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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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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只是, 眼前的少女,无论是身份、地位、容貌、实力,都不是一个地位卑贱的侍女所能比的。

    她的脆弱和依靠,更让他兴奋。

    肖祁辰手顿了顿, 抚上伶楚楚的后背, 轻拍着安慰:“楚楚, 我懂你的心急,你放心, 我会保护你的。”

    他的手微微用力,几乎是半强迫的将伶楚楚揽在了怀里。

    伶楚楚小声啜泣, 趴在他的怀中, 阴影之中,她唇角微勾,露出一丝轻蔑笑意。

    这些男人都一样,真是愚蠢得很。

    她只要流流眼泪, 说上几句能引起共鸣的话, 他们便晕了头, 像是街上的皮影一般, 被她牢牢捏在掌心,任她随意调度掌控。

    肖祁辰但凡有脑子,就该清楚,他的每一步,都是被她安排的。

    是她佯装娇憨————

    “我们女子最好哄了, 生气了买件礼物就行, 哪像你们男子,冷起脸来吓死人。”

    是她无意提起————

    “俞道友应是喜欢白衣的,不知为何, 这几日怎么总穿一件普通黑衣。”

    也是她无意撞破肖祁辰的礼物————

    “这衣服真好看,俞道友定然喜欢。楚楚有个主意,修者衣服上多会附上阵法增加效用,若是肖大哥亲自为俞道友附上阵法,她只怕喜欢的都舍不得穿了。”

    只是,一个连未婚妻十余年都处于家人折磨和水深火\热都发现不了的人,又怎么指望他能有脑子呢?

    或许,在他的心里,女人的事情,都不需要去分心思在乎。

    可是啊,伶楚楚手指一下一下地点在肖祁辰的胸\前,满意地察觉到他呼吸微顿,她眼眸越发冷淡,你这样自大的男人,就是得栽在我们女人手里。

    她要用肖祁辰的脑袋,去试俞轻那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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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俞轻正在赤霄的院中。

    桌上摆着个储物袋,这是她拿出来的。

    长风微愣:“俞道友这是做什么?”

    “我身上所有的灵石和值钱的物件,都在这里了,”俞轻垂眸:“不论伶道友说什么,赤霄确实是我杀的,这些是我的交代。”

    饶是与魔神天生是敌非友,此刻长风也替他不值,险些被气笑了:“俞道友,我家公子什么没见过,你这些,都比不过他一根手指头,就够交代他的命吗?”

    “确实不够。”俞轻眼眸淡淡:“只是这是我能给的全部。”

    “赤家可以随时来找我报仇,无论来多少人,我都不会避战,只是来的人,需要做好会被杀死的准备。”

    她顿了顿,继续道:“当然,我也会做好同样的准备。”

    俞轻说完该说的话,并没有等长风回应的意思,便迈步离开。

    长风坐在桌旁,沉默了会儿,猛地一拍自己脑袋:“魔神又不可能真死了,他们这情情爱爱的游戏,我跟着瞎操什么心,还是趁着魔神不在,多出去玩玩,好好看看这人间才是。”

    他将储物袋收好,起身给桌上的紫花浇了浇水,小心地将它挪到能晒到阳光却又不会觉得过分热烈的地方,便也出门了。

    这几日,为了赤霄和俞轻的感情进展,长风失眠失的都觉得发际线上移了,今日樱花祭,他可要好好放松放松。

    俞轻同样也出了门。

    她留在樱城,一方面是要和肖祁辰毁掉婚约,另一方面,是想要看看这传说中的樱花绝景。

    樱花祭,她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俞轻刚走出正门,就见楼梯之下,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整齐方正地跪在那里。

    她目光几不可见地一顿,就越过他们,向下走去。

    可俞轻刚下楼梯要走,就察觉身上一重,转身一看,那个女孩抱住了她的腿。

    她一双眼睛黑葡萄般,又大又亮,望过来的样子,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抱。”她呢喃而语。

    俞轻看向男孩:“你们是在碰瓷我吗?”

    男孩不懂她的话,但也能看出她的不喜。他摇晃着过来,要拉走女孩,可女孩的力气大得很,他饿着肚子力气虚,根本掰不动她的手。

    俞轻皱眉,她俯身弯腰,拉开女孩的手:“别碰我。”

    她声音极寒,眼神疏离,女孩懵懂没什么反应,男孩却吓了一跳。

    他跪了几日,又累又饿又渴,对俞轻能力和昨夜邪修闯入也有所耳闻,俞轻怎样对他都无所谓,可这样对陪他两天的无名女孩,积压的情绪再也忍不住,揽住女孩抬头怒视。

    “我知道你能杀了他,昨夜他都跑到城主府了,你为什么不出手?”

    “不除奸邪恶人,你这样,还配做修行之人吗?你根本就不是他们说的救世神仙!”

    俞轻低头,俯视着男孩,这一刻,她的眼神变得极冷,手中成光微震,几欲出鞘。

    男孩浑身破烂,蓝色的眸子妖异,却护着怀中女孩,像是瑟瑟发抖被逼到绝境的小兽,挥舞着没有杀伤力的爪子和獠牙,明明惧怕却强撑着不肯退后。

    俞轻知道男孩的事。

    吃小丸子的时候,她从王老那里听到过三言两语。

    男孩是被姐姐带大的,两人相依为命,住在城边角处的破草屋里。

    城中人觉得男孩生而异瞳,又父母双亡,很是忌讳,大多不爱搭理他们。

    据说,男孩六岁时发高烧,姐姐求不到吃的,最后割了自己的肉,煮了肉汤喂给了男孩,救了他的命。

    她没什么经验,那一刀伤到了经脉,又没药医治,落了病根,自那之后走路一直不太利索,若是站直了正常走便针扎一般刺痛,便只能歪着脚走。

    男孩当时也是记事的年龄,心疼姐姐,听信城中传闻,一路跪拜着上山,膝盖双脚都磨破了皮,头也磕得见血。

    他跪在樱神像前,人已经因为失血和疲累有些眩晕,但还是端端正正,三拜九叩,亲手点香,奉上省了三天的唯一口粮,去求樱神娘娘,愿意折寿换姐姐康复。

    跪拜后一出门男孩就晕了,是恰好在庙中的王老,将他送回了家。

    王老皱纹深刻,似是叹息:“老头子孤家寡人,烂命一条,也没什么忌讳不忌讳的。只是这向家姐弟委实可怜。”

    “姐姐听了弟弟做的这傻事,愣是忍住了经脉疼痛,每次在弟弟面前,都装作正常走路,那傻小子还以为自己跪拜有灵,许诺说将来定要挣大钱,给姐姐买大房子,让姐姐再也不用给别人干活。”

    “其实,那向家姐姐本来是不必死的。”王老压低了声音,看看周围,小声开口:“我有些门道关系,听说那夜本是故意安排了个空房子和法阵来迷惑邪修,可不知为什么,向家姐弟那晚却出现在那个房子里。”

    “向家弟弟是亲眼看着他姐姐被杀死的。”

    “那邪修没杀他,甚至没有制住他,只是在他一次次扑过来和爬过来的时候,又将他抽回去。”王老脸上的憎恨一闪而逝:“勘察现场的人说,那房间中沾满了血,全是那孩子的。”

    俞轻咽下最后一颗小丸子,将碗筷递还给王老:“我吃好了。”

    王老无声叹息,皱纹深刻:“害他们的人,我们猜测是城主府的柴参谋,他曾有意迎娶向家姐姐做妾,只是被拒绝了。虽说面上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但听说柴参谋心胸狭窄,被人抹了面子,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只是他想要杀邪修报仇,唯一能做的,也只能跪在城主府前,去求害他们的人,来为他们复仇。”

    王老悲戚无光的眼神犹在眼前,俞轻轻抚成光,看着男孩:“我是什么人,还轮不到别人来判断。”

    “我要做什么事,也不由旁人指挥。”

    “你想让我替你杀邪修,可以,只要你出得起价钱。”

    男孩仰着头,他的眼睛很漂亮,像是细雨过后瓦蓝的天空:“你要多少钱?”

    俞轻脚尖点在地上那张褶皱的悬赏单上:“至少是这的两倍。”

    男孩死死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俞轻俯身看他:“你记住,这才是现实。”

    “依赖旁人可能有的怜悯和好心,是活不下去的。”

    男孩眼神悲伤:“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呀。”

    “在这跪着就有用处吗?”俞轻将他推倒在地,让他坐下:“你该想想,你要怎么活下去。”

    “俞轻!”

    厉声传来,俞轻转头,就见肖祁辰立在台阶上,分开不到一炷香,他就已换了一身衣服,绣丝金边的白色锦衣,更衬得他气质与众不同。

    俞轻几不可见的皱眉。

    见过赤霄穿白衣,这世间其他的男人再穿,就也只是东施效颦,入不得眼了。

    肖祁辰满脸不认同的斥责:“他只是个孩子,你怎么对他说这样的话?还推他!”

    他失望道:“你变了,以前的你会很温柔的,虽然比不得楚楚会派人给他治伤,但至少不会说出这般诛心之言!”

    俞轻淡淡道:“我只是在说真话。”

    “什么真话假话,你怎么将人心想的这么坏,这是樱城,是皖南治下,楚楚心善,又是少领主,是不会不管他的。”肖祁辰走下台阶,看着大门守卫,吩咐道:“我是伶少领主的朋友,你们两个,快扶他起来,找个大夫,给他看看伤。”

    他明明已经站到男孩面前,可却连手都不肯伸出去,只是张口吩咐着其他人。

    两人之间明明很近,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线,将贵贱仙凡彻底分开。

    俞轻开口:“你离他很近,扶他是最快的。”

    肖祁辰有些讶异,似乎在俞轻开口之前,他脑海中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似是因为自己又当又立的行为,他脸上有些抹不开,轻咳一声,难得的没有反驳,挤出优雅笑意,弯腰伸出手去:“别怕,我拉你起来。”

    明明是低头,可微仰的下巴,就像是施舍。

    “啪!”

    男孩打掉了他的手,脏污尘土抹在肖祁辰的掌心,他面容扭曲了一瞬,重新露出笑容:“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姐姐的仇,我们也会帮你报的。”

    男孩却是看向俞轻,他话中有依恋和委屈:“他们都骗我,我只信你,可你不肯帮我。”

    “嗯。”

    俞轻淡淡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肖祁辰耐着性子又吩咐了几句,忙追了上去。

    男孩坐在原地,他抱紧女孩,似是抓住这世间唯一所剩的稻草:“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抱……”女孩呢喃出声,却不是冲着男孩,她眼神追随着俞轻,站起身挣脱了男孩的手,向前跌跌撞撞地追去。

    俞轻没有回头。

    事实上,她觉得今日这番与男孩的交谈,都很不符合她行事的准则和以往的做派。

    脱轨的事情,一件就够了。

    俞轻加快了脚步。

    “俞轻!”身旁肖祁辰跟上来,他本想拦住俞轻,但察觉到身后男孩女孩追上来,并不想再在此事上多生枝节,因而也跟着加快了脚步,边走边说:“霍乱阵一事,是我不仔细,与旁人无关,这事就到此为止,我跟你道歉。”

    “肖祁辰,”俞轻似笑非笑:“有件事你说的没错。”

    “我确实变了。”

    “所以,你一句道歉,就想让事情到此为止,是不可能的。”她经过王老的摊子,顺手拿起早已给她备好的小丸子,坐在旁边,一双秋水明眸斜睥着肖祁辰:“很多事情,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解决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

    俞轻好笑地看他:“明明是你们要害我,为什么要问我想怎么样?”

    “你知道?”

    “从你来找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那霍乱阵是伶楚楚设下的。”俞轻笑笑:“你只是个小喽啰而已。”

    这话激怒了肖祁辰:“是她怕我为难,才不肯告诉我的,在这件事上,我们是平等的!”

    俞轻冷笑,反问道:“你会为难吗?”

    她瞳孔浅淡漂亮,正眼看过来的时候,即使笑意讽刺,也有种软软的无害。

    往常,面对俞轻这样质问的眼,肖祁辰一句“女人不用管这么多的事”就将她给打发了,可今天,他舌\头仿佛打结了,莫说这句万金油,就连一句“不会”的否认,都说不出来。

    她的眼神,似乎有洞察一切谎言的力量,让他在这一刻羞愧难当,无所遁形。

    而今天俞轻的攻击性,和前几日的俞轻,又似乎有些不同。

    俞轻之前虽说说话刺人,可更多的是认真和探寻,并没有这般刻意追问让他难堪,就像是往常只是恰好围绕着伤疤打转,而今天却是将伪装撕开,刮开脓血,露出底下已经深可见骨的腐伤来。

    “你今天是怎么了?”肖祁辰忍不住开口。

    俞轻嘴角轻抿,她看着碗中的小丸子,一个个橙灿灿的漂亮,软糯香甜。

    可平日里天天惦念想吃的小丸子,今天却没有胃口。

    就连肖祁辰这个并不在意她的人,都看出她今天的不对劲。

    俞轻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肖祁辰,你知道人为什么忍耐吗?”

    “什么?”

    “因为要等,”她站起身,将剩下的小丸子用旁边的油纸包好,眉眼清淡,没有一丝情绪:“只有合适的时机,才能一击必杀。”

    “你在说什么?”肖祁辰皱眉。

    他觉得今天的俞轻有些不同,不仅仅是和环相山的俞轻有不同,还和这次樱城的俞轻,也有微妙的不同。

    俞轻没有回答,她与王老打了个招呼,将碗还了回去,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她走的方向,向着城门。

    肖祁辰这次没有跟上去,他站在原地:“俞轻,你去做什么?”

    “出城。”

    “昨夜邪修偷袭失败,如今不知躲在哪里虎视眈眈,你孤身出城,就不害怕他来袭击你吗?”

    他这样说着,显然是惜命,并没有独自对抗邪修的勇气,也没有想要跟去保护俞轻的想法。

    肖祁辰只是站在那里。

    少女的影子被拖得很长,樱花花瓣飘飞,她像是一个美好而迷幻的梦,明明那般近,却是离他越来越远。

    听到他的问话,她转头一笑。

    “让他尽管来。”

    日光铺在她身后,绝景樱花沦为背景,肖祁辰怔住,那一笑,是他从未见过的慨然潇洒。

    他下意识伸出手,却连她的影子边都未触到。

    她走了。

    肖祁辰脑中的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正在失去她。

    肖祁辰的身上,有他看不见的浅淡紫气脱离,像被牵引一般,追寻而去,覆在了俞轻身上。

    同一时刻,肖祁辰丹田微痛,他察觉到,他丹田的灵力边界,似乎缩小了一点。

    俞轻一路赏玩樱花,向着城门走去。

    伶楚楚并没有夸大,这樱城樱花确实当得上一句天下绝景,与她曾在现代看过的樱花不同,樱城的樱花开得更大更翻毛,花瓣飘飞,就像是开了特色滤镜一般。

    更与众不同的是,家家户户都有好几棵樱树,樱花不开的时候,彼此独立,可在这一日,樱树连着樱树,又连着房屋院落,不分彼此,全部融为一体,乍看过去,就像是生活在樱花中。

    她拿着流影石,边走边记录。

    “听说了吗?昨夜那嗜血邪修闯入城主府了,我表姑家的二狗子在府内当差,说那邪修和俞仙人对上了。”

    “来得好!那邪修岂不是死定了?”

    “怪就怪在这,嗜血邪修毫发无伤,当晚就逃走了。据说府内还死人了。俞仙人在那,怎么能放跑邪修呢?”

    “嗯……你说她是不是根本就不关心我们的死活,之前向家娃娃抱着她磕头求她杀邪修,她不都没帮吗?”

    “也是,那天梅……来的时候,也是冲她,没准她本来就想杀他,和什么除恶扬善没关系,也根本不关心咱们的死活!你看她住城主府里面,没准和那里面人都是一个嘴脸,呸!甚至更差!”

    “俞仙人来樱城的时候,不也天天冷着一张脸,你看她快晚上才来的,不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呢!那梅一就是她引来的,咱们没怨她已经够仁义了!而且,都说她是那人,可她真是吗?谁能作证?咱们别是被人给忽悠了!”

    “亏得我还给她立了长明灯,今天我还早早起来上山给她祈福,这真是白瞎了!”

    “哎,你们几个嘴碎说什么呢?昨夜的事你们是睁眼看到了还是是俞仙人肚子里的蛔虫,瞎话怎么说的一套一套的,咱们樱城人讲道义,可不能这么忘恩负义!”

    “这说两句还不乐意了,她给你钱了是咋的?”

    “你——”

    或友善或回避的眼神中,一路上,有不少类似的窃窃私语,俞轻眼眸冷淡,屏蔽了一切,用流影石照下一朵共蒂的三色樱花后,嘴角挑起冷漠的笑意。

    人就是这样。

    就像当初她的室友一样,最初友善,发现让她帮忙做事时总是能省力捞好处,嘴甜的更是将她夸的像花一样。

    可一旦发现她达不到她们的预期,比如超市没货时她带不回她们想要的零食,比如课下作业她不肯给她们抄的时,她们就会疯狂的攻击,曾经哪怕不经意的一件小事都变成了错事,就连不化妆都要被嘲讽一句“假正经”。

    她轻轻摸着樱花浅蓝的花瓣,幸好,她不在乎。

    只要在伤害之前,不交付真心,那么就不会受伤。俞轻眼眸淡淡,手中触感轻柔,她已经习惯。

    随着俞轻前行,那些说着闲言碎语的人,也都一一闭嘴回避,他们心中虽对她质疑和不认同,但终究还记得她的能力和实力,只敢背后说两句以为她听不到的话,当面还是凑上来给个笑脸,说两句客气话。

    俞轻面无表情,无视了他们。

    她走出城门,向着城外的山上走去,沿着小路,一步一步往上走着。

    王老说过,山上的樱神庙很灵,在二月初九樱花祭这一天,正午之前去跟樱神娘娘祈福,她无一不应。

    心诚,则灵。

    俞轻抬头看看日头,虽说在城主府前跟那男孩说话耽误了些时间,但应该还是能在正午前赶到的。

    她默默无言,加快了脚步。

    “俞道友!”

    有人在身后喊她,俞轻脚步没停,只是回道:“请跟上来。”

    身后脚步匆匆,一个略微眼熟的中年汉子背着木柴,追了上来,与俞轻并排而行,略微错后了半步。

    “俞道友,我叫邹航。”

    俞轻看他,终于有了印象:“你是送我那个木雕青鸟的人。”

    “不是送,是道友抽中了奖励,那是道友应得的。”

    邹航微顿,他借由木雕种下天级守护禁咒天命引,因为是用神魂护佑,所以对俞轻周围是有些模糊微妙的感应的,只是在两天前的晚上,那感应突然断了。

    他当时以为俞轻遇险,连夜找了城主府内信得过的兄弟帮忙查探,只知道俞轻似乎在院内闭关,守了两天,确认她安危后,这才离开。

    只是,天命引的守护,就此切断了。

    他本想问,可又知道,这本就是他自作主张,俞轻是不会同意的。不过,看到她确实安全,又穿上了娘亲亲手织的碧螺灵隐彩衣,能多一重护佑,便也微微放心了。

    俞轻并不是热络的性子,邹航不说话,她便也不说话,他沉思的时间,两人无声向上,又前进了段距离。

    邹航瞥着俞轻微微泛红的脸色,略微犹豫,开口说道:“俞道友,其实樱城的人都是感谢你的。”

    “城中现在有一些不好的声音,但日久见人心,他们会醒悟和明白的,请你不要在意。我,还有其他很多人,我们会一直相信你。”

    “可我不需要你们的相信,”少女神色冷淡,侧颜明明美得没有丝毫攻击性,可却透出与人相隔千里的疏远来,她声音冰冷:“我也不需要你们的感谢。”

    邹航愣了下,很快又笑了。

    他本来担心俞轻会因此受到影响,可现在看来,受影响的只是他们,而不会是她。

    她有一颗赤诚剑心,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她只会去做她想要做和相信的事情,而她的选择,也说明了她一定会走上善的那条路。

    那些编排和不信她的人,才是最愚蠢的。

    邹航停下脚步,对俞轻远远一拜:“是我想窄了。”

    他心情放松,之前的担心一扫而空,看向俞轻的眼越发赤亮,透着崇拜和盲信。

    这一刻,邹航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俞轻都不会怕,她都能解决。

    没有什么原因,只因为她是她而已。

    邹航远远看她,突然朗声冲她喊道:“俞道友,邹航祝你此去樱神庙,心想事成,所求皆灵。”

    日光笼罩在邹航身上,他的周身似萦绕着一丝浅淡薄弱的金色光晕,有细若发丝、淡如青烟的金丝从他身上抽离飘起,缓缓附在了俞轻的身上。

    这似乎是超越这个世界和层级的力量,无论是邹航还是俞轻,都没有发现这异变。

    俞轻脚步微顿,很快又加快了速度,她没有回应,无论是动作和语音,都没有给邹航任何反馈,唯独嘴角边的弧度,翘高了几分。

    俞轻走了近半个时辰。

    红砖粉顶的庙宇近在眼前,据说这是那位樱神娘娘最爱的配色。

    太阳正移,俞轻加快脚步,却在刚刚迈上山顶庙宇前时,猛地停住脚步,向右边看去。

    那里有一个人。

    他一身宽大旧衣,看面容正直壮年,可头发花白如霜,满脸风霜之意,带着久经世事的落拓。

    明明形销骨立般瘦弱,可整个人又有隐隐锋芒,叫人不能小看。

    他的身后,缚一把宽剑。

    仅是一个照面,俞轻就知道,这是一个很强的剑修,比她以往遇到的都要强。

    看着眼前庙门和天上太阳,俞轻难得的犹豫了下,这才向那剑修走去。

    剑修站在那里,正看着庙旁边的一颗樱花树。

    飘落的花瓣似乎都刻意避开了他,他虽然站了有一段时间了,可周身却没有一朵樱花掉落。

    俞轻走过去:“比剑吗?”

    剑修看过来,他长着一张很是冷峻英挺的脸,虽是中年一身落拓,也衬得很是风\流潇洒,听到俞轻的话,他很轻很轻的笑了下:“不比。”

    俞轻微顿,她颔首:“求指点。”

    “你已经有自己的剑道,我指点不了你。”他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个欣赏的后辈:“如果你想要与我比试,你需要过升天道来找我才行。”

    “今日不行吗?”

    剑修笑笑,他视线落在一旁樱花树上:“今日是樱花祭 ,城中该安宁,没有人能在这一天造次。”

    他声音平淡,语调最后有一种诡异的软腔,却透着肃杀和坚决。

    俞轻的手握在成光剑上,这一刻,她身上战意凌然,想要拔剑迫使这剑修与她一战,可眼前剑修并未看她,仍是保持原本的姿势,去看那颗樱花树。

    树影打在俞轻的脚下,逐渐西移,俞轻松开了成光。

    剑修没有战意。

    而此时已快要到正午,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在俞轻心里,只有一件事是比剑要重要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

    她冲那剑修一礼:“请问阁下姓名?”

    剑修不答,而是说道:“下次见面,你会知道的。”

    下次见面?

    光是想想,俞轻就觉得浑身鲜血战意沸腾,她语调微沉:“一言为定。”

    继而毫不留恋,向着樱神庙而去。

    来到庙前,俞轻脚步微顿,看着自己一身黑衣和庙上粉顶,右手掐诀,身上黑衣颜色褪\去,变成了浅淡的粉。

    她正正衣襟,这才迈入庙中。

    半响,俞轻从庙中出来,她手中护着枚红色布带,来到庙后的巨大樱树前。

    她跪在蒲团上,手执红带,闭目祈求。

    有细弱微光洒在她身上,樱花飘落,少女肌肤胜雪,容颜精绝,像是山野中诞生的纯挚精灵,不沾染分毫世俗。

    她眼睫轻轻闭着,没有丝毫颤动,末了,又珍重的扣上三个头,这才起身,将手中红带向上抛去,看它挂在树干上,掩映在粉色樱花中,这才略微放心。

    清风吹过,布带微晃,小巧的平安扣露出。

    俞轻所求的,是一个人的平安。

    哪怕不知真假,这些年来,她只要有机会,经过那些传言中灵验的庙宇佛塔时,都会求上一枚平安扣。

    人生短短二十二年,她已踏足不少庙宇。

    而买这平安扣的时候,也是她唯一舍得花钱、不吝啬、哪怕被宰也要买最贵的的时候。

    如今,俞轻看着树上平安扣随风轻飘,稳稳地挂着,才觉得内心终于安稳平静了些。

    她想要做个无情之人。

    只有无情,才会不受侵扰,不会失望,不会期待,不会受伤。

    可她终究还是个普通人。

    几日相处,赤霄像是拿着一把小凿子,一点一点的凿进了俞轻的警戒区,在她发觉之前,她对他的戒备已然放松。

    只是,她不得不杀了他。

    以至于有浅淡的怒意和压抑萦绕心头,看着旁人虚以逶迤,看着男孩迷茫堕\落,她无法再像往常一样无视。

    在这样的世界中,她迫切的想要真诚。

    很多事,她看得很透很真,只是告诉自己,不要管,没必要,懒一点。

    可赤霄的死像是一个催化剂,将已经被藏到内里的那个她,又拽了出来。

    让她吃不下小丸子,让她不想再听肖祁辰的假话,让她想要撕毁所有的伪装,露出假象下的真实来。

    可那又怎么样呢?

    俞轻手掌向上,接住掉落的花瓣,感知掌心轻柔的触感。

    是啊,那又怎么样呢?类似的事,这已不是第一次。

    赤霄已经死了,她的不平静,也该到此为止。

    俞轻看着那枚平安扣,眼神赤诚,呼吸放缓,些微躁动不安的心,终于平静。

    她看向树后:“出来。”

    “好巧,俞道友也在这。”长风从樱树后迈步而出,娃娃脸上的笑意让人生不出敌意:“长风同道友一样,虽是修者,可对这樱神祈福灵验,也很是向往,因而也来求一求。”

    他背上沾染了樱花,似乎已在树后坐了不短的时间。

    俞轻笑笑:“确实很巧。”

    长风视线落在那枚平安扣身上,眼神一闪,透露出某种沉重的意味来:“俞道友是在为谁求平安?”

    俞轻看他:“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从未想过,俞道友的心中,还会有这样一个人。”长风看过来,虽是笑着,可听起来像是叹息。

    俞轻挑眉:“我们又不熟。”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熟不知道才正常。

    谁知,长风却看向她:“俞道友,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俞轻:……

    怎么碰到的每个人,都想要给她讲故事,她看上去有一张很能引起倾诉欲\望的脸吗?

    山顶的风忽然吹得大了些。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不同的方向,刚被挂上的祈福带,若是很快掉落在地,便是所求难应,甚至是不吉的。

    俞轻那枚平安扣仿佛没有吹到风,稳稳地挂在树干上,她顺着长风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求的是曾在王老那看到的同款————————

    五百文一根,买一赠一的姻缘红带。

    只是看长风这认真小心的样子,显然也是花了大价钱,从庙中买来的,不是王老那导游促销的便宜货。

    姻缘红带要掉不掉,似是勾着人玩一般,长风本来紧张,抬头看了半响,他突然笑了下,像是对着老天发牢骚一般说道:“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他笑得很无奈,眼底又有一点紧张后的放松,像是俞轻曾在网上看到的现代“躺平”青年,在房价和内卷的重压下,以一种近乎于玩笑的态度放弃了抵抗。

    他重新看向俞轻,这一眼甚至有种视死如归的郑重:“俞道友,这是一只魔的故事。”

    当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的时候,即使是俞轻,也没办法那般无情的说着拒绝的话。

    而且,庙门旁樱树下那个剑修的气息已经消失,左右无事,听个故事而已,就当放松。

    俞轻从储物镯中取出剩下的小丸子,用灵力加热后,见长风看她,又递出去一双筷子:“一起吃?”

    长风眼角微微抽搐,刚刚心头惨淡和决绝被冲淡了些,笑着摇头:“不了,你吃。”

    肯分出去,自然是真心,但能独享,也自然开心。

    俞轻夹起小丸子,听长风讲故事。

    “魔是世间阴秽之气和邪欲妄念凝聚而成的怪物,没有思想,只单纯依靠着最本质的欲\望生存,嗜杀,贪婪,是恶之化身。我故事中的这只魔,有些特别,他是在万魔之地被阴邪之气滋养而生的。”

    长风正经不笑,这样慢慢讲话时,声音有种淡淡的清雅,融在风中,如春风拂面般轻柔。

    俞轻嚼着小丸子,懂了,这是从石头缝中蹦出来孙悟空的故事变种。

    “这只魔不像魔,倒像是人,他出生时,是婴孩模样,魔是没有照顾弱小的意识的,看到他,只当是食粮或者可以撕碎的猎物。”

    “他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直到被……仙界发现的那一天。当时,他还不会走,在万魔之地爬着,随手抓住一只魔,他就像个孩子一样,咯咯笑着,将那魔开膛破肚,挑好肉吃,魔的肠子,会被他拉出来玩。”

    “他有时候会抓住可以飞的翅魔,就会扯着翅魔的肠子,放风筝一样的玩。”

    “俞道友,你能想象这样的事情吗?”长风看过来,他眼神中透着厌恶,甚至隐隐作呕:“魔就是魔,哪怕是孩童模样,他的心也是黑的,才会做出这般残忍的事情来。”

    风停了。

    长风那枚姻缘带落在泥土上,不知是勾到了哪里,边角位置甚至还撕开了个口子。

    长风却像没有看见,他看着俞轻,想要一个答案:“俞道友,你觉得呢?”

    俞轻咽下最后一口小丸子,她垂眸而笑:“长风道友,他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有些时候,活着,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要很辛苦很艰难才能做到。”

    俞轻短促地笑了下,看向长风:“长风道友,你很幸运,你生活的地方,一定很温暖。”

    “所以,你不能理解他。”

    她俯身,将那枚姻缘带捡起,抹去上方泥土,递给长风:“如果心诚,午时之后,樱神也会给一次祈福的机会。”

    长风接过:“谢谢。”

    红带内里,隐隐露出一只紫色的花。

    俞轻与他告别:“这个故事很有意思,我听完了,要回去了。”

    她遵守礼仪的客套,像是突然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与刚刚为他拂去姻缘带上尘土的,像是两个人。

    俞轻转身离去,细风再来,樱花飘荡,像是一场倾落的雨,梦幻,美丽。

    俞轻驻足,她眼中闪过讶异,拿出流影石记录下这一刻后,这才离开。

    长风仍有几分怔然,他轻握着姻缘带,却好像还沉浸在刚刚俞轻那个回答中。

    故事的主角,自然是少年魔神。

    在桃源众仙的心里,魔神生来为恶,长风从来没有想过,他眼中的那些残忍嗜杀,只是魔神想要活下去而已。

    “你毁了我的祈福也好,杀了我也好,这些事,我必须要告诉她。”长风哑声开口,他不笑的时候眼眸泛着冷,抬眼时隐有几分肃杀。

    “她不是你手里那些没有灵魂任人玩弄的魔,她也不该被看作拯救天下苍生的工具,”他视线落在那枚平安扣上:“她是一个人,她的心里,也有一个人。”

    寂空之中,赤霄声音晴朗,微带嘲讽笑意:“不要忘了,是你和你们,亲手把她送到我面前的。”

    “那时候,在你眼里,她是人吗?”

    长风嘴唇紧抿:“是我妄念了,忘记了修真天下苍生的本心。”

    他看着手中姻缘带,笑得像是要哭:“这是我的惩罚。”

    赤霄嗤笑一声:“那是我的惩罚。”

    “你不该给她讲故事。”

    长风笑笑,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新的姻缘带,放在手中:“午时之后,还有一次机会。”

    他娃娃脸上笑意亲近:“公子,我为你也买了一条,你要不要也祈福求愿?据说挂得越高越灵。”

    “我不信这个。”

    赤霄声音淡淡,可还是有轻柔的一缕风,将那红色的姻缘带吹起,越飞越高,直到它挂到了树干最高的位置。

    长风看着,嘴角翘起,无声地笑了下。

    他握紧了手中姻缘带,曾经小心珍惜不敢有一丝褶皱的红色布带被他攥成一团。

    值得了,长风心中想着,只要魔神有心,什么都值得了。

    俞轻一路下山,回到城内,直接去了尚英楼。

    王老说,每年樱花祭这天,城主会在尚英楼大摆流水席,与民同庆,这也是传统之一。

    免费的尚英楼午餐,她当然不会错过。

    至于那位城主,俞轻打听过,城主叫葛豪,是金丹修士,主修音律,并不修剑,很爱养生,不喜打打杀杀,生平最爱的,就是在重大节日上给城民弹琴抚平心绪。

    不是剑修,又不爱打架,她不感兴趣。

    因而即使这位葛城主自俞轻来到樱城就一直出外办事,直到今天才特意赶回来,据说还很风雅,俞轻也只打算找个角落,闷头自由地吃,不主动露头。

    尚英楼已经很热闹了,几乎全城的人都到了,不仅楼内摆满了宴席,就连楼外,都摆满了半条街的桌子。

    俞轻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下来就开始吃。

    旁边人认出她,显然是对她印象不好的那一批,无声地挪着凳子离她远了些。

    空间更大,俞轻反倒高兴。

    正吃着,突然有人喊道:“城主来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起身,迎着最中间的那条路,微微躬身行礼:“恭迎城主!”

    俞轻坐在那里,在人群的遮挡下,她默默卷完手里的鸭肉,只觉得这城主的排场还挺大的。

    她将鸭肉放入口中,抬眼随意一看,秀气的眉当即皱了起来。

    这个城主……

    她站起身,看着那个众星捧月般、跟城民客套微笑的人,慢慢地擦净手。

    伶楚楚,肖祁辰,还有那天在议事堂的人,都跟在他的身旁,看上去很是熟络的样子。

    “这仙人和仙人还真就是不一样,有的仙人,和城主一起走大道,被人敬拜,有的仙人嘛,啧啧!”

    有人正捻酸说话,想挤兑俞轻,可她却发现,俞轻脸上,表情根本没有一丝变动,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

    少女突然破开人群,向着正中间大道走去。

    莫名的,人群为她让开一条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日万!明天开始晚上九点更,努力码字中!夸我【可怜】【期待】【别扭】【傲娇】

    不负责小剧场:

    魔神生气中:哼!只有我能给轻轻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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