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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回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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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神神道道的交流的结束,我便率先开口让我们从人生命题如此宏大的话题回归到了生活中来,毕竟我们尚且不是不食烟火之辈,所以与绝大多数人一样,我们自然还是得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中来的。所谓大隐隐于市,身为与天地交流、从而窥得天机又泄露天机的存在,最好的避祸方式,还是得与万物同生同长。所谓的大师在流浪,小丑在殿堂这句话用来形容风水界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片刻之后,我们便从平坦的坝区缓缓走到了山脚。沿着陡峭的山体,我跟着发小又经过了约莫十来分钟的攀爬之后,终于在枯草缠腰的纠葛之间,攀爬到了东山的山腰上。说实话,如果我俩一开始就选择走正经路,比如从下同一村里开凿的上山小路走上来的话是不需要拽着那些枯黄的苹草,搞得那么惊心动魄的,但因为我发小天碧打小就是这么一个一时兴起便可以全然不顾“生死安全”的人,所以便一如往常地选择了不走寻常路的操作。而这一切都是从我说出今天的游山玩水很大一个原因是我想要来拍几张照片回去画作业这件事开始的。

    准确说来,事情的起因应该是系里一如既往地给我们布置的假期作业,而今年的寒假作的业主题在延续了去年的孝亲敬长和旅途足迹之后,又换汤不换药地选择了迎合时政,给起了个又红又专的名字——绿水青山,其实具体的要求依旧是让我们回家过年的时候,用画笔勾勒自己家乡的大好河山罢了。而对于云南这种喀斯特地貌来说,其实本身便是具备着很突出的独特魅力和传奇色彩的,因为在四季如春的云南,植被依旧是青绿苍翠、五颜六色的,这比起一到过年便白茫茫的北方来说,自然会更容易实现笔下生花的妙趣。不过我已然决定了此次归来,必要准确的捕捉到自己家乡与其他省市不同的地方,而对于云南来说,最明显的便是山与水的交错了。所以基于我想要表现出那种山河烂漫、沟壑纵横、树木冯翠以及村落俨然的自然情趣,所以我便决定了此次作业一定要多用全景的采景方式、对家乡因为穷困而依旧土香土色的一切事物进行描绘,所以对于村落这样的存在,用俯瞰的大全景效果便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发小便带着我爬上了这久未逢面的山腰。

    其实这个山腰本是我们小学时的乐土,因为每到周末我们便会召集人马前来游赏一番。尤其是在这山腰之间,还开凿着一条人工的河道,涉水前行的探险模式便更是在炎炎夏日的不二之选,尤其是当我们脚踩大象牌人字拖的时候,仿佛这条河就是检验鞋子质量的机床。随着对儿时记忆的短暂反馈,我俩在随着继续在齐腰的枯草中摸索前进了些许后,终于是在熟悉且高大的杨树旁边,发现了那条在冬季便会陷入干涸的河床,由于水泥封固的痕迹,所以如今的它与儿时相比似乎依旧没变,甚至就连河床入口处的人家也依旧没变,依旧是破破烂烂的样子,依旧是那条一见到我们就开始狂吠不止的四眼土狗。我看着身前几棵在光影交界处显得有些落寞的巨大杨树,冬日的肃杀似乎也让其陷入了一种枯糜的状态,此刻看上去竟有些战士断腕昂首立于风浪之间的美感,于是便果断拍了几张照片。当然,这种景象画成作业是绝对没有任何的地域特色的,因为这种景象到处都有,只不过是那一丝挑起我内心波澜的无声壮阔,让我觉得它有着值得记录的意义罢了。我俩又继续往前深入了片刻,终于从高大的杨树群里找到了一个缺口,也终于得以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家乡俯瞰图。其实对于俯瞰图来说,无论是从西山还是东山都可以看到整座县城,只不过县城已然不是我所追寻的意义罢了,因为我想要绘画的,并不是城市那种毫无特色的存在,甚至与之相反,我想要表现的其实是这种带有浓郁乡土气息的村落:带有一点原始,又带有一点现代,直到二者在互相对峙中,一同被山高水远的葱翠与荒凉深刻掩埋。我盯着下面的下同一村,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尤其是此时正值下午,在强烈的阳光下,眼前的村落明显地被光色区分成了冷暖两个色调,沐浴在阳光之下的暖黄及时得与蛰伏在阴影处的冷寒时刻发生着最为强烈的对比。尤其是当这两种截然相反的色光均匀地错落在山下的下同一村时,所有围绕着村落正中的巨大山神树而纵横杂陈着的乔木们也显得黯淡了些许,这才使得瓦房的青黑色屋顶和平房的煞白呼应着,使原本无聊的景色也终于有了值得玩味和表现的美感。我见状生怕太阳的行程太快而改变了眼前色彩布置,于是果断地连按下了数次快门,迅速留下了数张照片后,心里的石头才总算是落了地。

    假期的第一张画总算是有了素材,我在心中如是叹道。

    完成了今日的工作,我的身心自然又放松了些许,就在这时我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冲发小问道:“对了,今年你怎么没去卖彩票了?”

    发小闻言后只是悻悻地笑了笑接着便解释道:“去年见我家赚得盆满钵满,所以今年有好几家开始卖了,感觉生意不太行;加上去年是我舅妈认识邮政局的人,所以是她去批来卖的,今年我哥哥去当兵了不在家,所以今年她就没去批。”

    “果然这商机就像是流水,除了稍纵即逝,最重要的还有无孔不入啊。”我闻言后不禁叹了口气感慨道。

    “是啊,施甸最不缺的就是牲口(唯利是图的人)。”发小一边摆弄着手里的草,一边回头对我说道:“你什么时候画作业?”

    我闻言似是猜到了什么便回道:“明天。”

    “那你明天来我家画吧,我正好观摩观摩。”发小一边说着一边冲着我露出了一个淫荡的笑。

    “你为什么一笑就显得那么淫荡?”我一脸诧异地看着他说。

    “滚滚滚!”随着我俩大笑过后,气氛也瞬间变得微妙了起来。所谓的发小存在的意义自然是要涉及更加私人的问题,原本在我心底最不想提的问题,在这逐渐柔和了些许的氛围中,自然而然地便被摆到了台面上。

    “你就没考虑再找一个?”发小突然意味深长地看着远处此时像是玩具般渺小的城市发问道。

    “没考虑。”我自然明白他问的是我与前任分手的事,也许是已经过了约莫半年的关系,所以我似乎也释怀了许多,于是便淡淡的回应道。

    “不应该啊,你们学校漂亮的姑娘又那么多,你怕不是真跟你妈说的一样性取向有问题?”发小突然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白了我一眼后自顾自的点上说道。

    “漂不漂亮的无所谓,合不合适才是最重要的。”我叹了口气回应道。

    “你这种人去艺术类的学校简直就是浪费啊,暴殄天物,”发小一边吐出烟圈一边继续说道:“合不合适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毕业了立马就要结婚,先搞一个谈着看啊,你又没有深入了解过人家,怎么就知道不合适了?”

    “没什么,就是直觉吧,感觉我认识的那些女的都不合适,”我沉吟了片刻接着说道:“也可能是我上次分手以后感觉自己一个人挺好的,谈恋爱心太累了,想一个人缓一缓。”

    “有什么好缓的,感情这种事情越缓越‘难在’(方言,这里指心里越不舒服),越缓越难重新开始,”说到这发小猛吸了一口烟,接着说道:“无缝衔接其实才是对双方伤害最小的选择。”

    我明白,在发小面前,我的情史单薄得就像是一条线,他说的是不是所有人都适用我不敢打包票,但起码他是这么过来的。只不过我如今可能是真的累了,因为我自己也能感受到,我已经渐渐变得像是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的生活,逐渐变得害怕去打破这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宁静了。见我沉默不语,发小继续问道:“对了,你当时又是怎么分的?我一直没问,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不合适。”我沉默了几秒后吐出了这三个字。

    “呵呵呵呵~”发小闻言后笑得身体都开始前后抽搐了起来:“你跟她在一起这么多年,现在跟我说不合适?你tm在逗我?”

    而我闻言也只能回过头将眼神放向了更远处的西山无奈地道:“人是会被周围的圈子改变的,我只是觉得她和我的圈子相差太大了,所以慢慢就变得不合适了。”

    “也是,毕竟你一个搞艺术的,你俩又异地得这么离谱,能撑这么久已经算奇迹了。”发小闻言后叹息道。

    “物理的距离是很容易跨越的,心灵的距离才是真正的无能为力,”我笑了笑,自嘲般地开口道:“尤其是当一方看不起另一方的时候。”

    “不会吧,有这么严重?”发小略有些震惊的问道。

    “确实不应该说‘看不起’,准确来说应该是‘不接受’,我原本以为起码可以通过交流来沟通我们的不同,但后来发现,连交流都成为的障碍,因为她似乎根本不对我所从事的一切事情有丝毫的兴趣。”说道这,我也不禁苦笑了几声。

    “也是。”说到这,发小也不再开口,估计是他也想到了自己的前任吧。戳人痛处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见状则是赶紧把话题又扯回到了画画的事:“明天中午我吃了午饭以后过来吧。”

    “需要我准备什么?”发小将烟头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后问。

    “什么都不需要,我自备材料。”我回过头看着他苍白无力地笑着说。

    “用什么画?”

    “水彩吧,方便携带效果又好。”

    其实当发小说要看我画画的时候,我心里都不禁发出了深沉一叹,毕竟当年我之所以走上美术这条路,很大的一部分是受到了发小的影响,尤其是在课本进行涂鸦这种事情,最早就是他作为表率率先开启的,只不过由于家境的问题,所以发小最后只能选择了普通高考的路子。其实对于他的选择,当时我甚至比他都遗憾,因为我觉得就绘画这件事来说,他绝对是极具天赋的那种人,论创造力和想法的话,我是绝对比不上他的,而且如果真的进行过系统学习的话,想必发小的专业水准也绝对会超过我许多。毕竟他有着与我最大的不同:就画画这件事而言,他很纯粹,纯粹得像是为了画画而去画画的那种人,他每次动笔都是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情感与爱恨;而我却截然不同,起初导致我学画画的根源说白了,其实就是为了逃避,逃避自己心中的愤懑与苦难,所以急需一个宣泄的方式。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弥补这种遗憾或是为了用行动向发小表达自己的感激,所以但凡只要是他问我有关绘画的问题,我绝对是倾囊相授,绝无保留。当然,在这种坦率里自然也包含着我对那种“留一手”的江湖货色的极其不屑。不过就我而言,其实那种“一招鲜,吃遍天”的玩意儿对我来说,除了打心底的不屑而外,兴许更多的情感应该是同情,因为本来艺术关就是一个很难跨越的关隘,而他们显然是不可能跨过去的,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自降身份的把这个关隘拉低到了金钱关的层面,这着实是让我不禁咂舌。

    言归正传,由于我跟发小今日的任务已然结束,加上时间也不早了,也差不多到云南的饭点了,于是我们又拍了几张照片后便顺着河梗走到了下山的正经路上,在夕阳下的烘托下,周围的万物也逐渐露出疲惫,而我们也在疲累中,沿着小路走上了回家的归途。

    我们一边走着,一边感慨道:还有三天便是除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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