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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他们追我们逃我们插翅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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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情的顾汐沉浸在筋骨得以舒展的轻松愉悦里。

    只是打群架时舆论的风口转了个方向,大家齐齐看向顾汐。

    顾汐说:“我和他是别的恩怨,他差点把我害死了,不揍一顿不痛快。”

    这人认为既然拥有同样的敌人,那么就能交朋友,于是他和善地解释道:“大家都是货车司机,但是他一个人把我们的活都揽了,明面上抢,暗地里就偷偷截单,这算什么事儿?”

    “不道德,”顾汐评论了一句,然后转头问章豁,“你为什么抢别人的活?”

    章豁捂着流血的鼻子说:“我缺钱,我老婆病了,要一大笔医药费。”

    有人就不乐意了,怒喝道:“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凭什么就你过得不容易了吗?你看看我们几个,谁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

    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着家里有多艰难时,坐在地上呼呼喘气的章豁忽然抬头看向顾汐:“我不认识你。”

    记忆里的人终于醒悟过来,顾汐是闯进回忆里的不速之客,于是在一秒钟的愣神之后,所有人都抄起家伙齐齐朝顾汐砸下来。

    顾汐似乎很有打群架的天赋,躲闪进攻互不耽误,间或还能过几把嘲讽的嘴瘾。

    她打得很是恣意潇洒,但是观看直播的判官老头作为上帝视角,隐隐产生了担忧:“严竹,你赶紧拦着点儿,等会儿其他的回忆也醒悟过来,顾汐就打不过了。”

    严竹说:“她说打不过就逃。”

    老判官摸摸鼻子,提出疑惑:“这好像不是顾汐一贯的作风。”

    “估计当了几百年的人,性子静了些。”

    这话一说完,严竹就后悔了。

    因为顾汐完全就是个撒欢的状态,明明已经有点吃力的现象了,也依旧乐此不疲地砸石头敲铁桶,叮叮当当地妄图破坏整条街道。

    严竹觉得再不拦就真的晚了,连忙上前抓着她就跑。

    顾汐眉头一皱正想反抗,但是命运的后脖颈被严竹宽大的掌心轻轻覆住:“留点体力,下次玩个大的。”

    顾汐一听,就乖乖地跟着跑,还回头做了个挑衅的嘴脸。

    这一跑,就是章豁的三年之后。

    他在这一年里接连遇到了两件大事---父亲中风,妻子被确诊白血病。

    接下来的记忆几乎都是暗淡的灰白色,章豁像是一夜之间白了头,眉宇间的忧愁的纹路与日夜增长的生活压力使得他被压弯了腰,压低了头颅。

    他问身旁的同事借钱,哭着求着问老板提前发放薪水,又在照顾完无法动弹的父亲之后,强忍着泪水,在病房门口的过道里无声痛哭。

    主治医生告诉他:“病人现在属于白血病的急变期,几次的常规化疗来看,效果并不明显。病人的情绪也很低落,如果她不肯配合积极治疗,可能会……总之我们一定会尽力,你也抽空多陪陪她。”

    他们一路往前跑,被惊动的记忆一直在身后追逐,顾汐跑着跑着,忽然有种“我们逃,他们追,最后我们插翅难逃”的荒谬喜感。

    飞速跑过的瞬间,时间线不断往前。章豁一个人扛起整个家庭的重担,为了筹措医药费,他几乎没日没夜地都在送货,有时候实在太累,就直接在车子里睡,睡醒了继续送货。

    妻子陈香身体日渐消瘦,反反复复发烧,半夜里难受极了,总会迷迷糊糊地说:“老章啊,给我点水。”

    连轴转了许多天的章豁好不容易睡下又被吵醒,脑子里轰地一声炸了:“又要喝水又要上厕所又要给你挠痒,有什么事情你能不能一次说完啊?我也很累很难受的,你有考虑过我吗?”

    两个互相陪伴着多年的人,在极致困难的时候也总会学着互相体谅,但被残酷的现实冲撞得昏了头,没人能沉下心来研究爱意是否存在。

    陈香夜里不再叫他,再难受都忍着,第二天天亮时发高烧,查房的护士吓了一跳:“你不舒服得叫我们啊,烧了一晚上了快,你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章豁几近崩溃:“你有什么事得说啊,不说谁知道啊?我真的是……”

    他咬了咬牙关,用力搓了把脸,想说什么时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再不走就又要迟到了,他叮嘱了句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然后匆匆离开。

    日复一日,绝望如同桥墩的白蚁,无形中把坚固的大桥啃噬崩塌。

    七月十五那日凌晨,章豁去取货时因为太困,在车上睡着了,导致延误了时间。

    工厂老板被客户催得急,本能地责怪道:“老章,我们几十年的合作关系,我是信得过你才把这批货给你送的。我知道你不容易有单子都给你了,但是你要知道,我们每个人都不容易啊。”

    顾汐被严竹牵着手跑,微风吹落她扎起的小丸子,垂落的长发在身后飘扬,如浪花追逐沙滩。

    她说:“严竹,这是我出事那晚的事情了么?”

    “嗯,我们陪他跑一趟。”严竹拉开货车的副驾驶门,让顾汐上去。

    货车的驾驶座很宽,顾汐坐中间,严竹则后一步上去关好车门。

    那些跟他们玩追逐战的记忆碎片被隔档在车门外,一个个顶着苦大仇深的脸目送他们离开。

    顾汐跑得气喘吁吁,瘫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回想方才的荒诞经历,不自觉笑出声。

    “严竹。”

    “嗯?”严竹不知怎么变出了瓶矿泉水递给她,转过头时嘴角带着笑意,“什么?”

    “如果这次是出外勤,我刚刚打的那一架,值多少天禁闭?”

    “一个人一天,”严竹说,“你刚刚一打五。”

    章豁上车后猛喝了两罐红牛,又用矿泉水洗了把脸,才开始瞪大眼睛给自己系安全带,眼睛底下的两个黑眼圈像是秤砣,把整张脸往下拉,只剩下疲惫。

    明明是很紧急的单子,但是他上车后缓了好久都没开车。

    顾汐跑累了,也不想一句句问话--当然,真正藏在心底的苦衷,说也是说不出来的。

    或许是这些天在办事处前台见到的死人多了,顾汐从章豁的脸上,看到了一种真切的绝望。

    好像他现在坐在这里,调整的不是疲惫的身体,而是做出某个重大的决定的决心。

    “他想要解脱。”顾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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