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往事
“你这个人真是挺让人无语的，鸭子死了嘴壳硬……”沈清一径直进了陵园的门，宋塍胥紧跟其后。
“沈清一，我让你回去，你没听到吗？”宋塍胥伸手去拉她，因为动作太过粗暴，沈清一白皙纤细的手腕被捏出了一道红痕，她带着一点儿撒娇的喊道：“疼，胥哥，你捏疼我！”
宋塍胥挡在她的身前，他依旧是板着一张脸，做出一副说教的样子：“沈清一，今天做的有些过分了，这里不是可以让你玩闹的地方，快点回去！下山去！让冯助理送你回家！”
沈清一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他眉头拧成疙瘩眼神狠厉像是下定了决心要赶她走，可是沈清一一想到十年前那个哭的满脸泪水的小男孩，她那颗忧郁的心坚定起来，这次她不会离开了，就算宋塍胥赶她他也不走。
宋塍胥居高临下的瞪着她，两个人的眼神交汇仿佛是擦出了闪电和火花。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的对峙着，宋塍胥看一下她纤细的脖颈，她的手和腿都在抖，明明是怕的不行可是却非要咬着牙昂着头不肯服输，她的眼睛水汪汪的炯炯有神，长长的睫毛忽闪着，那嘟着嘴生气的样子很是可爱。
沈清一首先开口打破寂静：“宋塍胥，你把我赶下山，是想像十年前那样一个人躲在陵园里哭鼻子吗？”
宋塍胥眼眸一颤，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想起了十年前那个穿着白色公主裙出现在陵园里的小姑娘，明明看上去已经是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了，却还是扎着两个丸子头，丸子头上夹着两个蝴蝶结，脸蛋胖乎乎的但是腿和胳膊都很细，现在仔细看看沈清一，她的长相跟十年前那个给他递手帕的小姑娘的长相确实是有些相似。
宋塍胥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他刻意的压低声线问道：“十年前给我递帕子的小姑娘是你？”
沈清一点头：“没错，就是我！虽然本姑娘向来是做好事不留名，可是十年前我可是看到你跪在你母亲的陵墓前哭鼻子的，现在把我赶走是又想自己留下来偷偷的哭吗？宋塍胥，你真是个怂货，承认自己很脆弱很难吗？承认自己很需要安慰，是一件很难的事吗？”
当年的沈清一确实是被宋塍胥骂哭了，她跑出陵园以后没多久就又跑回来了，她跑回陵园的时候天都黑了，当时的她只是觉得失去母亲没人疼的宋塍胥是很可怜的，她想看看宋塍胥是不是回家去了。
可是当她来到陵园的时候，陵园里的人都散去了，只有宋塍胥还跪在陵墓前，抱着自己母亲的墓碑嚎啕大哭，那时的宋塍胥是真正毫无防备的歇底斯里的大哭。
沈清一就躲着偷偷的看，她被宋塍胥骂的怕了，当时她留在陵园里也不是为了陪着他，她只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人来接他回家。
事实证明并没有人来接他，尽管沈清一已经躲得很小心了，还是被小塍胥发现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宋塍胥拉着她的手，两个孩子一前一后亦步亦趋的下了山，宋塍胥打车把沈清一送回了家。
如果不是沈清一开口提到十年前，这段记忆宋塍胥差点就要忘光了。
宋塍胥怎么也没想到当年给他递帕子的人会是沈清一，当时的他以为是哪家的大人指使她来讨好她的，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是沈清一。
他原本就已经很喜欢沈清一了，这下他真的是彻底沦陷进去了。
再也不想放她离开了。
宋塍胥调整心情，伸手拉她，他的手触碰到她手腕的那一刻，她害怕地瑟缩着往后退了一下。
宋塍胥这次没有很用力，她将人拉到自己身边：“跟我进去吧！”
沈清一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的手碰到她手腕的那一刻，沈清一脊梁骨不由自主地窜起凉气，她是真的怕了他了，他生气的样子好凶好可怕！ “沈清一，我不想将自己的怯懦和失落展露给别人看！以后不要再自作主张跟过来了，知道了吗？”
沈清一很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进了陵园，沈清一将手提袋里的花拿了出来，是一捧混搭的白色花，包扎的还算精致，沈清一将花放在了墓碑旁边，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沈清一，不要同情我，不要用怜悯的眼光来看我，这会让我很不自在！”
“你能不能把称呼改一改，之前不是还叫我一一来着吗？”沈清一特意强调道，“没有同情你，也不是可怜你，要是换做别人，我肯定是不会陪的，但你不一样，你是我未婚夫，是我未来的丈夫，关心你是应该的！”
沈清一说完又鞠了一个躬，自顾自的对着墓碑说道：“宋夫人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会做一个体贴的女朋友，我知道我还不够完美，嫁给您儿子可能是我高攀了，但是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总有一天我会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
宋塍胥看向她，她真的像是一束光，给他带来光明的同时也给他带来温暖。
他很想坚定不移的拉着这双手走下去，不是因为沈清一不够优秀，是因为他不配，他像是被下了诅咒的人一辈子都要沉浸在不幸的痛苦当中，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不幸的，那些不幸的痛苦成了鞭策他前进的动力。
他不敢相信那些属于他的美好生活，更不敢相信突然闯进他生活里来的沈清一会一直陪着他走下去。
夕阳的光暖融融的，照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像是在他们身上披上了一层金灿灿的纱。
时间若是能在这一刻定格就好了，宋塍胥这样想着 ，悲伤的情绪好像消散的差不多了，心情也慢慢的好起来。
沈清一也是见过宋夫人的，那是一个非常贤惠温柔的女人，她只见过一次，当时宋夫人就坐着花园的摇椅上，穿着白色的长裙头发松松垮垮的挽起来，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她浑身上下带着一股书香门第的斯文秀气，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很轻很柔，像三月里的春雨打在窗棂上的声音。
现在看着墓碑上早已模糊的黑白照片，记忆里的宋夫人的模样渐渐的清晰起来。
上一世的自己也失去过至亲，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她是懂的。
她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手帕，可是当她递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宋塍胥并没有流眼泪，他怔怔地愣在那里看着她手上的帕子问道：“这是你提前给自己准备好的？打算在这儿演哭戏？”
沈清一将帕子塞给他 ：“是给你准备的，想想当初那个哭鼻子了还很凶的小正太，啧啧啧……还是十年前的你更可爱一点！”
“可爱？”宋塍胥眉毛上挑略有些不悦，“这是可以用来形容男人的词吗？”
沈清一点头：“你不知道现在女生都喜欢小奶狗，又软又奶又可爱，还会撒娇的那种，你小时候就是那个样子，偶尔有点凶，但是哭鼻子的时候还蛮可爱的，我记得你哭起来的时候，鼻头会发红眼圈也红红的，还喜欢一个人躲起来哭！”
宋塍胥凝着眉头站在那里听着，没有说话。
“不要伤心，你母亲一定是去了天国，那里有她想要的一切美好，她一定也希望你平安顺遂能够每一天开开心心的！她肯定是不希望看到你一个人躲起来哭！”
她劝解别人的时候终于有点大人的样子了。
这些安慰的话宋塍胥这些年已经听过太多了，对于逝者的思念是可以放下的，可是仇恨只会越积攒越多，总有崩溃的那一天。
宋塍胥看着沈清一硬塞进他手里的手帕，烦乱的心情似乎是好转了一些，他偷偷将帕子塞进自己的西装口袋里，而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天空：“沈清一，天好像转晴了，我们下山吧！”
太阳都快下山了，大片的橘红色染透了半片天，云层层层叠叠铺展开，错落有致的排列着，沈清一一时分神险些踩空，多亏宋塍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谢谢！”沈清一能感觉得到他掌心的温度，两个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宋塍胥完全没有要分开的意思，只是嘴上不肯饶人：“你的两个眼睛长在脑袋顶上吗？仔细看着脚下的路，免得一会儿又得摔一跤！”
沈清一想把手抽回来的，奈何宋塍胥握的太紧太用力，前面下山的路也滑。
沈清一偷偷看向宋塍胥，他很认真的在看路，似乎已经忘了，两个人的手还拉在一起。
就这样拉的吧，沈清一觉得这样也挺好。
两个人的关系在不知不觉当中更近了一步。
宋塍胥的车就停在山脚下，可是她们走下山天已经黑了，沈清一提议就近找个地方吃饭，等吃饱了饭以后再驱车回家。
上了车沈清一就开始打瞌睡了，脑袋一摇一晃的，时不时撞在车窗上，她微微皱起眉头，人在犯困迷糊的时候意识往往是不清醒的，沈清一避开车窗的方向，将脑袋往另一边靠。
宋塍胥感觉到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胳膊上，他本来以为是坐在副驾驶的沈清一在搞鬼，刚想开口，可转头却看到了已经睡过去的沈清一。
她不说话的时候是真的可爱，原本脸就带一点婴儿肥，这会睡着了侧着脸靠在他的胳膊上，脸上的婴儿肥就更明显了。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睫毛低垂着，半张着一张嘴，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
宋塍胥微微皱起眉头，他有些嫌弃的将车停在路边，抽了几张纸巾帮她擦口水。
他右边的胳膊一动也不敢动，再三犹豫他还是推开了她的脑袋。
可是他一推，沈清一的脑袋就开始往下滑。宋塍胥只能用胳膊撑住她的头，再次将她的脑袋挪了回来。
宋塍胥侧过头看她，心跳的更快了，他盯着沈清一那粉嫩色的唇瓣看了约有一分钟。
他终于还是没忍住俯下了身，蜻蜓点水轻轻的吻了她一下。
两人的嘴唇接触的片刻，沈清一就醒了，她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无限放大的俊脸，抬手就给了他一拳，这一拳打偏了，打在了他的侧脸上。
宋塍胥捂着侧脸，气得嘴唇发抖，他目露寒光咬牙道：“沈清一，你下手可真够狠的！”
沈清一微微直了直身子，抬手擦了擦自己嘴角的口水，迷迷糊糊的辩解道：“是你先占我便宜，吃我豆腐的！”
宋塍胥强词夺理道：“我是你的未婚夫，难道我们俩现在的关系是不可以亲吻的吗？”
沈清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一拳确实是打重了，莫名的有些心虚，但嘴上仍不肯认输：“在亲之前你至少要先给我做个心理建设，至少要提一个醒吧……哎，让我看看你的脸！”
沈清一抬起手去触碰他被打的侧脸，可手指刚碰到他微凉的脸颊，宋塍胥就迅速将身子往后撤：“不用了！你还是系好安全的吧！我送你回家！”
沈清一举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半夜十二点点多了，她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从木南山陵园回去的这一条路上都没有什么休息区，车子开了约有十几公里都是种植区，上了高速公路，终于看到有吃饭的地方了。
宋塍胥看得出来沈清一是真的饿了，车子停在路边还未熄火，沈清一已经迫不及待的打开车门下车觅食了。
这个时间点还在营业的多半都是烧烤摊和火锅店。
宋塍胥有严重的饮食洁癖症，他不喜欢吃过油过腻的食物，也不喜欢吃烧烤炸串儿啤酒炸鸡之类的垃圾食品，沈清一却一点也不在乎，她直奔烧烤摊，像是有社交牛逼症似的，沈清一跟谁聊天都是自来熟，跟老板聊了几句，沈清一接过菜单开始点菜。
她生怕不够吃，一次性点了几百串，烧烤都是陆陆续续的上桌的，沈清一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冲着宋塍胥挥手：“胥哥，这边！”
宋塍胥将车子停好以后也走向了烧烤摊，他那辆亮亮的豪车吸引了烧烤摊上众多年轻人的主意。
沈清一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她左手一根烤串右手一瓶啤酒冲着宋塍胥笑的像个傻子：“胥哥，很好吃的，吃点吧！”
宋塍胥盯着那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棕色的桌子，沉默了半分钟，返回车子取了一包湿巾和一包纸巾，开始埋头清理桌子。
“胥哥，你……有洁癖？”
宋塍胥嘴硬道：“没有！”
沈清一放下手中的烤串儿，跟宋塍胥一起擦桌子，直到把桌子擦得干干净净，桌子的漆皮都要快被擦掉的时候，宋塍胥。才终于心满意足的坐了下来。
可是坐下以后，他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他看着桌上那油腻的烤肉和泡在酱汁里的花甲，拿起菜单对着老板说道：“老板，给我来点清淡的，要这几个凉拌菜，在清朝一个西兰花，一定要少油少盐！”
沈清一有些不屑说话故意拖着长音揶揄道：“哎呀，这是哪里来的大少爷呀！还少油少盐，吃个饭这么挑剔，干脆别吃了！”
宋塍胥语气很是傲慢：“ 这些东西热量高还有很重的油脂和氧化物质，很容易会导致肥胖和三高，还是少吃些为好！”
端着盘子的老板有些蔑视的打量着宋塍胥，用集正宗的 s市的土话说道：“小伙子，你说个啥子勒？”
沈清一替他解释道：“老板，他开玩笑的，你别搭理他！他这个人毛病就是多，不用管他，您继续上菜就好了！”
沈清一推了他一下：“不吃就闭嘴！你可别再说话了！”
这是旁边桌上几个打扮的很时髦的小伙子，朝着他们桌子走过来：“先生，能不能认识一下交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