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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驾校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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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训练场在山上,所以第一天早上在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一个情况的前提下,我们也只能按照指示先到城里的驾校基地报到。虽然山上的训练场离城里也就五、六公里远,骑着电动车就能到,但既然教练昨天打电话通知让我们先到驾校来,那除了乖乖听话自然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于是我跟发小在驾校找了个停放点停好了电驴,便循着车牌径直走到了教练旁边。而在发现在场的大家正好是四个人,刚好够一车时,对让我们先到这来的此举的意义自然也顿时心领神会了。

    等了几分钟后,见到远处的办公室里终于走出了四、五个一看就是教练模样的人,我们也纷纷循声看去。我虽然不认识教练长什么样,但他却一眼就认出了我,随着他缓步走过来,询问了一下我们几个的名字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们也算是彻底知晓了教练的庐山真面目。由于教练是我父母同学,所以他自然已是中年:矮矮的个子在发福身材的衬托下显示出了岁月的沧桑,而黝黑的皮肤则是反映出了在训练场上打拼多年遭受到的紫外线的强烈;像是光头一样的小平头下的则是一身浅蓝色衬衣、黑色西裤和一双黑色皮鞋,而别在腰间,随着走动而不时叮当作响的钥匙则是象征着他的老成。这种种元素的配置无不把四、五十岁中年人的职场生活表现得淋漓尽致。以上这些特征虽然都有着其背后固定的时间意义,但当其全部合在一起,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时,那种感觉浑然天成般的也就成为了世人口中的油腻。

    我喊教练“阿叔(叔叔)”,除了他跟我父母的关系外,更多的则算是我们当地青少年对中年人的标准称呼。由于在场的大家年纪也相差不多,所以也跟我一样,以此来称呼他。阿叔倒是不避讳,笑着询问了一下我父母的近况,而我闻言赶紧点头说还行。

    因为还有其他学员在场,所以阿叔简单地与我寒暄了几句便回过头,让身后的大家站成一排,接着便开始了学前训话:“我每天都会安排几个人跟我一道开车上去,下午再一道开着回来,大家彼此轮换着来,不用担心会轮不到。而让你们早来也不是让你们站着休息,而是叫你们给车子外观干干净净擦一遍,自己开的车要懂得自己爱惜。车钥匙我就放在油箱盖下面,轮到你们谁来了,谁就先把车打开,车里有抹布,去那边水龙头接点水,给车子整得漂漂亮亮的,那你们开着也才舒服。”说实话这训话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连我也着实没想到我家乡的人竟如此实在,都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学前警示教育之类的,上来便直奔主题。

    随着阿叔说完,我们便火速动手擦了一遍车,原来给车子每天安排几个清理工就是让我们第一天先到驾校来集合的原因,我如此想着,一边擦着车一边低声对它说,考试啥的都不重要,你可得确保我的人身安全啊,车兄。

    擦完车后阿叔便让我们一一上车,准备出发前往训练场!

    由于之前在场的大家都互相交流过几句,自然知道彼此都是没碰过车的新手,于是便头也不回地向着后排座位走去。而就在我们以为是教练开上山的时候,阿叔在大家一脸懵逼的状态下自顾自地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同时还一脸戏谑地回过头问道:“你们谁来开?”

    大家闻言面面相觑几秒,便争相往后排座位挤去。我跟发小还愣在原地时,教练不屑地瞥了他们一眼,一脸鄙夷地摇了摇头,然后便直接喊了我的名字,让我去开。我当时真是一脸草泥马的表情,我勒个去!让我开不得开沟里!?阿叔说完后,见我一脸难以置信地样子,便不耐烦地朝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快点。我见躲不过,只好颤颤巍巍地向着驾驶位走去。

    眼见他是想要大家一起同归于尽,我一咬牙坐上了驾驶位,同时火速系上了安全带。而教练见状则是转回去对着后排的大家说道:“看见没有,一上车要系安全带,养成良好的驾驶习惯。但其实在系安全带之前,要先调一调座位,看看是不是最舒服的位置。调完了座椅之后,要接着看一看两边的后视镜,是不是能够看见车身和车屁股,这些都搞定了,才可以系安全带上路。”

    说完之后他转回来,让我按着他之前说的步骤搞完了一遍之后,才喊我点火发车。而我闻言拧了一下钥匙,见仪表盘虽然亮起来了,但车却没动。就在我以为自己是不是搞错了的时候,教练继续说道:“好,车钥匙(点火装置)有两台(两个刻度),一台是现在这样子,负责仪表盘的。就是说点火点到这一步以后,先看看仪表盘上面都是哪几个图标是亮着的,它分别对应着车子有没有相关器械上的故障,如果有故障就不能上路了。

    因为这台是教练车,学员都是牛脚牛手的,所以现在虽然发动机的灯亮着,但其实车子本身并没什么问题,还是可以照常开,但如果是你们考试的时候和毕业了自己开车的时候,发动机灯亮着,就要停车检修,就不能上路了!”

    说完等众人纷纷探出头看了一眼仪表盘后(其实我猜当时他们估计也不知道教练说的发动机灯是哪一个,毕竟就连当时跟仪表盘面对面的我都没分清楚),教练继续说道:“接下来还要做的一步,不是继续扭钥匙,而是要先踩着刹车跟离合器,检查一下排挡杆是不是在空档。有些司机怕停车之后车子后溜,所以喜欢停车之后挂个一档,你们考试的时候如果一档起步,直接就抱死熄火不合格了!”说完之后便开始讲解车的各个档位的位置,紧接着便让我左右观察确定没有问题了之后,点火上路。

    而这对于整车新手来说,估计也是最惊心动魄的一幕。随着教练的指挥,我缓缓地压着离合,给车子径直地倒了出来,接着便依照阿叔的指示挂档从大院里开了出去。而接下来的一路上教练一直在对我说:“你不要紧张,虽然教练车也开不快,但好歹也是车,刚刚那个老太太骑着电动车都给你超了,你还开什么!?赶紧踩油门加油!我这边还有一套系统,不会给你撞着的!赶紧加油!”

    而接下来在教练的“鞭策下”,我也算是第一次开车上路了。虽然车速只有三十迈,但我的确是感受到了行驶在车来车往的山路上的快感,当然同时享受到的还有后面车子频繁对我按喇叭的不耐烦。

    等老子拿到驾照了,我也要到教练车后面按喇叭!我心中如是想到,嘴角不禁扬起了一个诡谲的弧度。

    而就在此时教练又开口说道:“后面这种就是没素质的表现,明明前面就是教练车,还一直按喇叭!猴么(厉害的话),去给交警按嘛!你不用管他,走好你的车道就行了!”

    “嗯,好。”我闻声赶紧应是,而原本僵硬紧张的情绪也随着逐渐的上手变得自然放松了许多。

    此时阳光也正好透过公路两旁的青色树木,一股脑地将斑斑驳驳的光点倾洒到漆黑的柏油路上,随着白色的车身缓缓驶过,依稀的晨风也透过车窗灌了进来。在这条路我走了十八年的路上,我也第一次感觉到了一抹诗意和一些美妙。

    整个路程大概开了二十分钟左右,我们才珊珊到达了训练场脚下。而期间教练则是一直不停地在给我们讲解道路上的交规,同时还不停指挥着我踩离合挂档,松离合踩油门。而我原本生疏的操作慢慢地也熟练了起来,所以整段路开得还算是平稳。

    由于训练场是在山的中腰位置,所以此时只见一个大坡挡住了我们的去路,阿叔见状赶紧喊了一句油门踩到底踩死冲上去。但因为我不是那种激进派,所以踩油门的速度依旧跟刚刚在平路上一样很缓慢,但也正因为这样,所以车子在速度的加持下勉强冲上去了一段后,便卡在坡的正中间上不去了。而这时教练也像是司空见惯般的,已经顺势踩住了他那边的离合跟刹车,然后便跟我说道:“换一档,注意离合慢慢地松开,完全松开的一瞬间就赶紧踩油门,一脚踩到底!”我闻言精神一震,立即想到了头文字d里拓海的操作,整个人也随之亢奋了起来。不过操作的时候,车还是熄火抱死了好几次才颤颤巍巍地爬了上去,期间要不是教练眼疾脚快,估计车还真就后溜了。

    终于开到训练场里事先安排好的“地盘”,我停好车,拉起手刹熄了火,才从车里缓缓爬出来。虽然是冬天,但此时的我额头上也不禁浮现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下了车以后,我便又与发小又站在了一起,彼此也不禁打量起周围的一切来,而当我看见发小眼中散发出来的淡淡春意时,我也不禁无奈一笑。

    随着我环顾四周才发现,驾校的场子真的很大,初步估计怎么也得有个两、三公顷,围绕在整个大场子周边、参差错落着几十个彩钢瓦搭建的简易小棚子,而其实每个棚子则都代表着一个教练的固定“教室”。再仔细远眺一下,整个大场子也被从中分成了上下两块,加上场中既有学大车的、又有学小车,所以一时间看上去好不热闹。

    也是这时,阿叔突然说道之后就由他媳妇来教我们,而他则是要去旧城(县里的另一个镇)教另一波学员。说罢一个身材高挑的妇女便走了过来,虽然我不记得她的模样了,但母亲跟我说这便是与她之前在甸头寨当代课老师时的同事李生花。既然她丈夫我们叫“阿叔”,那自然也就叫她“阿嬢(阿姨)”了。

    其实说实话,乍一看阿嬢要比阿叔要高上二十来公分,加上一身黑色的标准的妇女装扮,外加一双高筒皮靴,怎么看都觉得他们两夫妻,差别挺大的。简单地交代了几句,阿叔从阿嬢手里接过车钥匙后便开着车离开了,留下一脸尴尬的我们跟阿嬢待在原地。

    阿嬢见阿叔走了,便带着我们走进了“我们的”棚子里,顺便还给我们介绍了一下我们的同学。这时我发小也不禁一脸憧憬地向着棚子里看去,当见到棚子里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大汉时,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他眼中的失望无不在诉说着,他整个人的灵魂仿佛已经升天了。的确,这一期学员的十三个人里,全是男的,而且就年纪而论,也就是我跟发小属于最小的了。

    由于训练场在山上,又是在冬天,所以早晚依旧很冷。此时棚里的七八个“前辈”看见我们四个二十左右的新成员走了进来,赶紧一边向后退开些许留出位置,一边吆喝着让我们朝他们面前的火炭盆围拢过去。这种时候自然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于是我赶紧拿了凳子拉着发小围坐了过去,顿时通红的火光就把我们的脸面染成了温暖的颜色。

    彼此简单的自我介绍后(这种自我介绍其实也就是说说名字和家住哪儿),阿嬢便带着一个大汉出去搬东西了,而我们剩下的人也只能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瞎聊模式。

    片刻后,只见一个插着方向盘的空心砖被刚刚出去的大汉抬了进来,阿嬢则是顺势说道:“开车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握方向盘和打方向盘,有些人开车会开到给自己的手拧住,这些都是不文明不规范的驾驶行为,是很危险的,所以你们新来的今早上就先学打方向盘!”阿嬢对着我们说完后,便拉了个凳子坐了下来,亲自给我们示范了一下方向盘的握法——握住方向盘两端偏上的位置,然后拇指不能朝下扣入方向盘中,必须是朝上的姿态。这时我对此依旧还是充满着不屑的,我都快二十了,连握个方向盘都不会吗?我不禁暗叹道。而之后随着阿嬢继续讲解到方向盘的圈数,这时我才知道为什么非要讲方向盘的握法:一是为了形成对方向盘圈数位置的肌肉记忆,毕竟小车的方向盘圈数通常是一圈半,对于我们这种完全没经验的人来说,兴许还好一些,但对一些开惯拖拉机的司机(由于我家地域偏远,所以其实拖拉机才是最常见的农用工具)来说就会有些问题,因为拖拉机是两圈,姿势问题很可能会导致开车时因为转向角度不够,继而引发车祸;二则是为了用最少的步骤完成对车子的掌控,尤其是在遇险的时候,正确的姿势能让手三下内把方向打死,而且对方向的刻度位置也能够做到心中有数。理论是这么一回事,但在实际操作的时候,的确还真有打方向盘给自己手交叉拧住的……当然,其中肯定不包括我。

    练车的第一天其实也就是“摸一摸”车熟悉一下科目二而考试内容,然后教练再教你一些通过考试的技巧,比如调镜子,看地上的线之类的套路。而在训练场的绝大多数时间里其实就是一直傻坐着刷手机等着轮到自己上车,通常直到再次轮到你上车前大概会有一到两小时左右的无聊时间,而真正在车上操作的时间,把所有项目过完一遍,大约也就七八分钟而已。所以一整天下来,大概也就能碰到车四五次而已,而中途的七八个小时则是以咸鱼的方式度过的。

    看来之后的一个月,估计得每天想办法找点什么乐子了,面对如此无聊的等待时间,我与发小如此想着,彼此相视一笑点了点头。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说道:“她家好像就在下面吧?”

    我闻言点了点头,自然明白他说的是谁。我发小最爱的那个女生,她家刚好就是训练场下面大约五百米的公路旁的一所孤零零的别院,要不是刚好在公路下面,还真有种占山为王的感觉。我发小一开口我便知晓了他心中的去向,而我对此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因为个人感情的问题哪怕是再要好的朋友,也千万别想着去插足,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除非对方请你参谋,否则这事绝对是与你无关的。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作为真正铁打的好哥们儿,我需要做的,其实就是静观其变,最多也就是只需在他需要我的时候,我能如约出现,这便是最大的修养了。对于数十年的挚友而言,有些事,需要掏心掏肺,有些事则需要事不关己,能把握好这个尺度,方才算是知交。

    “你跟她……”我刚开口,觉得还是算了,所以欲言又止道。

    “复合了。”我发小淡淡回道,平淡的语气不禁让我感到一阵心酸。因为这本不该是真心相爱的人对外人提起对方时的口吻。

    “什么时候的事?”倒不是我八卦,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谈过那么多人之后,兜兜转转还是她。

    “我刚上大学一段时间,还是忘不掉她,就找她复合了,而后来她也同意了。”我发小回过头笑着给我说道,我能看出来,对于这事他的确很高兴,但他说完后却依旧流露出一丝落寞。我没多问,大概能猜到。

    “等我哪天下去见见她。”我发小继续说道。

    “好啊,既然都离这么近了,不去也不好。”我找了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仿佛想让这件事变得更加顺风顺水。

    “对了,你那边怎么说?”既然提到了感情的话题,我发小便顺势问道。

    “她复读了,还没放假。”我看着前方地面逐渐变愈发炽烈的烈日,说话的口吻也有意趋于平淡。

    “那你们这个怕是老火(困难)呢?”我发小闻言不禁叹息了一声,而我自然明白他所说的定是我和胖鲨之间的距离。

    “没办法,可能这个就是我的造化。”我苦笑着说。

    “她是想要考北京?”我发小略带希冀地说。

    “她说要学医,就不知道她的造化了。”我有些怅然地说道,并没跟发小提及胖鲨要考川北医大的事。

    “学医要考北京的话,怕是难度有些大了……”发小自顾自地说道。

    “无所谓了,各有天命,你这不是也兜兜转转又跟她在一起了吗?”我故作豁达地说道。

    “也是。”我发小闻言不语,过了片刻后方才看着远方若有所思地说道。

    而就在这时,阿嬢从远处一边走过来,一边喊我们吃饭了。

    饭菜是驾校里做的,每个“班”里都有一个骑摩托车的“课代表”去从城里取上来,价格自然是比正常的饭馆要略贵一些,而且最要命的是不让你买其他家的,必须吃驾校里的。上了这条贼船,不考完试拿到驾照自然也下不去,而这也就是所谓的行业潜规则。这种商业模式我倒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其实就像我当年在画室训练时一样,平日里不让出画室,所以自然是所有的吃的用的除了跟画室里的超市买以外,根本别无他法,哪怕明知里面的材料价格都虚高于外面,身为学生的大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掏钱。

    想到这儿,我一边跟发小往棚子里走去,一边不禁在心中感叹道:要我哪天也能开个培训学校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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