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第63章
裴其羽不能详细跟孟弘和孟远解释疫苗到底是什么, 也没办法说出疫苗的来历。
他把孟弘兄弟俩单独带到自己的书房，压下心底的焦急，耐心跟他们说：“医院有人发痘了，那是一种得了就很有可能会死的病, 还十分容易传染给其他人, 老师手上有一种药, 可以让你们不被传染, 但是需要用针扎进肉里, 才能把药送入体内，你们敢用吗？”
孟远懵懵懂懂, 只知道被针扎很疼, 还会出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说：“我听老师跟哥哥的。”
而孟弘想了想后疑惑道：“老师, 针怎么能把药送入体内呢？是很长很长的针，上面沾着药汁扎进肚子里吗？”
裴其羽没想到孟弘想象力那么丰富，他听着孟弘的描述都怕, 再看孟远, 这傻小孩都让他哥吓得整个人在椅子上缩起来了。
“不是那样。”裴其羽取出一直注射器给他们看，他指着注射器承装液体的部分说道：“这里装着药，前面是针，扎进肉里之后，再推那里, 药汁就进入身体里了，会有些疼。”
疫苗的剂量不多，孟弘一看不是自己想象中那种手臂长的针就放心了：“我愿意打！”
那个病那么厉害，老师这是为他们好才让他们打针的, 他不能害怕！
小孩子总是爱盲从大孩子的决定，听到哥哥说愿意，孟远明明什么都不懂，但也跟着说：“我也愿意打！”
肌肉注射比血管注射容易得多，裴其羽取出自己在医院探索到的医用棉签和医用酒精。
他怕孩子害怕，便将孩子抱到膝盖上，然后才用棉签蘸取酒精擦拭要打针的那一块地方。
孟弘许久没被大人抱了，待在老师怀疑有些紧张害羞不敢动，酒精擦拭的时候感觉手臂凉凉的，想转过头去看又不敢。
正在他边羞涩着边纠结要不要看的时候，忽然感觉手臂凉凉的地方被扎了一下，然后被扎的那个地方传出微微的钝痛。
那是药剂被注射入肌肉后的反馈。
没等孟弘反应过来，注射就结束了，他听到老师温和的声音在自己头顶传来：“用另一只手像我一样压住打针的地方，大概半刻钟后再放下。”
孟弘按照他说的话压住棉签，裴其羽顺手就把他抱着放到旁边的椅子上，然后对孟远招手。
孟远看着哥哥打针，觉得好像没什么的样子，屁颠屁颠地就跑过来，自己爬上老师膝上。
孟远年纪最小，平日里裴其羽比较纵着他，也时常会抱他，孟远已经习惯了，他还自己把衣袖往下扒拉，嘴里嘟囔着：“我也打，我也要像哥哥一样……”
裴其羽给他擦酒精的时候他觉得有意思，还笑呢，结果一针扎下去，哇的一声就哭了：“好疼——”
“不怕不怕，待会儿就不疼了。”裴其羽拔出针帮他压着棉签，有些手忙脚乱地哄道：“你问问哥哥，是不是不疼了？”
孟远被他的话转移注意力，顿时不哭了，含着一泡眼泪看向孟弘。孟弘点头：“真的，我现在都没感觉疼，不信的话你含着这颗糖，估计连糖都没吃完手就不疼了。”
嘴里被哥哥塞了一棵糖，孟远感受到嘴巴里甜甜的味道，含着眼泪就笑了起来，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孟弘没忍住也跟着他笑了。
“这几日你们暂时住在我这个屋，别跟除了我之外的人接触，知道吗？”
孟弘有些纠结地说：“我早上还说要给知闻补课呢，也不能见知闻和平纸了吗？”
“暂时不能了，需要等你们的药见效后才能见他们。”
裴其羽没学过医，以前也没深入了解过注射天花疫苗后会何时生效，又担心孩子免疫力弱，所以干脆让孟弘兄弟俩先在自己这里待几天再说。
这疫苗注射进去后，过几天怎么着也能见效了。
温雪山庄里不是必须出门的人也被裴其羽吩咐下去，能不出门就别出门。
安顿好孟弘跟孟远之后，裴其羽便派人去了许知闻和张平纸家中，此时温云谷中有人出痘的事情已经被传得人尽皆知。
许知闻二人的家人也在担忧着他们，看到温雪山庄来人急忙迎上去。
护卫戴着口罩，并不进屋，只在屋外与屋内的人隔着将近三米远说话，询问他们是否愿意让许知闻和张平纸用新药。
而他们的家人商量过后，还是决定暂时不然孩子用药，这些人的思维里没有预防的观念，只觉得是药三分毒，孩子没生病没必要用药，更何况还是新药。
温雪山庄在温云谷所有人眼中都是最安全的地方，平纸二人的家长认为，只要孩子好好地待在温雪山庄中不乱跑，就不会有事。
裴其羽得到这个答复也没觉得意外，他去嘱咐平纸跟知闻这几天别出门，也别出主院之后便戴上口罩出门往医院去。
虽说不知道疫苗什么时候生效，但他毕竟是个成年人，免疫力比孩子要好，所以自我隔离什么的就没必要。
而且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把自己关在屋里什么都不管，平时的大部分工作可以丢给管事们去处理，现在遇到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可不能再当甩手掌柜。
“公子，您怎么来了！”陈寿看到裴其羽的时候险些从椅子上蹦起来，“您赶紧回去，这里太危险了！”
“陈叔你不用担心，”裴其羽用笃定的语气道，“我绝对不会被传染。”
不等陈寿再说些规劝的话，裴其羽就把自己手上有新药的事情说了：“我手上有十支新药，这些新药以前在安朝从未有人用过，我自己用了一支，给孟弘和孟远分别用了一支，手上还剩七支，陈叔，你可愿试药？”
陈寿直接被裴其羽吓得恨不得晕倒：“公子，怎可在自己身上用药，咱们温云谷那么多人，总能找到几个愿意试药的人，再不济温云谷外、阐志县外，乃至阐州外都有不少食不果腹之人愿意试药换取钱粮，何必何必……哪怕是先让我试一试您再用也好啊……”
裴其羽半真半假地说：“陈叔放心，我对这种药有信心，将要送给我的人说只要用了它就不会再患天花，另外对方还给了我另一种预防天花的方法，只是那种方法相对较为麻烦，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人是杜撰的，话是真的。
陈寿知道自家公子与海外之人有联系，他们之间的联系十分隐秘，连公子身边的人都察觉不到一丁点，对方既然有那等本事，陈寿也选择相信对方，也是相信自家公子：“既如此，公子便给我用吧。”
裴其羽等的就是这句话，用药前，他先给陈寿说了一下用法，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陈寿听完也跟孟弘一样对可以把药代入人体的针很不解，直到裴其羽取出针后，他才明白原来是那么一回事。
剩下的七支药，陈寿用了一支，其余六支则是给医院里的三位大夫以及三位与患病之人有过接触的护士。
跟发痘那人接触过的人在裴其羽进入异界探索疫苗的时候已经找到了，此时正分别在不同的病房中隔离。
护卫们把温云谷里里外外搜寻过一遍，确认没有漏掉一个，也没有其他发痘的人后。
医院暂时被拉上了隔离线。
生病的人要要看小病的话暂时去找其他没在医院隔离的医女，医女治不好的病只能暂时等一等了。
不过也不需要等太久。
给留在医院的大夫和医女都用上疫苗后，裴其羽便把牛痘法交给了李大夫，而陈寿则去寻找发痘的牛。
值得庆幸的是裴其羽去年让陈海去其他地方买回来不少牛，这些牛今年有一部分还生下了小牛，温云谷的牛够多，发痘的牛比较容易找。
找到发痘的牛后，裴其羽从异界拿出几样玻璃试管，让陈寿带人取痘汁装入试管中密封好带回医院。
医院里，第一批使用这些原生态疫苗的就是被单独隔离在病房中，还没发痘的人了。
可惜第一个被发现发痘那人的家人总共八人全部被他感染，被感染的人痊愈前没必要再用疫苗，痊愈后自身也免疫了。
这几个发病的人只能靠大夫和药物以及自身的求生意志熬过去。
得了病的人内心惶恐害怕在所难免，但他们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比以往染上天花的人要更好。
虽然被单独隔离起来，身体也不舒服，可是医院的病房干净整洁，每日会有大夫来看诊，消毒。
还有医女准时送饭，送来的饭比他们自己在家吃的还要好。
放在别处，患上天花的人恐怕已经绝望了，在温云谷这些病人的心态却异常的好。
“得了病还能得到那么多的关心、那么好的照顾，哪怕是死也值得了。”第一个被发现患上天花的人在医女给他送药的时候这么对医女说道。
其他人是被他传染的，如果不是谷里控制得当，肯定会害死不少人，也许连温云谷都会被封锁焚烧，而他会成为被所有人唾弃的那个。
那医女白了他一眼：“这时候可不兴说丧气话，你要告诉自己，你一定能好起来，那才能好得快。”
“是是是，多谢姑娘。”
这病人算是身体素质比较好，平日挺强健的人，心里有了想要活下去的信念，再加上治疗得当，居然真的慢慢好起来。
可惜他的家人中有一个年幼身子骨不太好的孩子与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没熬过去。
与他接触过，但没发痘的人在用了牛痘法接种疫苗之后，发了几天低烧，有几个身上零星，冒出几颗痘，吃过药退了烧又在医院观察几日确定痊愈后就被放出去了。
跟他们一同出去的还有天花防治法的消息。
如果裴其羽一开始就强制让所有人都接种牛痘的话，肯定有人会有抵触心里，如今有活生生的例子在，许多人便信了，但是碍于医院还拉着隔离线，他们不好来问，只能心痒痒地等着。
那些接种牛痘后痊愈出院的人，手臂上都留有一个小小的疤痕，这就是他们接种的痕迹与证据。
一时间，这些人的疤痕成为了谷中所有人都想参观的‘景点’。
裴其羽看时机差不多，牛痘汁液也准备充分了，便让陈寿发布正式通知，让温云谷的庄户们按照当初入户的顺序，有序进行接种。
温云谷的管事、护卫以及住在温雪山庄里的人，早在陈寿刚弄回牛痘汁液的时候已经提前接种了，他们跟医院里被隔离的人一样，是第一批接种的人。
毕竟想给温云谷里所有的人接种牛痘汁液，仅仅有温云谷的牛还不太够。
他们需要往外寻找更多的牛痘汁液，才能应付得来。
在寻找牛痘的同时，离开温云谷的人还负责寻找感染源头，温云谷内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出现天花病毒。
谷中第一个患上天花的人，必然是被外面的人传染。
可惜安朝不是现代，想要寻找溯源太难了，裴其羽派出去的人根据谷中第一个感染的人的描述去寻找，只能找到阐志县外的一个村庄。
而那个村庄处于阐志县与另一个临近的县城中间，不属于阐志县管辖，有时候也不服那个县城的管，竟是一个两不管的地方。
出去寻找源头的护卫找到那个地方时，那村庄已经被封起来连人带村焚烧掉了。
穆灵绡一行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带着给北境王府给温云谷的补偿到达了阐志县。
尹凝初这次没骑马，她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往外张望：“这阐志县还是与我当初来时见到的一样，只是一个小县看起来却比大县还要繁华。”
在走到接近城门的地方时，她正想看看穆灵绡打第一场仗的地方，不料城门口一处空旷处，有不少人有序地拍成长龙，从队伍最里面出来的人一个个都挽着袖子，手臂上绑着一条白色的布条。
看到这场面，诸人都很好奇，穆瑾晟便让一个亲卫去找本地人询问这里发生了什么。
亲卫很快找到一个刚从队伍出来的本地人，一问之下，那人竟然说，这是在预防天花。
“预防天花？”那亲卫第一反应就是怎么可能？
可那本地人信誓旦旦地说这是从温云谷传出来的法子，温云谷里的人已经试过了，很管用，也有什么大问题，这才在县中推广开来。
他们本地人只需要花费一点寻找牛痘的成本价就能接种，说完还特别感慨地道：“裴谷主真是大好人！大善人啊！”
现如今谁不羡慕温云谷的庄户呢，有不少人包裹这个人都削尖了脑袋想住进温云谷呢。
当然没有牛痘这件事之前，温云谷便已然是他们阐志县人最想安居的地方了。
亲卫带着那本地人说的话回去复命，车内的人听到亲卫带回来的话，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他们也是下意识觉得这怎么可能呢？
而后又想起，传出这法子的是温云谷，再联想裴其羽送到北境王府给尹凝初的那些书，若是这法子出自温云谷的话，好像没什么不可能的。
那些书，尹凝初视若珍。
穆灵绡道：“等到温云谷后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其实她有些担心温云谷的情况，温云谷会弄出这么个法子，可以想象得到，谷中肯定有人得了天花，到现在应该是遏制住了天花的蔓延。
没有裴其羽的大船接送，穆灵绡一行人又带着十几车东西以及一群羊，这一路上花费了不少时间。
出发前商量给裴其羽的补偿时，可把北境王府的一众人给难倒了。
送金银珠宝吧，感觉有点俗，且不够真诚，更何况裴其羽自己就有家财万贯，恐怕看不上这些庸俗的东西。
送奇珍异宝吧，那些奇珍异宝跟裴其羽弄出来的东西相比，也显得有些普通了。
最后一商量，干脆送来十几车皮毛跟济州的特产以及一群羊，这群羊还是陈海给的建议。
他之前收到过家中的书信，那信放在一个包袱里，让人送来的，包袱里除了信之外，还有两双羊绒手套、两双羊绒袜子、两件羊绒毛衣。
用着都很舒服，在心中他爹提了一句，可惜谷中的羊太少，没多少羊绒，在外收有不对季节，也收不到多少，谷中羊绒制品的产量便上不去。
在北境王让陈海帮忙想想该给裴其羽什么补偿的时候，陈海才说了，不如再给一群羊，他觉得公子收到羊可能会比收到奇珍异宝更高兴。
陈海还是挺了解裴其羽的。
一般礼单中，送礼的人认为最为贵重的东西都会放在第一位，裴其羽在看到北境王府赔礼的礼单里，把一双琉璃杯放在第一个的时候，就觉得还不如把那群羊写在第一位呢。
那琉璃杯不就是玻璃制品么。
他自己就会烧，只是觉得现在还暂时没必要做这种不是必需品的‘奢侈品’而已。
穆瑾晟会亲自来温云谷给自己赔礼道歉，裴其羽是有些惊讶的。
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他身份太低，哪怕与北境王府有交易，可那些交易多数是在暗中交易，并不能增长裴其羽的名声。
在这个时代财富不一定能涨身份，但一个好名声可以。
就像一个大儒，哪怕不出仕也能得到很多人的尊敬，而大儒得到的这些尊敬，就是他能用来抗衡贵族身份的资本。
在之前裴其羽即使与北境王府有交易，负责卖给他们重要的物资，可他分量依旧不足。
而天花一时恰恰是一个分水岭，牛痘法一出，裴其羽的名声就跟以往完全不一样了。
做生意会利于裴其羽自己，也许还能有利于一方百姓，但那范围较小，可牛痘法确实一件利国利民，利于全天下的事。
不出裴其羽所料，在他接待穆灵绡一行人时，简单的寒暄过后，穆瑾晟便提到了牛痘法，急于知道此法出现的来龙去脉，以及它是否真的那么有用。
裴其羽也不多说什么，只让自己身边的人都露出胳膊，让穆瑾晟等人看看他们手臂上接种牛痘留下的黄豆大小的疤痕。
“只要接种过牛痘的人都会留下这个疤痕，温云谷中每一个人手臂上都有，若非此法有效，我可不敢让所有人都用。”这温云谷可是裴其羽的心血，废了他不少时间精力才建得那么好。
傻子都知道他不会用自己的大本营来开玩笑。
除了自己身边的人，他还让手下把当初患上天花的那一家人带来，这家人患过天花，身上多多少少都会留下类似麻子一样的痘痕，这个可做不了假。
尤其是患上天花的是一家人，在以往这一家子一旦患上就肯定没办法活了。
事实摆在眼前，裴其羽还十分大胆地让他们都尝试一下：“若王爷有疑虑，可先让你的一部分人试一试。”
只要穆瑾晟信了，再将这个方法推广开来，温云谷与裴其羽这个谷主的名声就会随着牛痘法传遍大江南北。
届时他在稍微往外传一点似是而非的、关于温云谷可能还有方法应对其他疫病的传言，便可凭借此法让自己的地位超然于安朝权利的斗争之外。
不过裴其羽也不是让人乱传谣言作沽名钓誉之用，他是真有方法，甚至都把药探索出来了，只是量比较少而已。
“要不，我先带个头？先给我接种那个什么牛痘吧。”穆灵绡是第一个响应裴其羽提示的人，她也算近距离观察过裴其羽，他不像是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的人，他也没有撒谎的必要。
穆瑾琦看穆灵绡一到阐志县就开始兴奋，他心里挺不爽，下意识小声怼她：“就你积极，眼睛都恨不得黏人裴公子身上了。”
他声音小，也就坐在他旁边的穆灵绡听到了，气得想伸脚踹他，又碍于裴其羽在场，万一他问起来怎么回事可不好。
穆灵绡敢在穆瑾晟等人面前说自己喜欢裴其羽，却不敢直接对裴其羽说，尤其在对方大概率还没喜欢自己的时候，她更不希望太早让对方察觉。
穆灵绡只好怒瞪他一眼，转头更积极地表示自己一定要当他们这些人中第一个接种牛痘人，气死她十一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4 23:42:31~2021-09-05 23:0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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