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然而信已经送出去了，不能收回来不说，再送去第二封依旧来不及，刺史气得差点就这么背过气去。
燕沉云打了个哈欠，道：“没事，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呢，你可以去跟九公主商量嘛，你都能说服朕了，相信九公主也不在话下。”
刺史气得踹翻旁边的桌子：“那九公主是个能商量的吗？她什么人你不知道啊？”
“朕知道啊，但是这跟朕有什么关系呢？”燕沉云无辜脸。
而九公主那边，她靠在栏杆上，看到从花船上飞出去的信鸽，又往花船的窗口看一眼，没见到燕沉云，略一思索，虽未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但躲起来……大概就是让她动手的时候别误伤。
其他都不重要，知道这一点就行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沙漏漏了一半，九公主哼着歌给弓换新的弦，她刚才试了试，觉得这老弦估计没法让羽箭飞到对面花船上，得换新的，因为她的羽箭乃钢制，比一般的木制羽箭更重。
眼看着半个时辰就要到了，刺史没办法，带着人上甲板去跟九公主喊话。
此时两艘船已经相隔不少距离，又还在弓箭的射程内，就算是普通的弓箭，也够刺史他们喝一壶的，更别说九公主那特制的弓箭，一箭射穿两颗头没问题。
刺史顶着寒风走到前面，跟九公主喊话：“九公主殿下——圣人请您来一聚——”
风太大，九公主听得一半一半，不过意思还是能理解的，她没有立马回应；燕沉云等刺史喊完，从花船三楼冒出头，接上刺史的话：“没有！不是朕的意思！他们扣住母后了！九公主你快想办法1
与刺史那软绵绵的声音不同，燕沉云的声音含着内力，瞬间传出上百米远，九公主听得真真切切。
“原来是太后被扣下了，我说他怎么那么安分。”九公主嘀咕几句，低头找木安笙，“木将军，你射程多远来着？”
木安笙也听见了方才刺史和燕沉云的话，他估计九公主是要过去了，听九公主一问，先是抬手试了试海风劲力，道：“这里海风太大，八十步左右，也可能稍微短一些。”
一步为六尺，此时他们两船相距八十步上下，九公主本身的射程在两百步以内，她亲自动手主要是海风跟陆地不一样，正常的射程是要减上许多的。
而木安笙说八十步，加上各种因素，应该要减去一二十步，毕竟他本身不是骑兵，船上的骑兵才精准度才可能更稳一些。
九公主想了想，道：“将船的距离缩短至五十步，保证你们都能射中，还有给我准备小船，我去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样。”
“需要多准备人跟着吗？”木安笙皱着眉头问，他能感觉到九公主说话中气不足，不知道身体能不能撑祝
“我让明儿来了，他会在暗处跟着我的，不用担心。”九公主说完，对着一个方向比了个手势，随后就背着自己的弓箭去小船了，她要自己划船靠近花船。
看着九公主的小船靠近花船，刺史带着花船东家也下到小船上，不过没敢靠九公主太近，毕竟他们都知道九公主擅长暗器，靠太近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刺史对九公主行礼：“九公主万福。”
九公主抬头看了一眼花船上看戏看得乐呵的燕沉云，叹了口气：“说吧，最好能说服我，我不高兴了，你们知道什么结果的。”
“九公主明鉴！是皇帝已经答应将东夏东虞切割，他要到东虞当皇帝，将东夏交予他的亲堂叔，但是皇帝不敢自己同九公主说明，才让我等来与九公主表明情况。”刺史保持着作揖的动作，没敢抬头看九公主，嘴里的话倒是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你好像忘记说他为什么同意了，所以你们真的绑架了太后？”九公主收回目光，淡淡地看向两人。
刺史整个人一僵，干笑着回应：“怎么会呢？是太后自愿住到东海行宫的，我们只是希望皇帝多考虑一下母亲，毕竟太后年纪大了，肯定更喜欢儿孙绕膝。”
九公主又不是傻的，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肯定是绑架了，只是自愿到东海行宫这句话让人不得不多想。
于是九公主又问：“你们给先帝下药逼太后自愿当质子？”
听罢，刺史整个人站直，不快地看着九公主：“九公主，人太聪明是会短寿的，想来少将军不选您，也是怕您太聪明吧？过日子，肯定得选个不那么聪明的，而您，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不怕步先帝后尘吗？”
九公主点头：“我还真不怕，聪明是老天赏饭吃，你不能因为自己蠢就觉得别人聪明该死，说吧，想怎么死。”
刺史脸色瞬间变黑：“九公主慎言，就算您是南岩公主，也不能随随便便杀东夏大臣1
“你死于海难，跟我九公主有什么关系？”九公主说完，不耐烦地拉起弓箭，“来，我数十个数，逃吧，看看能不能活下来。”
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刺史一咬牙，当场跪下：“奴才愿为九公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求九公主留奴才狗命一条1
见刺史都跪下了，花船东家脸色难看：“刺史！你发过誓要追随主子一辈子的1
“命都要没了！你也赶紧给九公主磕头1刺史拉着花船东家想让他也磕头求饶，花船东家却抵死不从。
“九公主你等着！你敢动手，等主子拿下东夏，看不将你南岩夷为平地1花船东家指着九公主鼻子骂。
九公主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说完，铁箭就射穿了花船东家的头，并且将他射落小船，扑通一声掉进了海里，鲜血许久才染红船边的水面。
被溅了一脸血的刺史许久才回过神，茫然地看向九公主，结果发现九公主又搭上了一只箭。
“你说，要为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那我现在，要你死呢？”九公主的箭对准了刺史。
刺史吓得瘫软在小船上：“九公主！奴才愿意追随您啊！奴才知道错了！求九公主给奴才一次机会1
九公主不为所动：“你这样的人，怎么敢留在身边呢？”
“那太后呢！太后你也不管吗？”刺史突然大喊，继而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兴奋起来，“对！太后！太后在我们手里！你不能对我动手1
“是燕沉云不能对你们动手，不是我。”说完，九公主直接松手，让羽箭没入对方的头颅。
解决了这两为首的，九公主松了一口气，缓缓坐在小船上，掏出哨子吹响，告诉木安笙动手，同时让燕沉云他们撤退，事情她已经解决了，后面就是别留活口就行。
收到消息的木安笙立马让人放箭，先将船上守卫打残，同时船一步步靠近花船。
燕沉云三人没有在花船上停留，而是直接从花船上飞往九公主的小船上，准备下一步计划。
看到九公主的一瞬间，芙蓉立马给九公主喂了颗药：“殿下1
九公主看到三人回来，反应有些迟钝，芙蓉给她把脉之后才醒了醒神：“怎么就你们三个？皇帝你不是还有暗卫在花船上吗？”
闻言，燕沉云也是一愣：“我上去的时候一楼的人都死完了，暗卫……”
没有说下去，是因为燕沉云不知道那些暗卫是死了还是细作，毕竟他们的计划暴露了大半，如果不是身边有细作，对方不太可能这么清楚。
可他们又不知道细作身份，随意怀疑自己属下并不合适。
九公主猜到燕沉云的意思，想了想，道：“不急，等控制花船，总能知道的。”
然而刚说完，九公主意识就模糊了，晕过去前听见的声音是燕沉云和芙蓉惊恐的喊声。
——
九公主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忽然回到了十三岁那年，师父追着她打，说什么时候她不被揍到，她轻功就出师了。
那时候九公主年轻气盛，还每天累得跟死狗似的，少年总不愿学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就宁可每天跟师父对打也不怎么学轻功。
打不赢被摁着教训的时候，师父恨铁不成钢：“让你学是为你好！万一你将来打不过还能逃跑，被摁着打很骄傲吗？”
“我不！这轻功害我摔得那么惨！我就不学1九公主始终记得自己摔得七荤八素的恐惧，抵死不从，“要是我真的被抓了，就让他们打死我好了1
没办法，九公主学不进去，为了她将来不至于出事，就只能在别的东西上多学点，可到最后，九公主还是只有暗器弓箭最强，仿佛天生讨厌跟人接触。
再后来，她出师了。
父皇母后欣慰地交给她一半暗卫营，告诉她，将来要好好和五哥管理南岩，将来就靠他们了。
当时在一块观礼的还有三公主，她问父皇母后：“九妹不用嫁人吗？”
九公主鄙夷地看她一眼：“本宫才不嫁人，本宫是要娶驸马爷的！你才是要嫁人的料。”
三公主微蹙黛眉：“那你要是喜欢上了别国的男子怎么办？其他国家可不像我们南岩还能女子当家1
“那就让他随本宫回南岩！本宫难道还养不起一个男人吗？”九公主说得理所当然。
那时候谁都想不到心高气傲的九公主会爱上一个清冷俊逸的少将军，也想不到九公主会离开南岩，嫁做人妇。
见到木安笙的时候是什么情景呢？
九公主记得，那天天气很好，京城的花开满街道，众人百姓临街恭迎凯旋的木将军。
皇帝与木将军少年知己，并肩骑马而行，笑谈风声。
到宫门前，皇帝招来几个儿女给木将军看：“看，朕的儿女都这般大了，安笙也是这个年纪吧？”
九公主一眼看见白马上英姿勃发清冷隽秀的少将军，可少将军只看见了在九公主后头悄悄探头打量的三公主。
皇帝和木将军说什么他们都没在意，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突然就在意了的人。
少年心意来得突然，九公主第一次遇见这般喜欢的人，想尽了办法讨好，她问母后、问师父、问皇帝，想知道怎么才能让木安笙也喜欢她。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木安笙爱慕三公主，一头热地想娶那个清俊的少年回家。
她为木安笙做过的蠢事太多了，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人，可只要木安笙喜欢的，她都愿意去做，包括从来没学过的女红、做饭、跳舞，为了绣一个香囊被针扎得满手红点。
可是这些都被木安笙退回来了，他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因为九公主做这些他就能喜欢上，希望九公主不要为难他。
九公主不信，她死活要去问木安笙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她都可以做到的，为什么不试一试？
曾经关于木安笙对她的一切不好，九公主都努力忘记，只记得木安笙对自己的好，甚至将他的得体也掩盖为自己的好，只有这样，才能自欺欺人地继续骗自己去努力让木安笙喜欢上她。
可是在梦里，关于木安笙那些伤人的地方如此明显，由不得九公主再像多年前一样忽视。
送香囊的时候，木安笙说：“九公主，臣一辈子都不会接受您的心意，不管此生臣会不会娶妻、会不会有心上人。”
送玉佩的时候，木安笙说：“臣的玉佩只会送给心爱的人，腰间也只挂心上人送的玉佩。”
送吃食的时候，木安笙说：“臣无福消受，请九公主莫要为难臣。”
送……
诸多情景，反反复复在九公主梦里浮现，她一遍遍体会被拒绝的心痛，却无能为力。
其实木安笙从来没有给过她希望，是她偏要勉强，以为只要她想，别人就会给，可感情不是东西，木安笙给不了就是给不了，她可以抢到木安笙这个人，抢不到木安笙对她的爱。
九公主有时候会想，为什么会喜欢木安笙呢？
大概……是爱清冷英俊的少年，一眼万年，她爱的那个少年……终究变了模样也不爱她。
在心如死灰的过往里，九公主记得一个狐狸眼少年，眼睛像狐狸，人也像，总是算计地笑着，九公主就看不得那人的笑容，一见就想揍他，欠揍！
谁让那欠揍的少年第一次见她就认错人了呢？
“三公主果真天姿国色，本宫倾慕不已。”狐狸少年挂着狐狸笑对九公主作揖，认错人了都不知道。
然后，九公主就笑着将他揍得三天下不了床，让他再也不敢认错！
梦到这里，九公主扑哧笑出声来，恍惚想：如果能重来的话，她肯定不要爱那个漂亮的少年，她要娶一个……漂亮又爱她至死的人，如果有这样的人，她要将自己所有的爱，都送他，包括给木安笙的那一份。
——
燕沉云在床边绕来绕去：“芙蓉，你到底行不行啊？九公主都睡了三天了，没事吧？”
“殿下才退下热，没那么容易醒的，皇帝要是不想等了可以走。”芙蓉给九公主掖了掖被子，毫不客气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燕沉云讪讪地说，接着刚想再解释一下，就看到九公主手动了动，忙道，“欸你看！九公主手动了！她是不是要醒了？”
芙蓉靠得近，也看见了，急忙握住九公主的手，查看九公主的情况。
燕沉云凑过去看九公主的脸，抬手试九公主额头的温度：“没有再烧起来……”
话还没说完，便看见九公主眼睛动了动，继而迷瞪着眼，似乎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眨巴几下，终于清醒了些。
九公主半眯着眼跟燕沉云对视一会儿，她有气无力地问：“芙蓉，他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