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谢谢你的孩子

    不必解释

    这样就很好

    我跪坐在床边

    闭上了眼睛

    耳朵里流进玻璃

    傅珂瑷的邻居是很神秘的女人，她只能在睡不着的夜晚听到高跟鞋敲击着大理石的地砖，一点点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珂瑷很好奇，却永远和她碰不上面。珂瑷想也许她只是都市的一只鬼魅，在夜晚狩猎男人，白天养精蓄锐。

    直到有一天，她才知道这个女人是真真切切有血有肉的人。

    尖叫声从对面的房间传来，再来就是推搡的声音，她拖着已经不小的肚子，透过猫眼向外看。

    一个女人拉扯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头发，她甚至不知道谁才是她的邻居。

    她挺着肚子去劝架，对方忌惮她是孕妇，只是撂下狠话就离开了。

    “来我家躲一躲吧，感觉她还会来。”珂瑷向坐在地上的女人伸出手，女人没有握过去，只是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一杯热热的水捧在手心里，女人的脸色缓和了很多。

    “谢谢你，你怀着孕，我还给你添麻烦。”她低下头，咬了咬嘴唇。

    “没关系的，平时也只有我一个人，有你作伴我很开心。”傅珂瑷苦涩的笑笑，摇摇头，“可以问问来找你的那个人是谁吗？”

    “不知道，谁的老婆吧，这种事情很常见的。”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才发现嘴角的血已经干掉了。

    傅珂瑷没有说话，她隐约知道这个女人比自己想的要复杂很多。

    “好啦，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你和我扯上关系也没什么好的。”她站起身，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你就在这里睡吧，我真的不介意。”傅珂瑷拉住她的手腕，用一种恳求的语气。

    “你老公不介意吗？”女人有些错愕。

    “我没有老公……”珂瑷低下头，想要解释，又无从说起。

    女人点点头，“我懂，女人很难。”她坐下喝了一口水，并不在意。

    夜色一点点爬上窗子，两个女人躺在一张床上，各怀心事。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傅珂瑷转头问她。

    “我叫邓苗苗，很乡村的名字吧。”她笑出声来。

    “怎么会，我觉得很可爱。”

    她们此时还并不知道，这个夜晚将会扭转很多很多的事情。但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她们彼此忽然有了依靠。

    邓苗苗突然想到了那首《琵琶行》，只记得“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

    沉溺在梦里，对她来说是避风港一样的存在。

    实在太难的时候，就会沉沉的睡一大觉，躲进梦里，不管是噩梦还是美梦。

    生产是很顺利的，顺利到让傅珂瑷觉得是一场梦，从她身体里长出了一个生命，把他生下来，听到他的啼哭，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望着那张小小的脸，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一样不差，她笑起来，心里好像轻松了很多。

    她把婴儿抱向王凯瑞，示意他接过去。

    他小心翼翼的抱起来，好像抱着一片碎玻璃。他觉得自己的魂魄都漂浮在空中，什么都显得那么不切实际，该怎么开口说话，好像此刻所有的一切都那么荒谬。

    “给他起个名字吧。”王凯瑞的喉咙滚动了几下，把婴儿轻轻放下。

    “叫兜兜好不好？兜住幸福和欢乐。”珂瑷不假思索的开口。

    “我说大名。”王凯瑞没有回答，坐下点了一根烟。

    “我没想……”珂瑷低下头，“这是你的儿子，你可以起。”

    王凯瑞不再说话，深深吸了一口烟，对啊，这是他的儿子，从此他的生命里又多了一个人，想到这，他觉得呼吸困难，伸手解开了两粒扣子。

    “你想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恢复好了再走。”王凯瑞站起来，示意月嫂抱起孩子。

    “你什么意思？”傅珂瑷从床上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他面前。

    “谢谢你给我和我妻子一个孩子，我会给你补偿的。”他后退了几步，声音是那样的疏离。

    “你不能……求求你，求求你……”她快步跑着，试图追上他，她的心里是那样的慌乱，像是一群人在她的心尖上打架。

    她的儿子还从未好好的在她的臂弯里香甜的入睡，从未在他的母亲身上索取过任何，就那样轻而易举的离开她了。

    她两腿发软，再也跑不动了，她坐在地上，看着医院一闪一闪的灯光，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