女红、纺线、织布的人，不论男女都能到场听课学习。”
“这是要教刺绣？”有个汉子看完用胳膊肘戳了戳旁边的同伴，“诶，你要去学不？”
同伴道：“那不是女子才学的东西么？我还不去跟吴姑娘习武呢！”
这同伴话音刚落，就被四周的庄户们鄙视了：“年轻人，你这想法可不对，以前那读书识字还是贵族才能学的东西呢，咱不也学了？”
同伴看说话这人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由揶揄：“老人家，您不会自己想学吧？”
“我想学怎的了？”这老人身材干瘦，前些日子生了一场病，往后做不得重活，家中还欠着一笔看病钱呢。
他不能出门干重活了，家中相当于失去一个劳动力还欠债，日子不好过，这个时候能有学手艺的机会，傻子才碍于面子不去学呢。
“反正我是要去的，上回学扎灯笼剪窗花就挣了一些，这回纺线织布不也是手上的活计么，照样学！银钱挣到手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这大爷说的有道理。”穆灵绡这会儿也站在公告栏前看公告，她还不知道这是某人为了防止她挖墙脚弄出来的新课呢，心里还觉得温云谷果然与众不同，女红刺绣这种手艺，一般都得拜师给师父当学徒，每逢三节两寿还得送礼，就这都不一定能学到真本事。
以她这段时间以来对温云谷以及裴其羽的观察，他真让人教的话，肯定会好好教，当然学到多少就全看个人了，反正绝对不会藏着掖着，生怕别人将本事全部学了去，最后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裴其羽巴不得学会的人越来越多才好呢，这个年代的生产力实在不算高，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种事，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市场不够大，同一个手艺，两个人都会，一个人挣了，另一个人能挣的就少。
要是市场足够大，别说什么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就算教再多徒弟都不怕，只怕会的人不够多。
这个公告一出来，大多数人都在关注冬梅教刺绣这件事，而有另一部分人的视线则放在裴其羽身边。
早就听说冬梅姑娘要跟冬青姑娘一样，要出来做事。
当初冬青姑娘接管财务之后，公子便放了她的身契，还给了不少赏赐，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转眼间有房子又有地还有铺面，每月更能挣不少月银，当着管事福利又好，每月发的米面油粮吃都吃不完，这谁不羡慕？
别说女子太要强不好嫁人，夸张点说，如今想娶冬青姑娘的人能从温云谷排到阐志县去。
这会儿冬梅姑娘也要出来了，冬青、冬梅两位的前程摆就在那儿，周姑姑放出消息要给公子招几个小丫鬟后，家中有适龄小姑娘的人家一个不落全给自家姑娘报名了。
说起来这也算是温云谷的特色，在别处有人拼命想往有钱公子哥儿身边塞姑娘是想让姑娘爬床，在温云谷，往裴其羽身边塞姑娘，是想自家姑娘好好干活，以后也能挣个管事当当。
爬床？人家想都懒得想，当姨娘哪有当管事以后嫁个好人家当正头大娘子来得舒坦。
便是有人看着裴其羽枕边空虚，生出想给他献个枕边人的心思也不敢表现出一星半点。
毕竟在温云谷，大环境就是大家一起干活力争上游靠本事挣银钱，想走捷径的人在别的地方看起来很正常，在这里就是异类。
周姑姑每日除了负责厨房的事情外，还多出一项选丫鬟的活，每日看着鲜嫩的小姑娘险些没挑花了眼。
冬梅得到通知后，抓紧了时间教冬竹、冬花几个做事，争取让她们尽快能做好大丫鬟该做的活。
冬竹几个也学得十分认真，外面有不少人消减了脑袋想来公子身边伺候呢，她们天然占据优势，可不能被比下去。
早上，裴其羽起床的时候没看到冬梅还愣了一下，差点就要问冬梅是不是病了，怎么今日不在。
好在及时想起来，冬梅被他派去教人女红了，今日是冬梅当老师的第一日。
裴其羽吃早饭就溜达着去了礼堂，冬梅坐在台上，说话声音微微颤抖，可以看出第一次上台应该是有点紧张，以后习惯了就好。
这会儿冬梅正在给人讲她在书上看到的关于女红的传说，她讲故事的水平还算不错，再加上自己对这样东西的热爱，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台下的人不管是来看热闹的汉子，还是来学习的姑娘媳妇儿大爷大娘都听得津津有味。
裴其羽站在后台默默点头，以故事引出知识点，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场。
故事不长，说完故事之后就是干货了。
多数人没正经学过刺绣，绣帕子缝衣服的手艺要么跟自家女性长辈学，要么跟亲戚、邻居学，有些人连分线都不会。
冬梅便在台上一样一样地教。
裴其羽看了一会儿便离开礼堂，往学校的其他地方逛。
这地方说是学校，其实一个正经老师都没有，授课的全是管事和工匠，他们只能教一些简单的知识和手艺，平日里各自还有各自的工作要忙。
想要把这学校办起来还得找几个老师，以后也好把有能力的小娃娃培养出来，可惜老师不好找，好老师更难找。
以他的身份，想找的话，难度更是成倍增长，不过，有个人到是可以。
裴其羽突然觉得如果穆灵绡真把阐志县拿下也不错，穆灵绡的处境看起来很惨，连个落脚地都没有，但实际上她的情况比裴其羽好多了。
她有两个可以帮助她的兄长，还有一个公主的身份，虽然身份有时候是枷锁，但身份在这个年代就是很好用，再不爽也没办法，哪怕在现代也这种情况也不会减轻。
穆灵绡哪怕是个女子，她招有学问的人也比裴其羽容易得多。
裴其羽寻思，穆灵绡要是真想拿下阐志县，好想让自己支持她，总得付出点什么，比如帮他找几个靠谱的老师，以及给他安排个什么谋士、后勤之类的身份。
裴其羽这会儿正在想着招老师的事呢，耳边就传来一声：“老师！”
“您怎么在这里？”
裴其羽低头一看，原来是孟弘：“哦，我随便过来看看。”
孟弘谴责地看他：“您是不是忘了今日要给我讲课？”
裴其羽：“……”好像还真是，本来吃过早饭他只说来礼堂溜达一圈的，结果就溜达到现在，搞得学生还得亲自出来找，像极了现代每天准时按照课表上课，突然有一天跟人调课后，完全忘记自己当天有课让学生巴巴在教室等半天，最后还得学生去办公室找才恍然大悟的迷糊老师。
但这种事，当老师的必须不能承认啊。
“没有的事，我这就要回去了，昨日论语讲完了，你平日自己巩固就行，我们今日说点不那么严肃还有用的。”
“是什么？”
“《赤脚医生手册》。”这玩意还是他昨晚在异界探索到的呢，找棉花的时候钻进了郊区农贸市场附近的小诊所，探索出不少成品药和藏宝图碎片。
裴其羽还以为这个藏宝图又能开出什么矿藏之类的东西，没想到这一次的藏宝图碎片只需要30枚就能合成，合成后他获得了一本《使用乡村医生手册》。
不得不说，这玩意儿确实很实用，这年头的大夫，看起来刚从巫医转变成专职大夫没多久，被发现的药材也没有后世多，有些用法和方子都没有研究出来。
当然这一点排除尹凝初。
尹凝初医术高超，但她难免也有一点这个年代的人想法，轻易不会把自己的医术传授给别人，这就导致厉害的医者很少，几乎只为上层阶级服务。
这种时候《赤脚医生手册》这本书就很有用了，里面不仅有普通医学知识，还会有一些医学常识甚至日常常识。
用藏宝图得到的东西可以直接取出，取出的时候会自动转换成当代的表述方式，这本书原本就是给乡村的赤脚医生看的，没有高深的理论，全是务实浅显的语言，利用各种案例引申出病因与解决方法，这时候拿出来挺合适。
裴其羽昨晚上看完后又重新誊抄了一遍，把里面提到的西药删掉了，又给中药的药材、药方增加备注，熬到凌晨才弄完。
这会儿拿出来教孟弘的是他誊抄的第二版。
裴其羽寻思，如今温云谷中医女不少，大夫也有好几个，既然不缺人手，那也是时候把医院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