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9只逆徒
坏了。
简还星皱眉：“阿无, 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是真的有苦衷……”
南宫無郎心如铁：“摘下面具再说。”
简还星叹口气。
南宫無伸出手，双手放在他面具两侧, 神情矜清, 隔着面具和他四目相对，眼里映着霜天月色：“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不骗我, 以后，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会再信你一次。”
简还星一怔。
就在尚未定下决定的时候, 面具被拿下来了。
南宫無看着微微稍显错愕的简还星的脸, 微抿的唇角缓缓扬了一下：“果然如此。”
简还星喉结滚动了一下，薄唇微抿, 看着南宫無的眼眸, 清朗发怔，有那么片刻, 眉眼的神情竟然还有些错觉像是清澈纯良的羞涩。
就好像，拿掉他的面具, 让他以真面目示人, 比扒了他的衣服还严重。
失了清白一样的少年的羞涩，还有点委屈巴巴的, 被这么直直地盯着，就算他穿着一身大反派的黑衣，南宫無也忍不住自我检讨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
南宫無眨了眨眼，无辜：“那个，现在, 你可以解释了。我听着。”
简还星低咳一声，恢复以往目若寒潭，从容尊贵、城府深沉的样子，极力端庄严正：“沐青弋身份特殊，你今日应该多少也发现了，只有他不怕北堂有怪罪，北堂有对他也确实多有纵容。”
南宫無面无表情看着他：说得好像我对谁辣手无情过一样。
开了个头以后，简还星便自然多了，正色道：“这是因为，沐青弋乃是南音仙阁的少阁主，身上有最纯正的鲛人血统。南音仙阁与仙门和妖族同时交好，地位特殊。我之所以让你以为我是沐青弋，是为了让你能安心与他相处，若是沐青弋喜欢你，他和他身后的南音仙阁就可以成为我们的助力，日后对抗北堂有就多一分胜算……”
南宫無微微抬眉：什么我们的助力，怕不是你自己的助力，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简还星看着眼前的青年无动于衷，平静得毫无反应，双手落在他的肩上，温声问询：“阿无，你生气了吗？”
南宫無看着他：“所以你，想让我引诱沐青弋？”
简还星微微一顿，眉宇微凝：“他只是一个练习的材料，让你懂得如何施展魅力。我说过，我会让你，登顶天下，让所有人臣服在你脚下。任何人都无法再欺辱你，愚弄你，所有人都会为你生、为你死，为你魂牵梦萦，求而不得，为了得到你的一个眼神，做尽一切。现在，就是第一步。这不是引诱，这是你的武器，绝世的美，本就是绝世的兵器。现在，只是为这个武器开刃的过程。”
南宫無神情放空，无动于衷望着他：“再偷换概念，那也还是引诱啊。”
简还星一顿，看着他清澈干净的面容，哑口无言。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是让一片无垠的寒江雪月，沾染鲜血和欲望。
“你若是不愿……”
南宫無看着他，眼眸忽然微弯，淡淡笑了：“引诱沐青弋是吧？没问题。”
简还星怔然，有些没反应过来。
南宫無抬手，将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拿下来，反手落在他的肩上，温声安抚：“美人计就美人计，说得这么委婉。你要是昨天晚上就这么坦诚直接，今天我就已经跟他一起谈诗词歌赋人生理想了。”
简还星：“……你，你不生气？”
南宫無眼眸澄澈无辜，专注地看着他，那双眼眸里就好像只盛放着他一个，温柔包容，叹息一声：“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的，前提是，不可以骗我。可以做到吗？”
简还星失神，下意识应下：“嗯。”
一阵微风吹拂，漫天的合欢花纷落而下，青年微微仰头看了一眼，在月色之下复又看向他：“如果你能做到，你要我做的事，我也可以做到。为你引诱沐青弋，或者别的什么人，都可以。”
简还星觉得，自己像是途经高山雪岭，盗走了一捧月光一样清冽无瑕的冰雪下山，便注定了未来有一天，这捧雪要碾碎在漫漫红尘的人心欲望里。
晚风吹拂青年脸上的碎发，那个人对他轻抿唇角，似是顺应他的命运一样，淡淡笑了一下，轻声：“简还星，只要你不骗我，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月光将坠，雪山将倾一样的清寂，虽然在笑，却让人想起他安静流泪的一刻，忍不住心头一痛。
简还星喉结滚动，冲动：“我发誓，之前是最后一次，以后。我都不会再欺瞒你。”
南宫無上前，握住他发誓的手，蹙眉，专注诚恳地看着他的眼睛：“那你可千万记住了。”
毕竟，简还星现在可是直接对着神在发誓呢。
倘若违背，未必会被天打雷劈，但南宫無是一定会记得亲自天罚的。
简还星醒神，眨了眨眼：“……等等，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为什么忽然这样？发誓不骗他？
作为一个专心搞事业的阴谋野心家，他为什么要这样？
南宫無无辜敷衍：“没什么，就是，对你练习了一下，所谓的如何施展魅力。”
简还星睁大眼睛：“……嗯？”
南宫無拍了拍简还星的肩，拂去上面掉落的合欢花，矜持含蓄颌首：“嗯，确实挺好用的。绝世的美就是绝世的武器，我会好好开发这个武器的，晚安。”
简还星摇头：“你……等一下……不对……不能这么……”
“明天见。”南宫無关上门，将怀疑人生的简还星关在门外。
……
文试三天之期到。
一大早，所有人齐聚十四楼的学堂。
北堂有一副半靠半躺在夫子的豪华座椅上，一手懒洋洋地撑着头，敛眸一脸兴致缺缺地看着他们。
他今日穿着一身白底红衣，学堂让他坐得，愣是像魔尊召开反派大会。
在北堂有右手边不远处，站着今日的考题阿无。
阿无仍旧一身浅粉衣衫，比这学堂周围的桃花的颜色还浅几分，似梦里月下桃花堆雪。
十三个弟子站成一排。
北堂有目光略过他们，百无聊赖：“谁先答题？”
不抱任何希望的样子，仿佛认定了他们答不出来。
最左侧三人互相点头，一个人自信站出来：“弟子愿一试。”
北堂有看着他，对简还星招招手。
简还星恭敬走到他身边，低下头。
北堂有低声：“你是不是颜控？刚刚才发现，你选出来的弟子一个个都长得很不错。”
比如站出来的这个少年郎，就很是英武俊朗。
简还星低头：“弟子以为，师尊喜欢。”
南宫無抬眉看他一眼，他好像从未跟任何人说过自己对弟子的颜值有要求的话。
那位叫于程远的弟子自信满满，双手结印：“此咒其实并不复杂，乃是一种光系障眼法咒语，一般用于藏匿事物，多用于阵法之中，师尊将其作用于师伯的面纱上，乃是一种不完全的使用，这才导致弟子们一见陌生。解咒的方法便是，清除面纱上的光系咒语。”
其他人一听，或赞许点头，或恍然大悟。
北堂有：“开始吧。”
于程远闻言称是，双手的咒印刚好结完，将其谨慎推向阿无的脸上。
一团白光晕染开，仿佛盛夏的阳光灿烂耀眼。
大家忍不住避开。
于程远原本自信满满，一看结果，顿时慌乱：“怎么可能！没解开，怎么会解不开？”
他的两位队友也一脸不解。
其他人看清阿无的脸仍旧笼罩在薄光里一片朦胧，也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北堂有双腿交叠搁在桌案上，对眼前的一幕没有一丝意外，微微歪头看着他们，和一开始一样没什么兴致，百无聊赖地问：“还有人想试试吗？没有的话，就宣读考试结果了。”
沐青弋摸着下巴，看了一圈，所有人都在皱眉思索，连文舞阳和简还星也是。
他举起手：“我！我想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朝他看来。
北堂有歪了歪头：“说说看。”
沐青弋看着他：“三日前，师尊曾说过，这道咒术的效果在师尊的眼里是不存在的，只有我们因为修为不够才看不见。我一直不理解这句话。刚刚于程远师弟明明施展了正确的解咒之法，却没有解开，证明了我的猜想。咒术作用的对象，根本不是师伯脸上的面纱！”
他的话一出，周围所有人都微微错愕。
“……这话初听意外，仔细一想的确合情合理。”
“……可若不是面纱，是什么？”
“……师伯身上再没有可以施咒的东西了。”
北堂有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和之前于程远答题时候一样：“说下去，不是面纱，是什么？”
沐青弋脸颊微鼓，为北堂有漫不经心的姿势失落：“是镜面反射。我们看见师伯的时候，不管什么角度，眼睛都好像是出于逆光状态看不清。所以，咒术不是直接作用于师伯的脸上，而是师伯的身后！”
南宫無：逆光这么简单的咒术，都搞这么复杂。
沐青弋的话音一落，所有人都醍醐灌顶。
“……的确如此，师伯的脸并非看不见，只是看见了却看不清。”
“……我之前还想是不是师尊给我们的眼睛下咒了。”
“……现在想来，我有一次在楼梯转角的逆光状态偶遇净月长老的时候，的确也和看师伯一样的状态。”
大家一边恍然一边懊恼。
原来北堂有施展的咒术这么简单，是每个人都懂并且见过的，甚至都不需要翻书的。
因为这就是修真界最基础最简单的聚光咒。
北堂有上的第一课就讲过。
只不过，打光被控制得极为精准。
“……身后施咒，这要怎么解？”
沐青弋自信满满说完，示意文舞阳和简还星。
文舞阳颌首，三人围着阿无呈现三角站立，同时催动术法。
阿无脸上朦朦胧胧的光线，在一阵碎金浮光下，像阳光晃碎的水面，在风停息云遮住了光后，散去了。
沐青弋走到阿无面前，相隔三步的距离，双手结印：“散。”
一阵风吹过，轻薄的面纱落下，随风而去。
阿无的脸，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展现。
清晨的风是一片金色束状的朝光，穿过林木枝叶的间隙散落地面。
倾斜所有人的身影。
学堂里一片寂静，只有树影婆娑摇曳的声音。
沐青弋也愣住了，看着眼前垂眸安静的脸。
他想起小时候，他最喜欢在黄昏时候的海里玩耍，霞光坠落后，海面会升起一轮皎洁的明月。
躺在海里向上望去，那一刻，整个海域都好像变了，海水不再是海水，像是落满了传说中的雪。
天地就此颠倒，黑暗的海底是夜空，海面是梦里空明的仙境。
相隔一水，只能静静地望着，不可触碰。
南宫無想起简还星昨夜的敦敦教诲——
“……这个时候，你便要看着他，而且，只看着他一人。然后，对他笑上一笑。就好像，你的眼里就只看见了他，他是你的全世界，这样的眼神。”
于是，所有人看到，阿无看着眼前解开他咒印的沐青弋，唇角微动，弧度很轻地笑了。
青年的笑容，温柔又清冷，即便没有了咒印，也美好得如同蒙着轻薄的月光，仿佛虚妄便散的刹那妄想，却又真实的存在着。
“谢谢。”
那清冽低沉的声音，像夏日的冰凌，孤寂又清甜。
听过，就再也忘不了。
沐青弋的身后，人群里的简还星，扇骨微微遮面，扇后的唇线抿得微冷，那双看来的眼睛像是笑着，仔细看去笑容却没有一丝一毫进入眼里。
嘴上却笑着恭贺，一派矜贵：“恭喜四师弟，破咒成功。”
沐青弋的眼眸茫然轻眨，耳尖微红，露出几分天真无邪、少年羞意无措的紧张，却又直白坦荡望着人：“你，真好看啊，师伯。比话本说得，还好看。”
南宫無微微偏头看着无知无觉入了简还星坑的沐青弋，眼底悲天悯人：傻孩子，你放心，师尊很快就给你上一课，被仙人跳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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