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一枕槐安（4）
有人在太虚幻境里匆匆十几载过，有人在三界已久立称皇。
“叮！主线任务称霸世界，完成。”
“宿主溯光可兑换愿望一个。”
久违的电子音响起，预示着这场长达百年的任务终于结束，虽然可能实际上完成任务只用了十六年。
这十几年来收妖族，平魔道，战仙门，从未有一刻后退，如今四海之内皆为他所有，真正的用鲜血浇灌出了一个无上王座。
“宿主，你想要什么？”
系统真诚发问，它眼看着溯光一路走来，走到这万人之上无人之巅，他远比江见悟当时做得出色做得认真。
那他心中对愿望的执念也远比江见悟的深。
他会想要什么呢？尤其还是在这个他已经拥有这个世间绝大部分东西了的时候。
——“我的愿望是，江见悟。”
——“我只要一个江见悟。”
周遭寂静无人，他的话就愈发清晰。
绛红织锦上双绣浑圆明月铺陈榻上，他就这么躺在上头衬得身上裸露出来的肌肤都白得几乎透明，眉间红艳早已长成了全然绽放的模样，纹路之深透骨切肉。
系统听他的愿望顿生出一种意料中又情理外的感慨来，这么多年江见悟始终了无音讯，当年溯光又是表现得那样不留恋，它还以为他早放下了。
只是这世间也只有一个江见悟能让他执着至此，多年偏执不忘了。
”是否确认无误，一经生成，永不更改。”
即便是知道但是系统还是要程序确认一遍。
“确认无误，永不更改。”
他一字一顿有如誓言。
江见悟这三个字久未从嘴里吐出，如今念来都有生涩感，他从接下任务到如今整整过了十五年，十五年只为了今天，十五年他不曾见过她一面。
真神，果然无情。
罢了罢了，山不就他，他便去就山，反正是本来就是他自己放不下的，没什么好丢脸的。
爱人嘛，还怕舍不得一张脸皮吗？
只要能见见她就好了。
……
红木如意纹方桌上放着还热乎的粥，燕棤眯着眼还不甚清醒的模样。
昨儿晚上折腾了一夜，没睡好倒也罢了，今儿还得赶早入宫见礼，真的很悲啊。
“还困着呢？”
季虞坐在她对面，见她这副混沌又惫懒模样觉得实在有些娇憨姿态在，不由笑问。
他突然的出声让燕棤霎时间就清醒了，她这才想起这屋子里不只是她一个人在，季虞这个她名义上的夫君也在，他这样说是觉得她耽误进宫的时辰了吗？
燕棤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只能摇摇头就端起粥喝起来，在东宫不比在家自然不能再同从前一样了。
况且历来太子大婚后的次日都是要赶在天方亮时就进宫的，如今已经日上三竿了，再晚便过分了。
“慢些，不急。”
他话虽是这么说，燕棤却是动作愈发快起来，不消半刻就解决了大半碗粥起身便示意他可以走了。
车驾早已备好，季虞本以为还要晚些没想到竟然小看她了，看来再怎么养也抹不掉骨子里的谨慎小心啊。
“走吧。”
季虞心中所想面上不显，手上却极其自然的牵上了她的手，如此十指紧扣，温热自此稳稳传入心脉让她感受到了如昨晚一般的热意上脸，不禁红了耳根。
两人相携，宛如天生一对的壁人。
车马快，宫门近。
春日的暖意一日一日显现出来，南风吹绿了新芽，脚下林荫成片身上留下错落光影，燕棤和季虞并行走在前往政和殿的小道上却不想半道碰上了人。
来人黑袍绣红纹，墨发不修而垂落，一双狭长的眼黑的不透半点光辉。
——这人瞧着怎么就不像好人啊。
燕棤见他第一眼便是这样想。
“国师安。”
两人相见，竟然是季虞先行礼向男人问好，燕棤从前便听闻过国师大名只是从未见过，如今一见确实气度超然，只是面相有些不好相与的样子。
她也跟着向男人一拜。
“太子安。”
男人回话的声音淡凉如寒江水，目光却停在燕棤身上瞧了又瞧。
他扫视的目光太过赤裸以至于季虞上前半步半挡在了她身前，客气的问道：“是吾妻有何不妥吗？”
不知道为何季虞在“吾妻”这两个字上狠狠加重了声调，有了莫名的强调意味。
季虞如此反应大反而显得燕棤这个本人不上心了，不过燕棤确实没有被冒犯到的感觉，虽然第一次见面这样紧紧的盯着一个有夫之妇打量实在是有些不合礼数了。
即便季虞都这样说了，男人的目光还是没有从燕棤身上移开的迹象更没有回话颇有一点旁若无人的意味，燕棤不由对上了他的视线想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她脸上又不曾生花，何故这么盯着她看。
如此便一眼望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里，眼见他眼中起大风起大浪，涟漪不止，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同她诉说。
燕棤一时心神震动都忘了移开眼，张嘴就想问——我们见过吗？
可惜她一个哑巴说不得话，可惜她出生十五年从未见过他。
“孤与棤儿还要去向父皇见礼不能久留，国师再会。”
季虞施礼便拉着燕棤与男人别过，男人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目送她离开。
他的表情明明浅淡到接近于无，他那双眼也仿佛还是风雪不侵的冷，他明明双唇紧闭，缄默不言，可是燕棤耳边却好像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质问声
——你怎么能将我弃置于不顾。
直至走出很远燕棤还是久久不能回神，更至于偶然起的穿堂风拂过一行清泪就顺着面颊流下来了。
甚至有那么一刻燕棤是想转身向他跑去，然后抱住他的，可是季虞抓她手抓的很紧，可是昨日她已经嫁作他人妇。
今日进宫是燕氏女作为太子妃的第一次觐见，关系到的是整个燕氏不容有失。
父母兄长疼爱她多年，她不能恩将仇报。
心一横，燕棤硬生生压下心头那疯长痴缠的情意，任其丝丝绵绵长进她血肉筋脉，不作处理。
世事易解，情债难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