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69只逆徒
吃完早饭, 南宫無叹口气，准备出门上班干活。
“所以说为什么要辛辛苦苦飞升呢，不飞升的话, 我每天只需要过看看话本, 吃吃睡睡，偶尔装模作样假装闭关修炼，实际偷偷戴上面具隐藏在人群里吃瓜, 的悠闲堕落的生活。可是飞升之后，不但要教导叛逆的弟子们，还得肩负身为帝君的职责。”
顾兮偟听着南宫無的抱怨, 清正的眉宇微凝, 眼神深静看着他：“这就是，帝君之所以三千年才飞升的原因吗？”
南宫無无辜地看着他, 抿唇叹息：“不瞒你说, 我原本的计划是保底一万年不飞升的。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
顾兮偟两千年都古井无波的情绪，顿时火气暗涌：“难道你不知道, 你师兄一直在等你，你怎么能……”
南宫無蹙眉, 一手放在他的肩上, 神情笼着纤弱的哀愁：“所以，你看顾兮偟在天庭的社畜生涯, 忙得连聊天聚会的时间都没有。再看看我飞升后水深火热的日子，眼睛下都有黑眼圈了。虽说不飞升的时候，偶尔也要保卫修真界和平，但是飞升以后，居然还得保卫三千神界的和平。”
顾兮偟看着他，南宫無皎白的肌肤上毫无瑕疵, 什么黑眼圈，根本就没有。
谁有他没心没肺，只要在原地三分钟无事可做，就能原地靠在自己肩上睡着。
顾兮偟冷静无情：“你可知，你若是早千年飞升，只需要做一个闲散上仙即可。一样可以过你看话本，闲散度日的生活。可就是因为你强压修为，足足修了三千年，才导致你遇上这万神之劫。这样的劫数，正需要一个足以和混沌匹配的至今为止神格最强的神明来应劫，这才阴差阳错落在你身上。”
南宫無睁大眼睛，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瞳孔深处不断震颤。
三秒后，他秒切从容淡然：“这么说，如果没有我，现在应劫对付混沌的人，很可能是我那个倒霉师兄顾兮偟？”
倒霉师兄顾兮偟微微摇头，神情淡淡矜傲：“有可能是他，也有可能是别人。但的确，你本不是最可能的人选。”
南宫無跳起来双手环抱着顾兮偟的脖子，开心地说：“界灵界灵帮我记着，下次见了顾兮偟问他要谢礼，我可是帮他挡了一灾，承担了超级超级大的工作量，得一个超级大的大红包才行。”
顾兮偟眉宇微拧，望着他，下意识隔空虚扶他的后腰：“……”
南宫無望着他的眼睛笑，清泠的眼眸，眉眼弯敛如月牙，矜清的面容上，有一种朝光漫射在林间清风晨露上一样，朦胧、灿然又出尘的美。
“本来还懒洋洋的不想动，听完界灵你的话，一想到可以到顾兮偟面前去邀功、讨红包，顿时充满了工作热情。我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麻烦界灵你在这看好家，我这就去看望我的三弟子穷奇奇，看看他的妖兽大会开得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帮忙。”
被双手环抱住脖颈的第一时间，顾兮偟就失去了应有的冷静理性思维，微微失措地睁着眼睛。
周身忽然萦满独属于南宫無的气息，体温和气息的温热，迎面而来。
包括充斥视野的，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记忆里，那张明明生得月光之下冰雪一样清冽孤冷的脸，此刻却笑容灿然暖融，对他眉眼唇角弯弯，展颜一笑，向着小楼外远处的山海御剑而去。
直到南宫無御剑飞走，周身再度恢复清冷，顾兮偟的脑子才逐渐回到从前。
南宫無站在他的剑上，回眸，笑着对顾兮偟招手。
顾兮偟也忍不住抿唇笑了下，对他挥手。
直到得到回应，南宫無才左摇右晃乘着海浪往大海深处御剑而去。
顾兮偟望着他的背影，刚刚虚揽着阿无腰的手背向身后，轻轻握住。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眉宇一点沉冷微凝。
“你是因为界灵长得像师兄，才这么亲近的。还是，今日站在这里的若是那个真正的界灵，阿无你也一样会抱着他，这样笑吗？”
阿无笑着的时候，很好看，像是迎着初夏金色的朝光一样，灿然清朗的明媚，甚至因为过于美好，无法承受，而视野空茫。
但，这样的笑容，却不是只对着顾兮偟的。
甚至，根本不是对顾兮偟的。
那他，宁愿阿无还是以前的阿无，不会笑，只看着他一个人的阿无。
这个想法太过自私危险，以至于，连顾兮偟自己都无法接受。
全世界，最希望阿无过得快乐、自由、无拘的人，便是他，他怎么会自私得希望阿无是以前的样子？
顾兮偟呼吸微沉，喉结隐忍滚动，蹙眉摇了摇头：“顾兮偟，你怎么了？难道这个道境出的问题，会让人引发心魔？”
问题从发现，到现在，越来越有扩散严重的趋势。
顾兮偟却眉宇微展，恢复从容冷静：“如此也好。”
若是他先从头经历一遍，成竹在胸，这样，阿无若是出现一样的症状，他就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这样想的话，他不该抵抗问题，试图解决，反而应该顺应道境崩塌，看看后面会如何。
以免太早解决问题，若是阿无那里的问题发展出了他所不了解的境地，反而束手无策。
可是，放任的后果很不好。
顾兮偟面沉如水，本就清正端庄的面容，眉宇一点低沉。
比如，他现在一想到阿无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单独去见了那个穷奇，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心头就像压了三座山石，一座就是阿无的一个不省心的弟子，想将这些山石，趁着阿无不在的时候，一寸一寸碾碎了扬灰。
可阿无却叫他照顾这些人，将这座小楼叫做家。
“你的家，明明是昆仑，是师兄！”
顾兮偟闭眼，呼吸，将自己神魂强行分割成两半。
一半冷静理智，置身事外，冷眼观察审视着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一思一念。
另一半放任自己，毫不抵抗，顺应着道境崩坏之处沦陷下去，接受放任一切，甚至阴暗的想法。
前者却还要控制着后者，不能真的造成实质后果，为阿无带来麻烦。
……
阿无，南宫無此时此刻熟门熟路来到了穷奇的家门口。
“开门，送外卖……”他一顿，轻轻眨了眨眼，“啊不，今天出来的时候，好像忘了带外卖。重来一次。”
他手指拢在脸侧，又一次大声说得：“开门，你们亲爱的好朋友北堂有来看望你们了！”
说完，南宫無早已习惯了门不会开，需要自己手动劈开的操作，正要深呼吸，命令他的剑。
然而，今天可能是充满神奇的日子，一切都不同寻常，那道门居然真的打开了。
银龙低沉的龙吟响彻，然后发出了沉沉的人声：【进来吧，主人请。】
南宫無笑着说：“不错嘛，几日不见，银龙你居然学会说话了。”
说着，他摸了摸银龙的龙角。
银龙一僵，嫌弃地避开他的触碰：【区区凡人，竟然碰触本龙王尊贵的角……】
“他不是凡人，他是和混沌平起平坐的帝君，自然拥有能碰触残龙之魂的能力。”
清清冷冷，低沉平静的声音，正是龙宫深处尚未露面的穷奇传来的。
银龙看了南宫無一眼，哼一声别开龙首，没再说什么，像龙宫深处游去。
随着它的开道，海水自然分开一条真空的路，让南宫無走过。
南宫無御剑跟在后面。
这是第一次，他走正门进去，平日里都是从高处打开一个缺口，之间飞进去。
“还真有点不习惯。”
【粗鲁无力的凡人……人类帝君。】银龙抓住机会吐槽。
南宫無蹙眉，傲娇抱怨：“我说阿银你吃了我这么多美食，怎么对我态度不见好一点，不是常言说吃人嘴软吗？”
【那是你们人类，我们龙才不会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被哄骗，更改主意。】
南宫無无声叹息：“好吧好吧。意志坚定某种程度也是优点。”
穿过水晶长廊，这次，南宫無走到了龙宫正殿。
穷奇就坐在龙宫深处的王座上，银发披肩，额头有一对金色的角。
纯白的虎裘穿在他的身上没有丝毫厚重，反而显得格外出尘清瘦。
那张清俊干净的脸上，有一种极为清透的冷静，年轻得没有留下丝毫阅历的面容，却好像已经活了很久很久。
那双金色清澈的眼眸在望着南宫無。
他像一个美丽的玉雕，空无灵魂。
又像是，失去了一切外物身体，唯独只有纯净的灵魂，再次注视着南宫無。
南宫無眼眸微弯，笑着走向他，抬手：“早啊，穷奇奇。”
穷奇冷清的声音，平淡：“你今天心情很好。我第一次看你笑。”
南宫無走到了他最近的地方，随手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把豪华的椅子，和王座上的穷奇对坐。
“第一次看我笑？我不是一直每次见你都有微笑服务吗？”
穷奇冷静：“之前虽然脸上是笑着的，但灵魂一直是平静无波的，现在，是你的灵魂也在笑。”
南宫無意外，笑着点头：“原来如此，这么说的话，我最近心情是挺不错的。看来我长大了，人长大的标志就是，拥有为自己找乐子，取悦自己，让自己高兴的能力。比如我喜欢看话本，需要我介绍几本给你吗？前段时间热销的是《高冷狐王哪里跑，带球掌门追夫记》，超级好看……”
银龙忍无可忍：【这是什么乱七八糟，让死龙都恶心得快要活了的名字？你们人类都这么无聊吗？】
南宫無错愕，无辜迷茫地看着它：“啊？无聊吗？”
穷奇平静地望向银龙：“你先退下吧。我有事情和帝君商谈。”
银龙俯首，对着南宫無喷了一下龙息，这才游了出去。
南宫無蹙眉，无辜地望着穷奇：“阿银好像不欣赏啊，可是，我没有说，这册话本是我的出道处女作，被差评攻击，我的玻璃心好像要碎成雪花了。穷奇奇你也觉得无聊吗？”
他带着隐忍的哽咽，好像快要哭出来一样。
穷奇望着他，没有丝毫情绪：“谢谢，有机会我会读的。”
南宫無瞬间笑了，半阖着眼睛，笑容治愈温柔：“穷奇奇，你今天真好。我们果然是好朋友吧。”
穷奇冷冷清清，毫无感情：“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会让你的好心情不复存在。算是一点事前的补偿。”
南宫無睁开眼深深望着他：那样一张未经世事的纯净少年的面容，却说出这样老沉的话语。这就是反差萌吗？
“你想说什么？”
穷奇无喜无悲看着他，声音毫无起伏，不紧不慢：“你现在可以决定，主动解开结界，放我走。或者，等海水涨到极限，冲破结界的那一刻，不仅仅是沧浪山，半个修真界都会被海水淹没，人族死伤惨重。同样的，如果你选择主动撤去结界，我可以和你约定，不站在混沌那一边，以及，承诺不会率先对人修出手。但相应的，沧浪山以南，幽影泽以西的草原，西南这片森林，将会成为我的领域，划分给妖兽居住。人修不得踏入。今天日落之前，海水的力量就会到达临界点。在那之前，你都可以决定，是选择哪一种。”
南宫無一直静静地听着：“看来，你把每一种决定都已经替我想好了，后果也都列的很详尽，我好像的确什么也不用想，只需要做选择题。穷奇奇真是体贴的乖孩子。”
南宫無一手撑着侧脸，一眨不眨望着他的眼睛，忽然这样笑着说。
在一本正经谈论正事的场合，这样说一个对手是乖孩子，要是简还星的话，一定会气到眉眼阴郁晦暗想杀人。即便是性格相对温润好脾气的风白楚，也会气得眼眶发红，皱眉别过眼。
但，被这么说的，是看上去三人里外表年纪更轻，更容易因为这种话跳脚的穷奇，他却无动于衷。
穷奇依旧冷静得毫无感情：“这是应该的，作为我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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