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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乾中堂上亓颂氏大谈垄断经 官帽椅中老香主感慨抵押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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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文书咱们说到锦生娘亓颂氏为了上交在铁鹞子门的贡金,谋划了一场生意。她也不是只会说嘴的人,执行能力相当强,说做就做。很快在她和戳氏老太太的运作下,让亓永年升成了大香主,原始资金也凑齐了。

    亓颂氏明白一个做人做事的道理。世人好悭吝,要想做人做好,就要勇于先给出,在与亓永年一家相处的过程中,亓颂氏一直是积极主动先给与的,因此事情也会按照她的意图进行。另外入铁鹞子门有门槛,门槛还不低,这不仅仅是为了敛财,更多的是阶层的划分。最最基本的门徒年贡金就要三十两银子,如果不交这个钱,在普通乡村可以做一家殷实的富农,交了这个钱就要一贫如洗,即便是富农阶层也不是都能想明白情愿交这个钱的,如此就排除了最低阶层的人进入铁鹞子门的可能。

    咱们现在来看,铁鹞子门实际上是皇权统治剩余的产物。在古代由于技术发展程度不到,小农经济剩余价值有限,统治的成本弥补不了收入,就造就了“皇权不下县,县下皆自治。”的局面。这种情况在远离都城的地方尤其明显,如此铁鹞子门才能逐渐发芽成长,最终达到了与郡县的系统相互渗透,共同治理的局面。从本质上讲它是一个私人统治系统,与最底层的劳动人民在立场上是对立的,因此也不可能吸纳底层阶级的。铁鹞子门拉拢的是突破了三十三两白银收入限制的阶层,这个阶层的基本逻辑与底层阶级是有本质差别的。

    在锦生家和亓永年家,实际上有两个阶级,男性的思想归属还是小商贩思想,而女性是从属于富农阶级、甚至是地主阶级的。亓颂氏也好、戳氏也好,她们看清了铁鹞子门的统治属性,也知道贡金是不会白交的。贡金交的越多,她们从铁鹞子门中获得的财富机会就越大。而她们所要担负的主要责任不是上交贡金,而是维系铁鹞子门的基层统治秩序。她们所上交的贡金虽然要先给,但也不需要自己出,只要自己肯动脑筋,铁鹞子门给她们职位所带来的附属权力,完全可以让她们把贡金赚回来,而且还大有剩余。只要安心守责,维系几年,积攒下的钱就可以缴纳下一等级的贡金,开启新的职务和新的特权。铁鹞子门的门徒也不是积累年功才能晋升的,倘若你能更好地开发本级职务的变现能力,那么晋升的也越快。

    戳氏也是懂这个道理的,但一个女人的力量没有办法胜过丈夫,如今她结识了亓颂氏,顿感有了呼应,决心支持亓颂氏的行动,况且亓颂氏答应与她八二分成,有了钱的话,她跟亓永年说话也能硬气不少,不必再忍受他顽固的思想和臭脾气。

    那么亓颂氏究竟要做个什么生意呢?

    子夜,亓永年家,大门紧闭,每扇窗都上了窗板,一丝光都透不出来。正堂上,共烧高烛,不让白昼,中间供奉着一幅铁甲骑兵图——这就是愍家成立铁鹞子门的祖先愍乾中。

    前记曾经介绍过,愍家原是西域米国弥秣贺王室。唐高宗永徽五年,米国为大食所灭,弥秣贺王室东逃投吐火罗,后辗转入唐,落下根脚,以愍为姓。至宋时,愍家为西夏之民,二十世祖愍乾中是西夏铁鹞子军十队长之一。西夏亡后,愍家收罗铁鹞子军旧部,暗地里成立了铁鹞子门,奉愍乾中为祖师爷,传下“乾坤一色白,山水云重清”的辈分来,如今已经是愍敬山一代了。补叙前情,以解后文。

    愍乾中像前放一张香案,香案上摆着香炉、烛台、花瓶五供,香案下插一张供桌,上面摆放牛羊肉、奶酪、馓子等贡品。

    亓永年和戳氏坐在供桌两旁的四出头官帽椅中,十名弟子在地下的毯子上跪听,亓颂氏则挨着戳氏师娘侍立,小戳娘子侍奉完了,躲在西屋雅室门帘后面,轻轻撩开帘子缝隙,偷看堂上的光景。

    在亓永年询问之下,亓颂氏终于要把本次行动的企划案展示出来了。

    只见亓颂氏今天做了一身青色打扮,画了明艳的眉眼,益发精神干练,全不似往日那个低眉顺眼,见了村人都要低头躲过的妇人。她来到众人面前,略作沉吟,开始她的侃侃而谈:

    “天下买卖之物,都可以将就,这一将就,价钱就提不上去。就比如说平常的衣食住行,衣服贵了,可以不穿,粮食贵了,可以少吃,房子贵了,可以全家挤在一起,路费贵了,可以不出门。长久以来,行商坐商都安分守己,不敢抬高价格,也就无钱可赚。唯独这药不可以不吃,病不可以不治,一时不治就是要命的。这医药一事,最可以挟病相要,再爱钱能比命重要吗?倘若能把药价抬起来,必是一桩大生意。”

    “哼!”亓永年第一个反对。“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主意,原来是这个,以前又不是没人做过,又有哪个做成了?市面上又不是你一家做草药生意的,你一抬价,还能卖出去么?以前也有人成立三皇祖师会,协议抬高药价,也没坚持太久,都私底下降价了。不成不成的。”

    亓颂氏耐着性子听完亓永年的牢骚话,方才开口说:”禀大香主,药商各怀鬼胎,协议抬价自是行不通,倘若咱们将药材都拢到自己手中,那价钱岂不由咱们说的算?”

    亓永年听后更是生气,高声说:“都拢到自己手中!?你好大的口气?天底下的药材都拢到自己手中那不要好几百万两银子?就凭你?别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戳氏师娘在一旁提醒:“大香主,且不要高声,恐惊动了四邻。”

    亓永年强压怒火,不再说话。

    亓颂氏见亓永年生气,也不能泰然,但此时此刻,她一定要把话说完,推动这件事往前走。她稳定了情绪,继续充满信心地说:“天下草药成百上千,有草木、有菜果、有五谷、有虫介、有禽兽,甚至水火土石皆可入药,其种类之繁杂,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要想全部垄断,自是不可能的。可这些药物参与买卖的是极少的,那益母草、公英谁家地里还没有?这种是垄断不了的。说到大夫开的方子里又再少一多半,《神农本草》里只有草药三百六十五种,到《伤寒》使的草药不过82种。就是这八十二种,我们也不必尽行垄断,只要有一二种草药的一半产量在手里,就够咱们吃的了。”

    把草药的种类缩小到一二种,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亓永年转过去的脸慢慢转过来,他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了。

    “到底是垄断哪种草药好呢?”亓颂氏发现自己的路演开始吸引人,她的信心也增加了,开始在人前走动起来,“我想了好久,这种草药必要是最常用,且用量大的。平日大夫最常用的药无非是当归、党参、黄芪、白芍、甘草、地黄这几类。离了这些药,医生是开不成方子的。但这些药量大,咱们现在的银钱有限,不能尽数搅动价格,只能选一样最容易控制价格的才好。首先排除地黄,地黄虽然具备上述垄断条件,但道地药材在怀庆府,路途遥远不说,收购时也借不上铁鹞子门的势力,恐怕不能做成。

    这药须在咱们隆宁省的,最好离肃南城近一些的。如此就排除了白芍,道地白芍有三种,川芍、杭芍、亳芍都不在隆宁。党参和甘草,咱们隆宁都有道地产出,党参有‘纹党参’,甘草有‘红草’,可是党参还有潞党参、板桥党参两地道地药材,甘草有西域、口外、朔州所产,多地竞争,我们要想垄断抬价就困难了。同样情况的还有肃西的黄芪,其他地方的黄芪虽说药性略次,可一旦价格抬高,皆可代用。

    唯独当归一物可以垄断。

    隆宁肃西当归产出,占天下当归产出九成以上,且为唯一道地药材,无有替代, 它地或有出产,不足十分之一。肃西去肃南不过三百里路,往来便利,又在铁鹞子总坛近旁,咱们行动多有助力。那当归所用极为广泛,有‘十人九当归’之说,但要收拢四成当归就可扰动天下当归价格,当然收拢越多,获利越丰。那肃西当地当归收拢之价不过十四五文钱一斤,若能抬高到一百五十文钱以上一斤卖出,直可有十倍之利!”

    经亓颂氏一分析,堂屋里原来沉闷的气氛顿时消散开来,下跪的弟子们也开始窃窃私语,亓永年原本蜡黄的脸也因为激动,染上了几分血色。可他转念一想,脸上的神情又阴郁了下来,众人一看香主脸色有变,也不敢聒噪了,一时间堂屋里又恢复了沉闷。

    亓颂氏不知亓永年所思为何,便探试地问:“大香主,不知有何顾虑?”

    亓永年阴沉着脸说:“你刚才说要收拢四成当归,方可扰动价格。你可知道收四成当归,需要多少钱?”

    亓颂氏听到这个问题,并不慌张,她早就计算过了,“回大香主,这个侄媳妇打听过的,肃西当归皆产珉县,每年出鲜当归七百万斤。”

    亓永年半低头,斜眼瞟她,“你可知收这些当归需要多少银子?”

    亓颂氏从容答对:“大约白银七万两。收四成的话也要三万两才够。”

    “哼,”亓永年虽然也赚钱,但一辈子也没有想能有三万两,也不会觉得自己以后会有三万两,亓颂氏轻松的语气叫他感觉很不爽,“亏你还知道要三万两。天成亨钱庄只能兑出一千两,这不是杯水车薪吗?”

    亓颂氏笑道:“香主有所不知,想做这种垄断生意的,没有几个全用自己钱财的,风险太大,万一出了差错,咱们是承受不起的。”

    “不用我们的钱,用谁的钱?”

    “让天成亨出钱!”

    “嗯?让钱庄出钱?这是什么意思?你叫他们出钱,他们就乖乖出钱?”亓永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咱们老百姓把钱庄看的大,其实他们也是将本求利,跟普通买卖人没有什么差别。而且他们的银钱也不是他们自己的,都是主顾们存进去的,每月都要给人家结算利息。倘若他们求不着利,就要亏本的。前几年瘟疫流行,世道低迷,存钱的多,借钱的少,钱庄赚不着钱,心里已然是着急的了。若是遇上了利钱好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

    咱们初借他们一千两自然是不够的,但这一千两银子也足够收十万斤了。若是咱们派出人去,一两天内全撒出去,收十万斤,定能扰动市场。等手里有了药材,且有涨价局面之后,再拿着药材,去抵押游说天成亨。那个时候不是走的香主无息借款,而是抵押借款的路子了。当然原先价值一千两银子的当归现在可不能按一千两算了,当归涨钱了,咱们得按现价估值,第一次要求追加五千两,第二次再借一万,第三次再借两万。这钱就够使的了。他们图喜利息,怎么会再按以前的限制来呢?”

    “市价有涨有跌,万一做不成,岂不要赔个大的了?”亓永年有些担心。

    亓颂氏笑道:“市价有涨有跌,那是买卖的人手里的钱太少了,一切都要看市价的脸色。倘若能够占足了市场份额,我们就是市场,是别人瞧咱们的脸色,咱们叫它涨它就涨,叫它们跌它们就得跌。怎么样?大香主,侄媳妇这样讲,您可放心了?”

    亓永年听了亓颂氏的陈述,不觉点点头,感叹起来:“哎!说来惭愧,我行商也三十多年了,不说走遍天下,也是经过见过些事了。如今看来,我的见识竟还不如你这个一辈子在亓家窝窝村里待着的妇人。“

    亓颂氏看了一眼在一边闭目养神的戳氏,说到:“侄媳妇浅薄,哪有这种见识?全凭婶子指点罢了。”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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