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是十九
下人看到二七醒了,去后厨端来汤药,喂他喝下。二七很配合的把药喝了,药很苦,但是二七心里更苦。他默默的喝下药,趴在床上,小声的抽泣着。
这时候闫师父进来,走到二七的床边,居然很温柔的问他,“二七,感觉怎么样。”
二七听到闫师父关心他的伤势,小嘴一瘪就想放声大哭,可是他又不敢,抽抽噎噎的小声说,“多谢闫师父关心,二七还能受的住。”
“嗯,不错,这几天好好喝药,养好伤。十天后去夫子那里报到,学习识字。”
“我……知道了,谢谢闫师父!”二七本来想说自己识得字,转念一想,在这个鬼地方,文夫子那里肯定会好得多,脑海里浮现一个小男童摇头晃脑的在背书,学习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我想去念书!”二七说。
“嗯!”闫师父回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二七疼的久了感觉有点麻木了,他抬起头左顾右盼起来,房间比较大,两边都是大通铺,大概有十个床铺,因为每个床铺比较大,所以这个房间睡二十个人都是可以的。看样子受伤的人很多,房间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打扫的很干净。下人穿着藏青色的粗布短衫,显得精干,干活也都很麻利,干完活就消失,不在房间逗留,也不说话,就好像一个只知道干活的木偶人。
房间除了自己,还有五个小童,昨天是六个,今天加他一起六个。年龄最小的看上去三四岁,大的八九岁样子,有一两个小的也是背上伤,可能也是新来的,还有浑身是伤的,头脸都包起来了,这个怕是犯了什么大错受的罚。二七看着害怕,瞥了一眼就趴着看床板。
晚上,张医师又来了,他指挥下人熬了草药水,把上午包扎的绷带扯掉,然后用温热的草药水熏洗。本来二七都有点麻木了,这绷带从伤口上撕下来,把刚凝固还没结痂伤口又撕开,二七嘴唇颤抖的发出嘶嘶声,头死劲的往床上磕,“张爷爷,”二七颤抖的说,“您,能不能,稍微轻一点?”
“小子,这就疼的受不了啦,当杀手是不能怕疼的,你要学会忍。”张医师不以为然的继续。
“杀手,杀手,做杀手不就是杀人吗,为什么要把自己弄的要死了,才能当杀手呢。”二七看张医师愿意和他说话,就和张医师聊了起来。
“这个杀手啊是一个危险的活计,去杀人,搞不好自己就被杀,杀死也就算了,要是被对手活捉的话,严刑苦打是跑不了的,怕疼的话,还没用刑就把幕后主子给供了出来,主子不就不安全了吗?赤炎殿培养你们就是为主上服务的,只能给他们带来用处,不能带来危险,知道吗?你们就是主上的一把刀,一柄剑,你见过刀剑怕疼的吗?疼嘛,疼多就麻木了,现在多痛痛,以后就不怕疼了。你这个算是小疼,以后还有各种关卡等着你呢,等你站到风云雷电的级别,这些都不算啥!”二七一声爷爷喊得张医师满心欢喜。“小子,我看好你,你一定要坚持住!”
“谢谢张爷爷,可是我好痛啊!”张医师说了一大堆,二七只知道自己现在疼得受不了了。
“疼是必须的,但是爷爷这里有好药,保你三天结痂,七天下地。以后不要哭了,哭没有用,再疼都要忍着。你得知道,你是一名赤炎殿的杀手,不是普通人。”张医师用沾着药水的帕子帮二七抹了一把脸,擦了擦鼻涕。再帮他的伤口洒了新的药粉,重新包好。
药粉洒在伤口上凉凉的,疼痛顿时减轻了不少,二七感激的看着张医师,“谢谢张爷爷,您真好!”
“呵呵呵!不要这样说,这里没有好人或者坏人,各自做好自己的任务而已。我帮你治疗也是为赤炎殿,为主上服务的,和你们一样。你好好休养,饭要多吃点,我明天再来。”
“张爷爷慢走!”二七乖巧的说道。
张医师收拾好自己的药箱,摸摸二七的头,轻叹一口气。“多好的孩子啊!”张医师背着沉重的药箱走了。
二七一直目送张医师离开,看不见人了,还盯着门口望着。旁边几个小孩都盯着二七看,张医师平时都不和别的小童说话的,别的小童想问他问题,张医师都是两眼看天,冷哼一声,代表回答,今天像这样话多,都是头一回见到。
旁边一个受伤的小杀手偷偷的喊了一声,“哎,你叫二七?”
“嗯,你叫什么?”
“我是十九,我也是新来的,比你早几天。”十九又黑又瘦。
赤炎殿新人谷一般只有三十个小孩,哪个号空出来,新来的就叫什么名字,数字排名不分大小。只有几个年纪稍大的师兄帮忙管理小杀手,他们天资一般,韧性十足,执行力强,能吃苦耐劳。但资质一般,肯定当不了顶尖杀手的人,有六七个人,帮着管理这一帮小不点儿,像之前的大师兄就是这样的。这里不需要感情,规矩就是主上最大,所以师徒情谊,手足情深,在这里都不需要,活下去,去当顶尖杀手,为主上效力,这就是他们活着的意义。
所以十九和二七刚聊了几句就被当班的师兄给喝止了,“不要说话!”
二七吓得一抖,立刻噤声。两个人都把头扭向一边,不敢再说话了。
晚饭后厨还是送到床边,饭菜依然精致,二七后背疼的还是没有胃口,但是他听张医师的话,说要多吃饭,才能好的快,他把盘中两菜一汤一碗饭吃的干干净净的,吃到想吐还往下压。
后厨下人来收盘子的时候看了好几眼小二七,二七在后厨下人惊讶的目光下,擦了擦嘴,趴在床上开始睡觉了。一直睡到第二天张医师都来了,他还没醒。
张医师摸了摸二七的额头,发烧了。于是他调整了药方,加了一些退烧凉血的草药重写了一张,给下人让他们重新煎来给二七服下。看二七还睡着,张医师就给别的小杀手换药,一时间,嘶嘶声不断,小杀手们个个拳头紧握,牙关紧咬,忍受这皮肉之苦。
二七也被吵醒了,他看看张医师,“张爷爷,早啊!”
“嗯,二七你醒啦!有点发烧哦!我重新配了药,加了两味药,可能会很苦,但是你一定要全部喝下,一滴都不能剩,知道吗?”
因为张医师在谷中地位甚高,谷主都要给他三分颜面,所以张医师和哪个小杀手说话,师兄们是不敢管的。
“张爷爷,我不怕苦,只要我能早点好起来。这天天趴在床上,好辛苦哦!”
“呵呵呵,等你起来了,你会怀念趴在床上养伤的时候了。来,趴好,换药。”
一听到换药两个字,二七的小脸都白了,他颤巍巍的说,“爷爷,您能不能轻点,慢一点也行。”
“慢一点,慢一点你不是更疼?”
“哎呀!疼,疼啊,爷爷!”二七看着张医师对他格外关心,不由得撒起娇来。
张医师不管不顾一把把缠在二七身上的绷带撕了下来,还说:“长痛不如短痛,反正都是要痛的。”
然后用煎好的草药水擦洗伤口,擦好后,用温热的草药水帮二七把脸擦了一把,正好二七刚睡醒,省的洗脸了。
二七冷汗都冒出来,用颤抖的声音说,“谢谢爷爷,您真好!”
“嗯,不用谢,这是我的任务,你早点把伤养好,让我省点事,就算谢谢我了!药上好了,我明天再来,看你这伤口恢复的还行,明天要不发烧就算可以的。你小子体质不错。”
二七以前是李府小神童一个,吃穿用度比一般的姨娘都要好,那身体自然是棒棒哒!他娘亲怎么也没想到,把神童儿子养出来的好身体,是送到这里来受苦的。他娘亲要是泉下有知,恐怕也不得安生吧。
后厨的下人端了药过来,每个人都有,二七的药格外颜色暗黑,药味扑鼻。二七端着药碗,喝了一口,眼泪汪汪的说,“爷爷,这药太苦了!”
“刚才谁说不怕苦的,一定要喝光,这样才能好的快!”张医师捏了捏二七端碗的小手,手心里留下两个小糖,然后摸了摸二七的头,“我明天再来,记住药喝光,饭多吃。”
二七有点感动,强忍着眼泪,哽咽的说,“谢谢爷爷,爷爷您慢走!”目送张医师背着药箱走出房门。
二七趴在床上,用肘部支撑起身体,双手捧着碗,手心握着两颗糖,眼泪一滴一滴的滴到碗里。和着眼泪把药一口气给喝光。擦了擦嘴,含了一颗糖,感觉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糖。
他不记得以前在李府的时候,好吃的糕点吃不完,糖吃的往墙缝里塞。还有一颗糖,二七想找地方藏起来,转头看见旁边的十九在偷偷的看他,二七看看手里的糖,又看看十九,再抬头看看守门的师兄,他轻轻的挪到十九的旁边,把糖塞在他手里,然后用食指在嘴上比了一个嘘字。十九很默契的接过糖,朝二七点点头,表示谢谢!二七又慢慢的挪回自己的位置,含着糖幸福的闭目养神。可怜的二七,一颗小糖就心满意足了。
张医师的药很好,现在除了换药的时候痛彻心扉,其他都还好,有点小痛,二七感觉能忍受。不能忍也没办法,哼哼唧唧的师兄会骂人的。张医师每次来换药都会带两颗小糖过来,二七也会分一颗给十九,虽然不能用语言交谈,不过十九和二七眼神交流的很流利了。
十九比二七早几天受第一关,现在伤也好差不多了,背后结了厚厚的痂,痒的难受,又不敢用手去挠,像个蚯蚓一样在被褥的边角轻轻的磨蹭。二七看了觉得好笑。过了几天,他也像十九一样,满床的拱,又不敢用劲,轻了又不能止痒,重了又怕把刚结的痂弄破,好生难熬。
十九能下床走动了,又休息两天,就回自己房间了,后面就要开始安排文课学习。二七好不容易用眼神交流了一个小伙伴又要离开,十九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二七还落了两滴泪。好在,二七身体底子很好,张医师也很用心的帮他治疗,所以没两天二七也能回自己房了。
闫师父给二七安排了上文课的班级和课程。一个班十个人左右,二七和十九分在一个班。他感到很高兴,主动坐到十九的旁边,夫子看来比较和蔼可亲,并没有说什么。文课上夫子会从最简单的文字教起,再教他们一些简单的诗词。
这里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学武吃苦还行,这文课实在是不开窍,夫子经常好多天教一个字,孩子们都学不会,气的夫子把他们的小脑袋敲得的邦邦响。
一般一个星期会考察一次,还是不会的话,就得去刑堂领罚了。所以上文课的小杀手们只有二七一个人最开心,他从来没有被罚过,所有的字夫子一教就会,诗词读一遍就会背。
夫子终于开始自信了,原来不是自己的水平不行,是这帮孩子太笨,只有小二七聪明,小二七就是夫子的得意门生。夫子经常在课堂上表扬二七,让大家都要跟他学习,二七头昂的高高的,背挺的直直的,不小心拉扯到结痂还没完全好的伤口,嘶了一声,又矮下去。
十九也羡慕的看着二七,小手捶着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就这么笨呢,一个字都记不住。”二七坐在十九的旁边,他不会写就手把手的教他写。夫子报的字十九不会,就写好了抬起一个角,给他偷看。因为二七太聪明了,夫子越看越喜欢,所以二七帮十九作弊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看不见。十九因此少挨不少罚。他每次看二七的眼神都是崇拜、仰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