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靠脸熟成了地府公务员
“顾汐又死了。”
“这回也成了厉鬼？”
“哪轮不是厉鬼？别人玩重生，她玩重死……”
阴历七月十五凌晨一点，露水笼罩着灯火通明的阴阳办事处。阴风一吹，前台两个边八卦边加班的社畜鬼聊天声音戛然而止，齐齐抬头。
只见挂满红灯笼的前院缓缓走进一个浑身被鲜血染透的人，周身煞气冲天。
她掐着白无常的脖子一路拖行，手敲了敲前台，桌面上立刻留下两个血印子。
“劳烦，我来找修魂师。”
办事处外勤队的阴差们被称为“修魂师”，专门为厉鬼怨魂解除心结，好让他们干干净净轮回转世。
顾汐每一世都来，以致于前台不需要询问，就轻车熟路地在电脑输入她的信息分配修魂师。
然而看到屏幕上弹出的“无法匹配”字样，前台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外勤队五十名大将，个个都把顾汐列为黑名单，那是阴差们都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
顾汐曾经是他们领导的未婚妻。
在他犹豫着该用什么样的措辞才能化解这尴尬而危急的局面时，奄奄一息的白无常条件反射地抽搐半晌，一如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梗着脖子朝前台咯咯喊道：“找、找老大……”
应声而来的阴阳办事处处长---严竹，身材高挑修长，投落在地的阴影带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压迫感。
他似乎对这个场面见怪不怪，径直走到顾汐面前，视线落在她手上：“你不累么？”
于是顾汐从善如流地松开白无常，拍拍自己血红的裙子，嗓音清清冷冷：“他说我很吓人。”
严竹偏了偏头，眼里似有笑意：“然后你就打他了？”
“嗯，”顾汐全然没有反思的态度，“他嘴欠，活该。”
“嗯，”严竹笑了笑，“他活该。”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白无常捂着心口使劲呛咳，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他明明什么都听得清楚，却始终没张嘴为自己开脱。
严竹扫了眼身上没有一处完整皮肉的顾汐，抬手抹去她睫毛处沾着的血珠，声音低低的：“怎么死的？”
“车祸，”顾汐想起那惊险的画面，眉头微微皱起，好一会儿才说，“我把方向盘打猛了，撞出护栏翻了车。”
“这么说……”严竹垂眸与她平视，明知故问道：“只是单纯的意外？”
顾汐闭了嘴没答话，好像就连她自己也没法肯定到底是单纯的意外，还是有别的什么人纠缠其中。她沉默半晌后移开目光。
严竹没为难她，只是摊开掌心，柔声道：“手给我。”
他的手掌瘦而薄，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只消看上一眼，就忍不住想要触碰。
顾汐小心翼翼地把血肉模糊的手放上去，严竹就握紧了。
一股温暖的气流自皮肤接触之处缓缓蔓延至体内，像是春天太阳初升时把清晨的雾气蒸干，悉数收拢到手腕处，这不该是阴差该有的温度。
“我们……”顾汐漆黑的眸子轻轻抬起，“是不是认识？”
她听到一声闷在喉咙里的低笑，接着是严竹低沉的嗓音：“说不定呢？---你的魂魄修不好，我暂时先封印了。”
封印怨气的叫做“怨咒”，是一个类似于纹身的灰青色锁链图案，像一个摘不下来的手铐，严丝合缝地扒住脉搏跳动的位置。
这句话严竹说了许多次，顾汐也应当听了许多次，尽管她把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也依然觉得熟悉。
她收回手道：“谢谢。”
“顾汐，三百年了。”严竹勾了勾她的下巴，“你轮回九次，每一世都没能在人间活够三十岁就被怨气反噬。这一世更短，才活了二十四年。”
严竹微微弯腰，声音很轻柔：“你不想知道自己的心结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总是清除不了体内的煞气么？”
顾汐偏偏头想要让开下巴的手，却反倒被捏得更紧，她皱了皱眉以示不满：“……你有办法？”
严竹盯着她蹙起的眉头半晌，轻笑着松开手：“有是有的，不过你要付出点代价。”
“愿闻其详。”
“留在办事处当修魂师。”
办事处自创办开始至今三百年，员工们退出了生死轮回之外，类似于人间编制位的铁饭碗，是所有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入的地方。然而众所周知，办事处从未有过新人加入，也从未有人离开。
这根本不是代价，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大馅饼，大到能管往后余生祖孙十八代都饿不死的那种。
顾汐听完愣住三秒，直接笑了：“确定这是代价么？”
“或许吧，”严竹双手插进西裤口袋里，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顾汐，瞳仁幽深漆黑：“这可能是比去地狱更可怕的惩罚。”
或许是他的语气认真，顾汐嘴角的笑意迅速淡去：“为什么是我？”
“我平日里无所事事，一直想再找个人顶替我的位置，就权当是因为你……脸熟吧。”
确实脸熟，每一世都揍我，每一世都是我老大救我。九次了，能不熟吗？
趴在地上躺尸的白无常望着天花板，如是想道。
严竹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前台：“给她办个入职。”
然而还没等前台把工作证双手上供到靠脸熟就混到公务员的顾汐面前，办事处外围的地面忽然凝出白霜，一缕缕烟雾猝然从地底冒出。
下一秒，那些烟雾成了披着盔甲的鬼卒，瞪着没有瞳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为首的鬼卒恭恭敬敬地给严竹拱手作揖，说出来的话却是阴阴森森的：“严处长，我等奉阎王之令，前来领厉鬼顾汐去地狱受罚。”
严竹侧身把顾汐挡在身后，慢条斯理地反问道：“怎么？如今办事处招人，都轮到阎罗殿干涉了？”
“我们是按规程办事，请严处长行个方便。”
严竹眯了眯眼：“我若是不呢？”
鬼卒训练有素地举起手里的长枪，迅速包围了前厅，为首的鬼卒有点意外地看着严竹，问道：
“严处长，难道您对她，还余情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