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冲突
妖都的气候喜人，像现在这样的正午时分阳光也从不灼人，洒在身上的时候只让人觉得温煦和舒。
江见悟因着这气候连带着对妖都喜欢上许多。
踏过小径，江见悟见到了白尹。
重华间的庭院里一丈多高的红海棠树，枝条被修剪得宜，白尹在树下摆了张小几，盘腿而坐，手上正沏着茶。
江见悟：“先生。”
她恭恭敬敬行礼。
白尹将泡好的茶递到了小几的另一边，示意她坐下。
江见悟也同他一样盘腿而坐。
白尹：“我看过你的答纸了，写的很不错，你的洞察力很敏锐眼光很独到，只是你真的能做到你所写的那些吗？”
他的话意味着她写的那些东西他是认可的，但是他觉得她是在纸上谈兵。
江见悟：“纸上说来终究浅，学生希望可以成为您的弟子得您言传身教。”意思就是就是现在办不到所以才想做你的弟子以后好去做嘛。
白尹淡淡喝了口茶，他对云笙这个学生印象很不错，根据几次考核下来云笙的各项成绩都很亮眼，人也谦和有礼。
只是他的资料上显示他并没有过学习任何术法，是一个连妖力都不能凝聚的妖怪。
换而言之，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这样的人是不适合留在妖族的朝堂之上的。
白尹很欣赏他的谋略，却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到一展谋略的时候。
思来想去，白尹还是觉得要问问他自己的意思。
“逆风而行，你不怕吗？ ”
江见悟闻言内敛一笑；“敢为天下先，学生不怕。 ”
白尹顺势对上他的眼睛，只瞧见了一片坦坦荡荡。
这世上的事总是要有做第一个的，妖族所有妖都对氏族的垄断专权习以为常，那长此以往妖族的结局只会是覆灭。
现在做是逆风，等时局到了无法挽回的时候，那就是逆天而行了。
既然他自己都说了不怕，敢为天下先，那白尹就更无所顾忌了。
“好，希望你牢记你方才说的话。 ”
“回去吧，明日记得来上课。”
他的话让江见悟心下微松，这师父总算是拜下来了。
江见悟：“学生告退。”
拜师才是第一步啊，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她缓步退出了重华间。
想起出来时溯光曾说有事要说的，不过当时赶着见白尹就没有理他。
现在得空了得回他一下。
江见悟：刚刚在见白尹，怎么了？
溯光：我过来妖都了。
江见悟：在哪里，等会过来找你。
溯光：奇货居。
奇货居在妖都的城北，从明越书院过去起码要一个时辰，不如传送阵过去。
江见悟回到住舍，就换成了许岁岁的化形然后传送阵而去。
奇货居，上三楼。
她到的时候屋里还有其他人在，都是生面孔。
鉴于许岁岁的人设，江见悟只装作不知所措的样子愣在了门口。
当屋里的人全部齐刷刷向她看来时，她便脸涨的通红道：
“抱歉，我……我打扰你们了。”
说着就要将门关上离开。
“没有打扰，坐过来。”
溯光出言制止了她，还示意她坐到他身边位置。
其实屋里除了溯光是坐着的以外其他几个都是站着的，主上发了话，他们也就空出一条道让她过去。
在江见悟走到溯光身边的那短短几步的时间里，她感觉这屋里的几个人的目光似乎都要在她身上烧个洞出来了。
她本人的厚脸皮早就练出来了，可以当作若无其事，但是许岁岁必定是会羞赧的。
绯红的艳色爬上她面上耳后，头低低的垂下去，更不敢靠着溯光而坐，长椅凳上她硬是坐出了牛郎织女遥相望的距离。
哪里知道下一瞬溯光一把就她把拽到了怀里抱着。
“主上，既然夫人来了那我们就过会再来。”
站得最靠前的一个男人笑着道。
江见悟状似无意的看了他一眼。
溯光就在心里告诉她，这个人就是无问间的常乐。
“也好。”
面上溯光就应了常乐的话。
他这样说了，几人也就行礼告退。
待门彻底合上，溯光就松了紧绷着的脸色，倒头就靠倒了她身上。
“你是不知道，他们已经抓着我整整说了三个时辰了。”
他开口就是向她吐槽。
无问间这几个人真的可能叭叭叭了，恨不得把这些年原主不在的事情全部告诉他。
要不是刚刚他把她抱到怀里，估计那几个还能没眼色的继续说下去。
江见悟看他这副饱受摧残的样子，“噗”的一声的笑了出来，她猜刚刚那几个人里面那个常乐肯定是最能说的。
说话的声音就像那种大碎嘴子。
“真没良心，就会笑我。”他捏着声音装可怜。
“我有良心，下次他们来我用剑给他们打出去。”
她嘴上这样说着，手上却坏心思的把他未冠的发揉的乱糟糟的。
不过话说，他怎么会披头散发的。
江见悟突然感觉有点不对。
“今天怎么散着头发了。”她问到。
溯光闻言一滞，原本放松的身子一下又绷了起来。
“嗯？”
他还是不说话，江见悟能感觉到他现在的心很躁动就侧低了头去看他的眼睛。
四目相对，两个人的眼睛里都隐约倒映出对方的面容来。
“……因为昨天晚上杀人去了，不对，应该杀妖。”
他还是受不了她这样盯着他看，只能说了。
她的脸色一点点冷下去，杀，又是杀。
他跟她说过灵脉的事情后，她就觉得他杀心似乎是一天比一天重了，再不控制就要失控了，他也答应她非必要不会再杀人了的。
江见悟：“因为什么？”
溯光：“妖族的一个氏族子弟最近当上了主管贸易的千应使，他扣了无问间的一批药，然后自己拿去倒卖了。”
江见悟：“只杀了他一个？”
溯光：“他有护卫队，为了脱身只能全杀了。”
溯光也没什么好瞒的，她问什么答什么。
本来杀完人沐浴更衣后根本不会被发现的，都怪那几个人一大早就过来找他，害得他没有冠发，就因着这么丁点大的事穿帮，真的离离原上谱。
江见悟听他说完后默了。
心意相通，他明显感觉到了她现在糟糕透顶的情绪。
溯光：“我错了，下次一定不会了，别不说话嘛。”
他软着声音哄她。
江见悟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也说不出话，心里跟梗了石头一样直直梗到了喉间。
就他说的这件事而言，有一千一万种方法解决，但是他一定要通过杀来解决。
满脑子都是他会慢慢失去神智，然后变成杀人魔的样子，他们本来就不是此间中人，如果他真的为祸此间，天道不会放过他的。
想着想着，她的眼睛就慢慢红了，化形褪去露出了江见悟的皮囊来。
“没关系。”
“你做什么都可以，反正一命双生，你疯你死，我都不独活。”
独属于江见悟的轻淡声音落在他耳中，浅带笑意好似一句笑谈。
——同生共死是最好的约束了。
溯光从灵魂深处就没有对死的恐惧，死只是生的一部分，有什么可怕的？但是他知道江见悟是渴望活着的
哪怕其实她在很久以前就厌倦了活着。
“好吧。”他几乎是叹息一样的应了一声。
他们还是靠得很近，他散着的发滑落她颈间，带起微末痒意。
“替你冠发。”
她起了身，溯光就顺势倒在了长椅上。
他其实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合过眼，本来想跟她出去玩一趟再睡的，可是真的好困好累了。
而等到她拿了梳子出来，他就已经躺那睡着了。
睡颜酣甜，人畜无害。
江见悟叹了口气还是走过去将他费力抱到了床榻上。
——他们一命双生，互为梏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